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秀沒有相中張家的姑娘,跟著姐夫在街上悶著頭正走,忽然一輛馬車迎麵而來。車由一匹白馬駕駛,上麵沒有棚,座位的後靠背上插一頂黑sè傘蓋用來遮陽。傘蓋下,坐著一位看上去非常威嚴的官員——從官服上不難看出,這是一位秩俸在六百石以上的縣級官員。除了傘蓋下的這位官員,車轅處還坐著手拿馬鞭的馭手。車後,跟著四名肩扛長槍的兵卒。


    這官員不是別人,正是蔡陽縣的縣太爺——縣宰嚴尤。


    其實,這個嚴尤本來姓莊,叫莊尤,“嚴”是後來東漢的史學家班固等人給人家改的。之所以改“莊”為“嚴”,是因為這個“莊”字衝犯了東漢第二個皇帝劉莊的龍諱。劉莊是劉秀與yin麗華所生的兒子,後來被立為皇太子,劉秀駕崩後就繼承了皇位,這就是顯宗孝明皇帝。在中國皇權時代,皇帝的名字是忌諱言說和書寫的。如果非要用這個“龍諱”,那就取一個和這個字意思相近的字來代替;而“嚴”與“莊”字意相近,所以就改“莊”為“嚴”,於是“莊尤”就變成了“嚴尤”,並一直沿用了下來。


    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西漢之初有一個恒山郡,可是這個恒字又衝犯了漢文帝劉恒的龍諱,於是改恒山郡為常山郡。再比如現在河南的林州,在東漢殤帝之前叫隆慮,因為殤帝叫劉隆,所以就改名叫林慮。至於後來又叫林縣、林州,那是以後的事了。還有河北的永年縣,在隋之前叫廣年縣,後來為避隋楊廣之龍諱,就改成了永年。當然除了地名,有些詞語涉及到皇帝的龍諱也必須改的。比如“郡治”、“治所”在唐代是不能說的,因為這涉及到了唐高宗李治的龍諱,隻能說成“郡理”、“理所”。另外據說“觀音菩薩”在唐之前叫“觀世音菩薩”,因為涉及到李世民的龍諱,隻好把那個“世”省略掉。再比如“秀才”在東漢時叫“茂才”,那是為了避開光武帝劉秀的“秀”字。


    除了皇帝的龍諱要避開,一些不是皇帝的人的名諱也曾經被避開,但這隻是特例。


    比如咱們這部書主要是根據南朝宋人範曄的《後漢書》而創作。範曄的父親叫範泰,所以在煌煌一部《後漢書》中,根本見不到一個“泰”字。對“泰山”,就寫成“太山”;幾個帶“泰”字的人物,比如郭泰、鄭泰,就寫成“郭太”、“鄭太”。甚至在記述這二人的事跡時,竟連諧音“太”也不說,幹脆稱他們為“郭林宗”、“鄭公業”,以字代名。這種在作史中為避父名而改字的作法,後世不但不指責,反而理解或讚賞——人家作史,人家就有這個權利,這也是一種孝道。


    閑言少敘。


    嚴尤雖然隻是一個縣宰,但此人卻文武兼備,深通謀略。除此之外,嚴尤還知天文,識地理,尤其還會看相,對讖緯之術也很有研究,總之是位很不簡單的人物。


    今天嚴尤這是剛剛處理完公務乘車回家。正行駛間,忽見有兩個男子,正沿路邊迎麵走來。其中比較年輕的一個,年令大概在二十六七歲,長相非常奇特:高高的個頭,濃密的烏發,白白的皮膚,厚厚的耳廓,兩道秀眉下是一雙明亮的大眼,尤其那高高的鼻梁及圓闊明亮的腦門更是特別。嚴尤看罷不覺大驚道:“隆準ri角,須發如畫,這可是帝王之相啊!”緊接著又想:“他姓什麽叫什麽?哪裏的人氏?怎麽在我的地界出現了這樣一個人物?”想到這,便命馭手停車,並向路邊指著喊:“哎,那個年輕人,你給我站下!”


    其實劉秀鄧晨也早看見了迎麵而來車仗。劉秀沒見過嚴尤,就問鄧晨:“姐夫,看這架勢,這一定是縣裏的哪位官員吧?”鄧晨說:“你沒見過啊?這就是你們的縣太爺,縣宰嚴尤。”劉秀說:“噢,這就是嚴縣宰呀?”鄧晨說:“縣太爺的車仗,咱還是離他遠點好。”於是和劉秀靠路邊走。剛靠到路邊,誰想嚴縣宰已經在路中間停下了車,並指著他們喊了一聲。


    兩人有點懵懂,還以為是在喊別人。可是前後左右看看,並沒有別人,這才知道確實是在喊他們。但又不知道縣太爺要幹什麽,就怔怔地愣在那兒。


    嚴尤又指著劉秀喊:“那個年輕人,不是讓你過來嗎?怎麽還站在那裏!”


    劉秀拿手自指:“大人,您是在說我?”


    嚴尤說:“對,就是你,你到我車前來!”


    鄧晨想,這個縣宰喊我三弟幹什麽?莫非看我三弟有哪兒不對?就向嚴尤抱拳說:“請問大人,您叫他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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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你的事,隻叫他過來!”嚴尤沉著臉威嚴地說。


    劉秀把臉扭向鄧晨:“姐夫,不用擔心。我過去一下,看這位大人叫我幹什麽。”說罷轉過臉便向嚴尤走去。


    鄧晨沒法,隻好看著三弟走向前去。


    劉秀來到車前,向嚴尤躬身抱拳:“縣宰大人在上,小民在此有禮。”


    嚴尤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凝著眉又把劉秀全身上下觀看了好一會,才說:“年輕人,好相貌啊。”


    劉秀又抱下拳:“請問大人,您叫小民何事?”


    嚴尤依然一臉的凝重,問:“我問你,你姓什麽叫什麽,家住哪裏?”


    劉秀說:“回大人,小人叫劉秀,家住城西北十二裏的舂陵鄉。”


    嚴尤一聽“劉秀”倆字,不禁臉sè大變,驚問:“什麽什麽?你,你叫劉秀?!”


    “是的大人,小人姓劉名秀字文叔。”劉秀不卑不亢地說。


    嚴尤兩眼愈發凝重,盯著劉秀半天不說話。良久,才長出了一口氣說:“沒事了,你走吧。”


    劉秀又抱下拳:“是,大人。”說罷扭身便回。


    嚴尤忽然又喊:“哎,等會走,你回來!”


    劉秀又轉回身抱拳:“大人,您還有什麽事?”


    嚴尤說:“你,是舂陵鄉的?”


    劉秀說:“是,大人。”


    嚴尤說:“舂陵鄉有個劉縯劉伯升,他是你的族兄弟還是其他什麽人?”


    劉秀說:“回大人,那是小民的大哥,我是他的兄弟。”


    嚴尤不禁又臉sè大變:“啊?你、你們是親兄弟?!”


    “是的大人,我們是親兄弟。”劉秀依舊平靜地說。


    嚴尤擰著眉頭,呆呆地看著劉秀不說話。


    劉秀又抱下拳:“大人,還有事嗎?”


    嚴尤又看劉秀片刻,從鼻子裏長出了一口氣,說:“沒有了,你走吧。”


    劉秀說:“是,大人。”抱下拳又轉身回走。


    嚴尤兩眼盯著劉秀的背影,喝令馭手:“起行!”


    馭手一甩馬鞭:“駕!”車輛起行。


    車輛往前走了好幾丈,嚴尤還一直扭著臉往回看,兩眼怔怔地盯著劉秀,不知道在想什麽。


    劉秀走回到鄧晨身邊,說:“這位大人,他這是幹什麽呀?”


    鄧晨說:“我也莫名其妙。可能是你的相貌太出眾,引起了他的驚奇吧?”


    劉秀搖搖頭:“不大像。我看他的眼神,好像有別的什麽意思。”


    鄧晨也有點醒悟地說:“嗯,也許有別的意思。因為他還提到了你大哥,而且一聽你們是親兄弟,他明顯的神sè大變,好像有點懼怕似的。”


    劉秀說:“人家是縣太爺,怕咱什麽呢?總之他的眼睛裏有一種東西我說不清。”


    鄧晨說:“咳,管他怎麽想的,咱不費那個腦筋。走兄弟,都晌午過了,咱找個地方吃飯去。”


    郎舅兩個又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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