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笑道:


    “大笨蛋,多謝你啦,爹爹好久沒這麽高興了!”


    吳翟喝了口酒,說道:


    “女兒不跟他走,高興個屁!”


    黃蓉哼了一聲,道:


    “關你……關你什麽事!”


    吳翟暗暗好笑,這粗話她一個女孩兒家到底說不出口。


    黃蓉怒道:


    “不許笑!”


    吳翟卻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聲震山林。


    黃蓉氣急,但打又打不過他,一跺腳,獨自向林外走去。


    吳翟叫道:


    “笨丫頭,你不去尋曲靈風了?”


    黃蓉頭也不回的說:


    “要你管!”


    吳翟喝了口酒,悠悠的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傳說金兵攻破燕京時,在此處立了一座京觀,成千上萬的遼兵慘死在這林中,怕是變了惡鬼,有半截兒的,有腸子拖了一地的……”


    話沒說完,黃蓉已躥了回來,見四周黑黢黢的一片,山野裏怪聲四起,一時毫毛倒豎,顫聲道:


    “你,你快別說了!”


    吳翟翻身站起,徑向林外走去,黃蓉叫道:


    “大笨蛋,你幹什麽去?”


    吳翟懶洋洋的說:


    “回家睡覺啊,難道陪你在這數鬼啊?”


    黃蓉尖叫一聲,躍過來,抱著他手臂,瑟瑟發抖,低聲道:


    “你,你快帶我走吧!”


    吳翟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黃蓉忿忿的道:


    “你真是壞透了!”


    兩人回到城中,正向同福客棧而去,忽見迎麵走來兩個道士,一個白須白眉,神色慈祥,另一個長須如漆,神采飛揚,背上負著一柄長劍。


    吳翟喚道:


    “邱道長,好久不見!”


    那兩個道士一個是丹陽子馬鈺,一個是長春子丘處機,他二人本與玉陽子王處一約定在中都聚會,共商與江南七怪比武之事,誰知卻在這裏遇到了吳翟。


    丘處機內功深湛,駐顏不老,雖然相隔一十八年,容貌仍與往日並無大異,隻兩鬢頗見斑白而已。


    他忽聽得有人叫喚,注目看去,原來是笑彌勒張阿生,另一位美豔少女卻不相識,並不是越女劍韓小瑩。


    於是揚聲道:


    “原來是張五俠當麵,別來無恙乎?”


    吳翟走上兩步道:


    “這位是丹陽子馬真人麽?”


    馬鈺笑道:


    “不敢當,正是貧道。”


    吳翟說道:


    “十八年不見,相請不如偶遇,一起去喝一杯如何?”


    二人要去尋王處一,但吳翟相邀,卻不好推辭,且他們正是為江南七怪而來,正好互通消息。


    便答應下來,一起來到同福客棧。


    吳翟要了一桌素席,先敬了兩人一杯,這才問道:


    “邱道長可是為那完顏康而來?”


    丘處機笑道:


    “原來張五俠已經知道了!”


    吳翟道:


    “前些日子,在下湊巧碰到完顏康施展全真武功,又見他年齡相仿,大致猜了一猜,雖不中亦不遠矣。”


    丘處機道:


    “說來也是湊巧,自從貧道和各位訂了約會之後,到處探訪郭楊兩家的消息,數年之中,音訊全無,但總不死心,這年又到臨安府牛家村去查訪,恰好見到有幾名金國趙王府的親兵,奉命專程來取楊家舊居中一切家私物品,說是破凳爛椅,鐵槍犁頭,一件不許缺少。貧道起了疑心,知道其中大有文章,便一路跟著他們來到了中都。”


    吳翟在趙王府中見過包惜弱的居所,聽到這裏,心下已是恍然。


    丘處機接著道:


    “貧道晚上夜探王府,要瞧瞧趙王萬裏迢迢的搬運這些破爛物事,到底是何用意。一探之後,不禁又是氣憤,又是難受,原來楊兄弟的妻子包氏已貴為王妃。貧道大怒之下,本待將她一劍殺卻,卻見她居於磚房小屋之中,撫摸楊兄弟鐵槍,終夜哀哭,心想她倒也不忘故夫,並非全無情義,這才饒了她性命。”


    吳翟歎道:


    “節烈貞婦何其難得,一個不會武的弱女子而已,在兵荒馬亂中,夫死改嫁攀了高枝,倒也怨不得她。”


    丘處機似有些不悅,倒也沒有反駁,繼續說道:


    “後來貧道查知那小王子完顏康原來是楊兄弟的骨血,隔了數年,待他年紀稍長,貧道就起始傳他武藝。”


    吳翟問道:


    “想必那小子是一直不知自己的身世的了?”


    丘處機道:


    “貧道也曾試過他幾次口風,見他貪戀富貴,不是性情中人,是以始終不曾點被。幾次教誨他為人立身之道,這小子隻是油腔滑調的對我敷衍。若不是和七位有約,貧道哪有這耐心跟他窮耗?”


    吳翟點頭道:


    “這小子如今果然是十足的富貴紈絝,邱道長真是大意了!”


    丘處機聞言,不由怒氣上揚,看了一眼掌教師兄,見他老神在在,並無幫腔之意,遂壓下怒火,冷聲道:


    “貧道本待讓他與郭家小世兄較藝之後,不論誰勝誰敗,咱們雙方和好,然後對那小子說明他的身世,接他母親出來,擇地隱居。張五俠有何指教?”


    吳翟道:


    “指教不敢當,但邱道長隻教人武功,卻不教人德行,卻是枉為人師,若那完顏康不學好,將來以全真武功為禍一方,道長如何對得起楊鐵心?”


    丘處機勃然大怒,叫道:


    “他敢!若真有一日,貧道自會清理門戶,不勞張五俠掛懷!”


    吳翟哈哈大笑,連聲道:


    “荒唐,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


    丘處機拍案而起,u看書.uukanshu.om怒道:


    “荒唐什麽?”


    吳翟笑道:


    “當年邱道長言之鑿鑿,說古來大英雄真俠士,與人結交皆是為朋友賣命,隻要是義所當為,就算把性命交給了他,又算得甚麽?”


    丘處機喝道:


    “是我說的,那便怎的?”


    吳翟道:


    “咱們相約十八年,皆是為了拯救忠義的後代。你既然不教他德行,待他做錯了事,卻又以清理門戶的名義一劍砍死了事,這孩子到了邱道長這裏,難道隻是決勝負的棋子?”


    丘處機怒火噴張,正欲反唇相譏,馬鈺忽然按住他的手腕,長歎一聲,說道:


    “張五俠所言極是,師弟,這事兒確是咱們全真教做的不好,既對不起死去的楊公,也對不起江南七俠十八年來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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