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事件處理過快,快到連讓朝中大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太子當日捉拿就即刻行刑,來阻止的人沒能趕上,國公府一家嫡係如數被問斬,旁支充軍發配,再無起死回生的可能。


    朝臣這才明白過來,麟國的天下始終是太子殿下的,不管謠言成真還是假的,都不可能改變他真正的身份。


    麟國未來的帝王……不,他已經坐在帝王的位置了。


    再也無人能憾動得了。


    深幽的宮道中,李淮一身黃錦太子袍,腳踏著穩健步伐,守衛在冷殿前的護衛刷地橫開兩步,朝來人行禮。


    走進幽暗的冷殿,李淮站在門殿前頓了頓,然後才往裏邊走。


    正好太醫給臥在床榻上的人號完脈,恭敬一聲請禮後就站在一邊,裝成自己是條無情的柱子,什麽也聽不見,看不到。


    榻上的人時不時的發出「嗬嗬」的怪聲,乍然聽著頭皮都發麻。


    李淮像個無人事般站在垂死掙紮的枯瘦老人麵前,床榻上的人用枯瘦二字來形容,還是太過仁慈了。


    除了一口氣在,感管清晰外,其他的地方已經是死肉了。


    「不需要掙紮太久,兒臣會讓父皇舒舒服服的躺著,」太子的語聲很溫和,入在那人的耳也得到了滿足的安慰。


    很快就可以解脫了!


    生不如死的活著,不如一刀了斷來得幸福。


    可惜,太子並不是那般仁慈的人,「國公府已隕落,再無可威脅孤的東西了,父皇留的後手,終究是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到是給孤建立了不少的好處。父皇心心念念著孤好,孤也仁慈一回,讓父皇早些登極樂!」


    「嗬嗬……」從他嘴裏發出的,隻有這種可怕的聲音。


    凹陷進去的眼珠子,突然猛地瞪了起來,異常顯得詭異,像足了鬼怪吊眼的畫麵。


    「父皇好好安歇,很快,孤的小皇子就出世了,那時之後,就是父皇的好日子。」


    床榻上的人瞪得更厲害,那種求生的意誌乍然而起,又是這幅生不如死的樣子,簡直就是最大的折磨。


    李淮突然輕笑了一聲,溫柔得讓人遍體生寒,「父皇想活著嗎?可惜……兒臣不想父皇痛苦了。」


    床榻上的人正好瞥見李淮這詭異的溫柔笑容,喉嚨裏的嗬嗬聲更甚。


    要不是旁邊的太醫沒動,都以為他要斷氣了。


    一心求死的人突然被激得萌生生的意誌,然後又被某個人親手扼製,這種反覆的痛苦,無疑就是一種極致的折磨。


    李淮眼中眸色一斂,轉身吩咐旁邊的太醫:「給孤把他留到登基後三天。」


    「是。」


    太醫手段還是很不錯,封著這口氣,還是可以延續到那個時刻。


    太子要留你三更死,那便就隻能是三更了,不能多不能少。


    從壓抑的大殿出來,李淮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濁氣。


    「殿下。」


    「今日朝事推掉,孤不見任何人。」


    於江神色一閃,點頭吩咐下去。


    李淮大步朝寢宮裏走,腳步匆匆,緊跟在身後的於江都能感覺到太子似箭的心情。


    陸璿正小憩起身,一抬頭就看到帶著一股寒風而來的李淮,微愣。


    「怎麽了?」


    輕柔的一句,打破了李淮所有深藏的僵硬,待身上的寒氣散去,他一個箭步上來將她抱緊在懷裏,腦袋低在她的肩頭上,蹭了兩蹭。


    他的動作很小心,並沒有將麵具上的淩角蹭到她的皮膚。


    陸璿明顯被他撒嬌的模樣給弄愣了,這人又鬧什麽妖?


    不過……


    陸璿心裏一片柔軟,難得見到他可愛的一麵。


    宮人們早就退得一幹二淨,將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抱了好一會兒,陸璿先問:「出什麽事了?」


    「隻是想抱抱你!」李淮賴在她的身上,將腦袋深埋在她的脛邊,兩手扣著她的腰扶住她笨重的體形。


    陸璿嘴角一彎,伸手拍了拍他有些冷硬的背。


    半許之後,李淮將臉上的麵具揭下來,露出俊美無儔的臉龐,還有深幽如墨的眸子,這雙眸子正深深的凝視著眼前的絕麗女子。


    「真好!」


    「好什麽?」陸璿眉眼彎彎。


    這樣的陸璿看得李淮一陣心癢,又惱她腹中孩兒,連親了她好幾下才道:「我的璿兒什麽都好。」


    「你嘴巴抹蜜了。」


    「要嚐嚐嗎?」李淮不要臉地道。


    「……」陸璿哼哼一聲。


    也不管陸璿要不要,李淮捧住她的臉就深吻,還讓她嚐嚐『蜜』的味道。


    長吻結束,陸璿幾乎站不直身,還得靠在他的身上喘著,孕婦受到這麽大的刺激,陸璿心裏邊一陣沒滋沒味的。


    使勁的撩她又不能做什麽,他絕對是在點火燒身。


    玩自殺呢。


    「怎麽辦,對這帝王位半點念想也沒了,」李淮可憐巴巴地拿臉貼著她的臉。


    真是應了那一句,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他這都沒春宵呢,君王就不想當了。


    陸璿氣短地一笑,「你腦子裏都想些什麽廢料。」


    說話新奇的愛妃總是能讓他心情爽快,一聽這形容,不禁跟著笑了。


    「愛妃這形容當真貼切,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廢料,是情料。」


    陸璿:「……」幸好他沒說是色料。


    ……


    流言隨著國公府的消失漸漸消弭,蔣老卻在國公府處斬幾日的某一天入宮。


    由李淮身邊的人領到了寢宮這邊來,並沒有避諱陸璿半分。


    「外公且坐,一家人不須多禮。」


    剛進殿,李淮就上前將人扶住,一同坐在椅子中。


    蔣老是以單獨會麵的意思來見李淮的,現在卻讓一個陸璿靠坐在那裏,顯而易見的,李淮沒打算避開陸璿。


    陸璿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前麵必然是說好了的。


    李淮也猜到蔣老會按奈不住進宮親口確認一遍,或者試探一句。


    對自己的女兒,蔣老還是沒有那麽的把握,跳脫的性子,獨立的思想,一直是蔣老心頭痛。


    直到蔣皇後產子後死亡,邊角蹦塌,關於女兒的一切他也無力再追究,蔣皇後一倒,蔣家的一切都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至今日,他才憶起了什麽,看李淮的前後表現,蔣老敏感的感覺到了一些什麽。


    或許,有些事情一直被瞞得很好,從來沒有被發覺過。


    他了解自己的女兒。


    坐在那裏的蔣老深深地看著相抵而坐的兩人,渾濁的眼神似乎變得清明了許多,憶起當年的往事。


    心底裏發出一聲低嘆。


    「還請太子殿下告知,李國公所言是真是假。」


    李淮早就知道他會來問這些,而李淮也早就做好了準備,說道:「外公覺得現在的真假很有必要知道?」


    蔣老頓了頓,仍舊看著李淮的表情變化。


    半晌,道:「太子殿下何時知實情。」


    「遊歷炎國那年,外公不必再去追究真與假,不管真相是什麽,孤都是麟國的太子。如此,就足夠了。」


    蔣老一愣,豁然而笑:「太子殿下比我這個老頭子豁達。」


    並不是豁達,是不在乎。


    他不怪蔣皇後丟他在麟國受盡苦難,也不怪佛迦。


    因為這都是他的命。


    如果不是他們,也許這輩子他不會遇上陸璿。


    看著李淮的神情,蔣老突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想多了,人已去,再追究前塵往事,又有什麽意義?


    「也罷,是我老頭子執拗了,」這句話語氣帶著深深的嘆息,滿是滄桑。


    「外公這樣的年紀,該好好在府中安享晚年了。」


    李太子這話出,蔣老再次愣怔,既而淡笑,道:「老夫想管也管不動了,太子殿下說得極是。」


    陸璿的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關於蔣皇後的事,他們二人是真的放下了。


    蔣老站了起身,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過來看著陸璿道:「得空,還請太子妃同太子殿下回蔣府看看,老夫這把老骨頭,已經使不動了。」


    陸璿略微一愣,知道蔣老是真正接受了自己,老人家都低頭了,陸璿沒必要計較,「嗯,我會常走蔣府看望外公。」


    一聲外公叫來,蔣老笑了笑,臉上有著年輕是將軍的恣意!


    背著兩手,道一聲,拒絕了他們二人的相送,獨自走出這道宮門。


    李淮和陸璿仍舊攜手走到了宮門前,看著蔣老微佝著身子,慢步離開。


    似風中殘年的孤身老年人,而他,也確實是孤身一人離開。


    蔣老馬背上走了一生,最後使蔣家差點家破人亡,實際上,也差不多了。


    他會有顧忌,會對太子嚴格,也是理所應當。


    「外公一生要強,最後舅舅們一個個離開,旁支更是死的死,失蹤的失蹤。若非外公以一人之力硬撐著,護佑著我,而今的天下便沒有李淮。」


    陸璿一聽,心疼不已。


    雖然李淮沒有把話說出來,卻能猜得出來,他到底受了多少苦才能爬上今日的位置。


    握上他的大手,陸璿想,隻怕這雙手也是從小染滿鮮血的吧。


    就似她那樣,生在無情的家族,力量的爭奪賽,無情的催毀著她的情感,使得她的感情一點點的冷化。


    如果不是意外來到這裏,遇上李淮。


    或許這輩子也會和上輩子沒有多大的差別吧。


    遇上李淮,也許是上天給他們最好的安排。


    「你沒有讓外公失望。」


    「是啊,慶幸的是蔣家也好好的存活下來了。」李淮將她攬到懷裏。


    正因為這些,所以李淮對蔣家也格外的恩寵,蔣文高的事也罷,蔣玉惜也好,李淮都盡心盡力。


    蔣家是李淮另外一個家,而他們是李淮僅存在這個世上的家人。


    同時,陸璿也明白李淮對佛迦主子的怨恨。


    這種恨,是從小就積累下來的東西,並非一朝一夕。


    「我也慶幸能在這裏遇到你,」也慶幸自己沒有帶著陸疆離開麟國。


    李淮很受用的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該慶幸的那個人是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麽的感謝上天將你派到我身邊來!」


    陸璿抬頭,主動吻上他的唇。


    李淮反客為主,加深!


    ……


    趁著李淮上早朝,韓冰容獨自入宮見陸璿。


    「蔣少夫人難得進宮來看我,」看到韓冰容,陸璿笑了一下,對韓冰容也談不上什麽熱絡也不會太冷淡。


    韓冰容暗暗看了陸璿一眼,眼神有些躲閃。


    這麽明顯的動作,陸璿怎麽可能沒看到,不過她也不急著探問,叫宮人沏茶,兩人坐在暖爐的前說話。


    韓冰容明顯心不在焉的扯著些有的沒的,整個心思都不在說話上。


    陸璿索性將手裏的溫開水放下,找了一個姿勢坐好,才直接問她:「蔣少夫人有什麽話想要同我說,直說無妨,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探口風。」


    韓冰容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露了底,有些不自在地從陸璿的身上移開目光,有些心虛地說:「沒,沒什麽,就是進宮來探望太子妃娘娘是否安好。」


    哦?


    陸璿不禁好奇,自己都直接點明了,韓冰容卻想要掩藏,不是真的想要說。


    韓冰容雖那樣說,可後邊的眼神仍舊在陸璿的身上亂瞄,似乎在確認些什麽。


    陸璿感覺到了,不禁皺緊眉。


    「蔣少夫人單獨入宮見我,有什麽話不妨直說,遮掩就沒有必要了。」陸璿慢悠悠地道,表明機會隻有一次。


    韓冰容臉色微變,滿是不自在地搖頭,竟匆忙的起身,「臣婦不打擾太子妃歇息了,這就告辭。」


    陸璿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看著她有些慌亂的動作,眉頭皺得更緊。


    這是什麽意思?


    「等等,」眼見她就要走出去,陸璿突然起身,「你明顯有事瞞著我。」


    「太子妃多想了,臣婦告退。」


    韓冰容頭一次失去分寸,逃似的離開。


    陸璿柳眉緊緊的皺著,由馮嬤嬤扶著走到殿門前,遠遠的仍舊看到韓冰容匆匆離開的背影,韓冰容真的是用逃的方式離開。


    到底是什麽讓她露出這種慌亂?雖不知是什麽,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關於她陸璿的。


    很好,勾起她的興趣就離開,不就是想要她繼續查下去嗎?


    陸璿並不知,出了宮門的韓冰容身上全是冷汗,連道好險,暗暗後悔不該進宮確認這些,引起了陸璿的懷疑,必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韓冰容苦笑連連,要是這件事是真實……太子和太子妃兩人可不就是……想到這,韓冰容臉色倏地一白。


    什麽也不敢再想了,匆匆上了馬車回蔣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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