miranda wong的演奏會籌備已經進入倒計時。這位大牌級的音樂家在美國的演奏和聲班底也全數準備就緒。但是王靖妤的脾氣一向是獨來獨往,不願帶著一大堆尾巴。因此和聲的樂隊極少和她一起練習,倒是馨若每次在她身邊,或是看她練習,或是和王靖妤合奏那幾曲鋼琴小提琴協奏曲。


    馨若坐在琴前,沉醉在自己手下流瀉出來的旋律和王靖妤的演奏給人帶來的心靈觸動中。和這樣一位音樂家合作彈奏曲子,是一種享受。


    王靖妤每次隻有在演奏中才會變得活潑奔放,用琴聲主動與馨若交流,非常善於調動和控製與她合作的人的情緒。偶爾也會向馨若提出一些要求,指引馨若知道如何讓雙方的協奏更為契合。但是私底下仍是廢話不多說,一說則難免是一番尖銳的要求或批評。


    好在馨若本來就是個性恬淡的人,從小的大家閨秀的教育也讓她更習慣與這種適度有禮,親疏恰當的人際關係。因此她和王靖妤相處起來倒也相安無事,氣氛得當。


    王靖妤拉著提琴,難得分神地看著那個在鋼琴後麵氣質獨特的美麗女子,她在鋼琴前散發出來的氣質讓人和琴和樂曲呈現出一種純粹的純淨,讓人移不開視線。王靖妤合著樂曲的旋律走到馨若的鋼琴前,馨若正好抬頭,兩人四目相交。


    王靖妤突然極其調皮地對馨若眨了眨眼,接著手上的動作一轉,拉起了另一首曲子。這是一首非常狂野激昂的曲子,很有氣勢,是tonci huljic的《克羅地亞狂想曲》。


    馨若的反應也極其令人叫絕,幾乎是在王靖妤剛拉了幾個音符的時候就立即換手,附和上王靖妤的旋律。


    王靖妤原本認為馨若不擅長這樣激昂剛烈曲風的曲子,但是驚訝地發現馨若將這首曲子處理得非常完美,柔中帶鋼,帶著女性特有的悲憫,但又有著剛強的決心和堅定的期望。將曲子中表現的飽受戰火的滿目瘡痍,和人們清亮的悲傷,和頹垣斷壁中的鮮花的堅強詮釋得淋漓盡致。


    王靖妤集中精神,將自己的水平發揮到極致,但是馨若的琴聲卻毫不遜色。這原本就極適合合奏的曲子,給她們兩個一來一往演繹得精妙絕倫。


    當最後一個音符閃電般幹淨利落地結束。王靖妤放下小提琴,難掩血液中執著於藝術中的衝動,越過鋼琴輕輕擁抱馨若,開懷地笑到:“方,你的風格和演奏靈魂,真的是和幾年前大大的不一樣了啊!!承襲了空靈優雅的風格,但是變得更深遠,更激昂,更有張力!很好!”


    馨若驚訝,“miranda,你記得我?”


    王靖妤放開馨若,轉而拉住她的手,仍是笑容滿麵:“當然記得啊!那年引得在場所有男士無限遐想的中國公主……你怎麽會以為我忘記了?”


    管越和童桐摘下耳麥,錄音室的外間頓時響起一陣掌聲。馨若聽見聲音,一轉頭,視線很自然的就隻定在了童桐的身上。外麵站著工作室的許多成員,他們在為剛才精彩的演奏鼓掌,童桐站在他們中間,微微的笑。


    王靖妤剛放開馨若的手,馨若的視線就粘在童桐身上,向外走去。打開門,童桐已經立在門口。馨若對她嫣然一笑,雙手環住她的腰,頭埋進童桐的肩窩裏:“童~~你來啦~~”


    童桐伸手撫撫馨若的背,然後抓抓散落在肩上的頭發,有些靦腆地說:“嗯,我剛才和大家在外麵看你彈琴。”


    馨若越過童桐的肩膀看向後麵的一群人,笑了一下,放開童桐。童桐雖然走到哪裏都是一個受歡迎的高調分子,但是她對感情的處理卻十分低調。平時和馨若私底下,百無禁忌,什麽挑逗的話,什麽下流的舉動都做得出來,每次逗得馨若臉紅心跳。但是一旦在人前,童桐反而不若馨若熱情,顯得拘謹靦腆。


    馨若牽住童桐的手,轉身介紹從房間裏出來的王靖妤。


    “童~~這位你見過的,她就是miranda wong。”讓馨若忙了幾個月的人,童桐簡直是如雷貫耳般的熟悉。


    童桐看著眼前這位身上纏繞著色彩豔麗的高級喬其紗,一身傳統非洲服飾打扮的女子,笑著打招呼:“嗨……原來miranda wong就是這位每天生活在不同大洲的美女!”講的是每次見到,王靖妤身上風格迥異的服飾。


    馨若掩嘴笑,拿童桐這張嘴沒辦法。


    “miranda,這位叫童桐,她是我的……”


    “我知道她是你的誰。你好,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靖妤。”王靖妤還沒等馨若說完,已經語速極快的打斷馨若,伸手和童桐打招呼。


    不能否認,王靖妤對童桐打招呼的方式相當有好感。王靖妤最恨別人說“鋼琴家miranda wong”,“小提琴家miranda wong”或是“音樂家miranda wong”,她就是她,並不是一些名銜的附屬品。雖然是這樣,王靖妤表麵仍是一如往常,剛才在錄音室裏與馨若的和顏悅色仿佛從沒有出現過。


    王靖妤打完招呼,也無意寒暄,拿起琴就準備往外走。工作室的成員正好要和她溝通演奏會的事,也簇擁著她向外走去。


    哇,真是驕傲得一點麵子都不給的人!童桐歎。童桐清楚自己在人際關係中的魅力,不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和她推心置腹,但是至少第一眼見她的人,極少能對童桐有親和力的氣質無動於衷的。童桐聽過王靖妤的音樂,她的音樂熱情狂烈、開朗奔放,沒想到她的人私底下這麽不好相處,童桐對著王靖妤離去的背影大做鬼臉。


    馨若見狀,伸手去捏童桐的鬼臉,不許她這麽沒規矩。童桐反而變本加厲,一邊閃一邊笑,一邊表情誇張地擠眉弄眼。兩人正在鬧著,王靖妤突然轉過身來,正好對上童桐齜牙咧嘴吐舌頭的樣子。


    王靖妤抿了抿嘴,朝著馨若的方向說:“合奏曲目的前幾首,你彈的還算馬馬虎虎。你有沒有經紀人?有的話和我的經紀聯係,在演奏會上和我合作。剛才的那首曲子不錯,到時作為安可曲。具體的事宜和我的經紀談,我會交代下去。


    雖然王靖妤說得飛揚跋扈,活像別人應該感激涕零她的恩惠一般,但是沒有一個人在意。王靖妤走後,管越和工作室的其他成員興奮得眼睛都笑得睜不開了。連馨若這樣性格平和淡然的人也掩飾不住的驚喜與興奮,抱住童桐的手臂搖啊搖,額頭與童桐相抵:


    “童~~你聽到嗎?miranda wong邀請我和她合作耶!!!”


    見到馨若興奮的笑臉,童桐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嘰嘰咕咕地比馨若還高興地誇張的說話笑鬧,隻是低下頭輕輕親吻馨若。愛她,為她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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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桐陪馨若吃完午飯,晃蕩回研究所的路上接到王海峰的電話。那次為了方遠達的事情和師兄見麵以後,打破了畢業後兩人多年不再刻意聯係的狀態,偶爾有空的時候,童桐會和王海峰吃飯或是約出來喝茶聊天。


    “小師妹,今天我們的母校校慶哦,你要不要回來看看?很熱鬧啊,我現在在校園裏。”王海峰一接通電話就語氣興奮的對童桐說。


    童桐小吃了一驚,校慶嗎,自她大學畢業以後考上了另外一所大學的研究生,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也不曾特地回去本科的大學。算算日子,也有好多年沒有回去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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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慶嗎?嗬嗬,好啊,回去看看也好!”童桐掉轉方向,將車開往學校的路。


    到學校的時候,果然是人頭攢動,氣氛熱烈。長長的校道兩旁的路燈上都掛了校徽圖案的彩旗,彩旗下三三兩兩的站著人,有些是頗有年紀的校友了,每個人的胸前都貼著一張不幹膠的小圖片,印有為校慶設計的logo。


    路旁整齊的芒果樹鬱鬱蔥蔥,長大了很多,童桐讀大學的時候那還是一些半大不小的樹。每到了結芒果的季節,青青的芒果掛得滿滿一樹,從圖書館自修出來的童桐總愛趁著保安看不見的夜色,偷偷摘樹上酸得掉牙的芒果——這時童桐看見了站在芒果樹下穿著休閑服,頭發仍如大學時短短的用著哩定型豎起來的王海峰。


    王海峰估計著童桐快要到了,向學校門口走去,害怕容易迷路的童桐在這人潮如織的校園裏找不到他。走到校道上的時候就看見童桐披散著卷發,美麗的臉龐上帶著溫柔的微笑,微微仰頭,看著校道兩旁的芒果樹。王海峰有種時空倒轉的感覺,依稀能聽見多年以前,也有個漂亮可愛的女孩這樣仰著頭,對他說:“師兄,趕緊偷芒果……


    “師兄?師兄?嗨,嗨,你在發什麽呆啊?”童桐伸手在王海峰的眼前晃晃。


    王海峰定了定神,看著眼前一臉調皮看著自己的女子,笑了笑:“啊,沒,隻是想起了從前。我們走吧!”


    兩人繞著校道走。三兩年不回來,學校變化很大,連年擴招的結果是校園麵積大了不少,宿舍區變得都快不認識了。原本連接宿舍區和教學區的路旁有個極大的水塘,現在已經建成一個人工湖,亭台樓閣,花草相應,倒也有幾分樣子。


    “哈,童桐,你看那個水池!”走到宿舍區一個靠山的僻靜處,王海峰突然眼睛一亮,指著前麵的一個鵝卵石堆砌的小水池。


    這一片宿舍建在山邊,宿舍後麵的山上有一股自然流下的山泉水。當時建設的時候不知道是哪個富有浪漫氣息的設計師,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別具匠心地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平台,修了一個小小的池子。


    童桐剛和王海峰認識的那年,不知道怎麽想到的在宿舍裏養了一缸金魚。平時放在宿舍,疼愛有加。到了期末,要放暑假,一缸子金魚沒地方托付的情況下,童桐決定放生。童桐拉了王海峰在校園裏閑晃的時候發現了這個所在,驚喜非常,當下定下作為放生之所。


    興衝衝地剛把金魚放生,童桐敏感多情的性格卻開始顯現,看見自己空空如也的魚缸突然覺得非常失落和傷感,捧著魚缸站在水池邊眩然欲泣,怎麽也不肯離開。王海峰哄也不是,拉也拉不走的情況下,隻好說我跳下去幫你撈回來。人家隨便說說,不料童桐卻當真,王海峰在童桐亮晶晶的眼神的期待下,無可奈何的被逼梁山,跳下水池撈了一整個下午的金魚。


    童桐想起王海峰當年濕淋淋的拿個剪開一半的塑料瓶子撈金魚的樣子,止不住笑,捂住肚子直叫笑得痛了。


    王海峰也大笑不已,說:“你太沒良心了,你還好意思笑!你知道這山水有多冷嗎?我在裏麵又被衝又被泡,大夏天的重感冒啊!就為了你那十塊錢一缸的破魚。你看著辦吧,我的大恩大德,你要怎麽報答。”


    童桐嘻嘻地笑:“嘻嘻,師兄,你想叫我以身相許那可就來不及了哦~~”


    兩人大笑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王海峰漸漸收住笑意,微微笑著問童桐:“我又晚了是嗎?為什麽最先出現的我,卻總是一再一再的遲到……”


    從大學年少時開始認識的這個可愛的小師妹,小心愛護照顧,到她身邊突然出現的那個男朋友。或許吧,這就是王海峰大學過後就漸漸不再和童桐聯絡的原因。再到多年後的偶遇,想要再試一次時,仍然發現佳人芳心不再。人生未知多變的際遇,不過如此。


    童桐又怎麽會不知道師兄所指為何。當年可能是懵懂,但是多年以後童桐也漸漸明白了師兄當年在那個遲浩之前給自己的愛顧和多情。也隻能抱歉和謝謝了,童桐的愛和情已經全然給了那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女子,她的馨若。童桐想到馨若,心中湧起一陣又甜又酸的心情,味道夾雜。


    “你很愛那個人是嗎?”王海峰像是非要知道答案。


    “愛啊,很愛。她對於我,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人。”童桐答道


    王海峰看著童桐甜蜜中又略帶落寞的神情,開口說:“童桐,你有心事,對吧……”


    童桐不語


    “……對不起……我交淺言深了。”


    童桐無奈地皺皺眉,不知道怎麽回答。若說沒有心事,但童桐不知道為什麽又不能爽快大聲地說沒有,這是種捉摸不到的感覺,似乎有,但又感覺不到,好像沒有,但又覺得冥冥中有著看不見的混沌。但若說有心事,但又確實沒有心事啊……童桐非常滿意現在的生活,過得幸福而開心,每天每天,心都被脹滿著,溫暖而開心,世界都變得格外美好。


    那麽到底是怎麽了呢?晚上吃完飯,再和一些曾經認識的校友聚會以後,童桐一路開車回家,這個問題仍是無解,就像一團毛線,堆在一邊,一眼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一團亂。似是而非。


    快到家的時候馨若發短信來:“童豬~~你開到哪了?人家想睡覺了啦!”


    童桐立即什麽疑問、糾結都拋去腦後了。好想好想馨若啊,特別是在這樣清涼的夜晚,更加想馨若溫暖的香香的身體和她像小貓一樣尋求愛憐的蜷縮在懷裏。童桐暗自斥著自己敏感多疑無病呻吟的偽小資情緒不時跑出來作怪發作,然後拋在一邊,匆匆往家裏趕去,好半天都沒見到了,好想她,還是快點回去抱馨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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