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片刻,聽得四匹馬從長街上奔馳而過,馬上乘者大聲傳令:


    “教主有令:風雷堂長老童百熊勾結敵人,謀叛本教,立即擒拿歸壇,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任盈盈失聲道:


    “童伯伯!那怎麽會?”


    隻聽得馬蹄聲漸遠,號令一路傳了下去,瞧這聲勢,日月教在這一帶囂張得很,簡直沒把地方官放在眼裏。


    任我行道:


    “東方不敗消息倒也靈通,咱們前天和童老會過麵。”


    任盈盈籲了口氣,道:


    “童伯伯也答應幫咱們?”


    任我行搖頭道:


    “他怎肯背叛東方不敗?我和向兄弟二人跟他剖析利害,說了半天,最後童老說道,我和東方兄弟是過命的交情,兩位不是不知,今日跟我說這些話,那分明是瞧不起童百熊,把我當作了是出賣朋友之人。東方教主近來受小人之惑,的確幹了不少錯事。但就算他身敗名裂,我姓童的也決不會做半件對不起他的事。姓童的不是兩位敵手,要殺要剮,便請動手。”


    吳翟讚道:


    “果然是一條好漢子!”


    任盈盈道:


    “他既不答應幫咱們,東方不敗又怎地要拿他?”


    向問天道:


    “這就叫做倒行逆施了,東方不敗年紀沒怎麽老,行事卻已顛三倒四,像童老這麽對他忠心耿耿的好朋友,普天下又哪裏找去?”


    任我行拍手笑道:


    “連童老這樣的人物,東方不敗竟也和他翻臉,咱們大事必成!來,幹一杯!”


    四個人一齊舉杯喝幹。


    任我行興高采烈,說道:


    “東方不敗捉拿童百熊,黑木崖上自是吵翻了天,咱們乘這時候上崖,當真最好不過。”


    向問天道:


    “咱們請上官兄弟一起來商議商議。”


    任我行點頭道:


    “甚好。”


    吳翟卻說:


    “商量個屁,殺上去便是!”


    向問天急道:


    “兄弟,不可魯莽……”


    話音未落,吳翟身影一閃,屋裏頓時沒了他和林平之的影子。


    向問天追出房門,卻哪裏看得到人?


    悻悻然走回來,卻見曲非煙斂衽一禮,說道:


    “教主,哥哥說他和喬碧蘿姐姐出去殺人搗亂,讓你和向左使趁火打劫,依計行事,不用理他。”


    任我行皺眉道:


    “這喬碧蘿又是何人?”


    任盈盈道:


    “田大俠說是他的朋友,江湖上盛傳她身如鬼魅,劍出如電,曾殺了塞北明駝木高峰和青城派餘滄海,滅了青城派滿門。前些日子華山派掌門嶽不群慘死,據說也是死在她劍下。”


    向問天道:


    “既然是田兄弟的朋友,想必是可靠的,她劍法如此高明,當是一大助力,咱們依計行事便可。”


    於是任我行和向問天都換上教中兄弟的衣服,任盈盈何曲非煙也換上男裝,塗黑了臉,各人飽餐之後,冒做上官雲的部屬,向黑木崖進發。


    離平定州西北四十餘裏,山石殷紅如血,一片長灘,水流湍急,那便是有名的猩猩灘。


    更向北行,兩邊石壁如牆,中間僅有一道寬約五尺的石道,一路上日月教教眾屍橫遍野,都是一招斃命,自然是吳翟和林平之的傑作了。


    一行人經過三處山道,來到一處水灘之前,灘頭留有一艘小船,他們渡了過去。


    到得對岸,一路上山,道路陡峭。


    上官雲等在鬆柴火把照耀下徒步上坡,一路上更無半個活人,到得總壇時但見遍地血汙,教眾死傷殆盡。


    任我行麵色不虞,心想:


    “照田伯光這般做法,老子便是搶回了教主,豈不是光杆司令一個,又有個屁的意思?”


    一行人腳踏血跡,沿著石級上崖,經過了三道鐵門。


    原本每一處鐵閘之前,均有人喝問當晚口令,檢查腰牌,現在卻鐵閘洞開,半個活人都看不到。


    到得一道大石門前,隻見兩旁刻著兩行大字,右首是“文成武德”,左首是“仁義英明”,橫額上刻著“日月光明”四個大紅字。


    過了石門,隻見地下放著一隻大竹簍,足可裝得十來石米,原來上有絞索絞盤,可將竹簍絞上去。


    如今卻隻能沿著絞索攀爬而上了,這黑木崖著實高得厲害,黑夜之中,仍可見到一片片輕雲從頭頂飄過,再過一會,身入雲霧,俯視簍底,但見黑沉沉的一片,連燈火也望不到了。


    山崖太高,中間有三處絞盤,共分四次才到崖頂,好容易攀爬上來,太陽已高高升起。


    日光從東射來,照上一座漢白玉的巨大牌樓,牌樓上四個金色大字“澤被蒼生”,在陽光下發出閃閃金光,其下橫七豎八躺著百十具屍首。


    任我行怒不可遏:


    “哼,這姓田的怕是來斷老子根基的!”


    曲非煙抿了抿嘴唇,似笑非笑。


    從牌樓到大門之前,是一條筆直的石板大路。


    進得大門,後廳中仍舊空空蕩蕩,一片死寂,眾人麵麵相覷,任我行怒極,當先快步衝出。


    穿過屏風一路進去,走廊上排滿了執戟武士,皆是目露驚色,喉間鮮血噴湧,鮮血尚溫,正是新死。


    一共進了三道大鐵門,來到一道長廊,數百名武士手中各挺一把明晃晃的長刀,目光呆滯,橫七豎八倒在兩側。uu看書 .uukanshu.om


    走完刀陣,來到一座門前,門前懸著厚厚的帷幕。


    任我行伸手推幕,走了進去,八名執槍武士死在門內,首級全無,猶自不住噴血,進得大殿,殿堂闊不過三十來尺,縱深卻有三百來尺,此刻滿地屍體,血流漂杵。


    長殿彼端高設一座,其上整整齊齊磊著八顆人頭。


    任我行手掌不住顫抖,若不是他城府極深,此時怕是已經怒罵出來,望著死氣沉沉的大殿,心中一片冰涼。


    他困囚西湖湖底十餘年,除了練功之外,便是想象脫困之後,如何折磨東方不敗,天下快事,無逾於此。


    哪知今日來到黑木崖上,日月神教數百年基業竟然頃刻覆滅,顯然東方不敗早已不在人世,否則以他的機智武功,怎容得田伯光那廝如此囂張?


    殿中無窗,殿口點著明晃晃的蠟燭,兩朵火焰忽明忽暗,映的他臉色陰沉無比,這般情形,便是做了教主,又有甚麽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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