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距離阿雪之死破案、怡紅院重開和京城皮、熊二人到來,已經快要過去一個月的時間。韓老捕頭看著大牢,無法從鋼鐵大廈的一層離開,於是他隻好呼喚了阿黛,請阿黛幫自己聯通了王捕頭的電話,請王捕頭下來。


    他怕自己打王捕頭電話的話,王捕頭會拒絕接聽。


    “王捕頭,您能下來一趟嗎?我有事情找您說,隻是看著地下室,不太好上去。”


    接通了電話,韓老捕頭說道。他說話時沉穩而滄桑,那神色間還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些許的討好與訕笑,哪怕他再嚴肅沉穩,哪怕他刻意留心,不想把這種氣質表現出來,這股氣質,也遮擋不去。


    長久孤身一人在邊荒城裏,終日用這種沒臉沒皮討好別人的方式,維係六扇門那毫無顏麵的存續,討好與訕笑,已經不知不覺間成了韓老捕頭的習慣,融進了他的骨子裏,無法驅離。


    不然的話,邊荒獨角鷹韓鎮北,也不會變成現在邊荒城的人們口口相傳的邊荒軟腳蝦。


    如果沒有意外,這兩個表情,將終生停留在他的臉上,除非他給自己進行一個大手術,把自己這張臉換了,變成個麵癱。


    不過幸好的是,辦公室裏的王川注意到了韓鎮北神色的異常。並不需要韓老捕頭專門解釋,王川就點了點頭,道:“你在那裏等我。”起身下了樓,在鋼鐵大廈的門口獨自麵見了頭發花白的佝僂老頭。


    “說吧,有什麽事?”


    王川再門口非常隨便地席地一坐,吹著門外巷口灌來的席席涼風,問。


    韓老捕頭張了張嘴,但話到嘴邊,卻又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又閉上了嘴,沉默了半晌,才道:“容我想想。”


    王川極其罕見地保持了耐心,就坐在韓老捕頭的身旁,閉目養神,給韓老捕頭時間,把其想要說的事情想清楚。


    這老頭難得會找他說話,又如此姿態,其中必有內情。


    隔音效果極差的鋼鐵大廈裏傳來身體與武器對撞的聲音,還有皮飛光的指導聲、熊正初的訓斥聲。一個月過去,皮、熊二人對巡邏隊的指點早已經過了理論階段和訓練階段,開始了實戰訓練。培訓科目算是進入了尾聲,兩個京城來的老師,都已經和這裏的人混熟,因此噴起來也毫不客氣。


    王川聽著樓上的聒噪,沉默了好半天,終於又等到韓老捕頭張開了嘴。


    這回韓老捕頭終於說話了:“王捕頭,邊荒城各商幫、幫會的第二季度酒會就要開始了。”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我來以前對這裏也進行過初步的了解,邊荒城的幫派體係運行係統,我還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的。”


    王川點點頭,說著,又問,“但是這跟我們六扇門有什麽關係呢?”


    當然有關係,他王川王捕頭本來就沒打算錯過這一季度一次的盛會,想要借著季度酒會搞點事情。不過看韓老捕頭這個樣子,酒會似乎還有別的事情。他並沒有打算對韓老捕頭透露他的想法,因此隻是這樣子問道。


    韓老捕頭又不自覺地露出了訕訕地笑來:“咱們在季度酒會上是有座次的。不知道王捕頭您要不要去參加?”


    “座次?”


    王川的眼睛眯了起來,“就是你說的那個——主持調停、化解矛盾的末席?”


    韓老捕頭的身子重重一抖,偷偷瞥了王川一眼,見王捕頭好像沒有要暴怒發作的樣子,這才稍微鬆了口氣,點頭道:“是。”


    王川“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不過我看你這模樣,你隻怕不單單是想說這些吧?有什麽想說的,跟我說一說吧。我的耐心可不多,你要說就趕緊說。我不會給你太長時間。”


    韓老捕頭點了點頭,又思索了一陣,像是在腦子裏組織語言。


    不過王捕頭這麽說,他也不敢思考太久。片刻之後,他開口說道:“其實三十年以前,六扇門在邊荒城的季度酒會上,是沒有座次的。那時候門裏也不僅僅是我一個人。我那時是個獨行俠,靠著一手槍法、一手矛法,在邊荒城裏蹚出了名聲。”


    “邊荒獨腳鷹?”


    王川問道。


    “不是……那時候還不是。”


    韓老捕頭搖了搖頭,說道,“我那時候實力不低,又沒有使用義肢、植裝之類的,全靠自己的一把槍、一根矛。因此那時候就連道法幫都在偷偷招募我,六扇門也對我拋出了橄欖枝。”


    “那時候邊荒城六扇門如何?”


    王川插了句嘴。


    “實力低微,勉強能混。捕頭名叫羅正,是個臭雞蛋,想要碰一碰邊荒城這塊硬石頭。所以他招募了我。”


    韓老捕頭歎了口氣,露出一抹惆悵的笑意,u看書 .uukanh “那時候的邊荒城,和現在其實沒有變化,幫派林立,不法叢生,所有人都在爭鬥,隻要留在這座城市,大部分的人,都不會有多大希望,隻會深陷在廝殺與墮落的泥潭裏。羅捕頭他有誌向改變這種現狀,卻沒有實力。但可笑的是,我覺得我有實力,他也覺得有我加入,六扇門也就有一點實力了。”


    王川點了點頭,接下來的劇情,他大概已經能想得到了。


    韓老捕頭繼續說道:“我加入了六扇門,羅捕頭和我意氣風發,想搞一波大的,甚至還大量借款,購入了許多先進武器。我們把六扇門重裝登場的舞台定在了季度酒會上麵。那一天大雪紛飛,就在酒會外的大院裏,羅捕頭被一炮轟成了灰,我被打瘸了腿。”


    不出所料。王川歎了口氣。畢竟不是什麽人都是他王川,這樣的場麵,麵對邊荒城裏所有的勢力,又有幾個人能hold住呢?


    “從那以後,我就成了邊荒獨腳鷹。羅捕頭在臨行前向京城發出了申請,如果他不幸遇難,我就是新的捕頭。”


    韓老捕頭的話,到了這裏,才被無盡的惆悵和黯然所填滿,“我成了六扇門的捕頭,可惜我沒有能力把邊荒城六扇門從泥沼中帶出去。六扇門的人一個個被腐蝕、叛變,或者明殺、暗殺。十年後的酒會,那些幫派甚至借著羅捕頭十周年的由頭,把我六扇門都拆了。院子裏那輛巡捕機車,就是那時候被拆掉的。”


    “從那以後,巡捕機車和六扇門,就都隻剩下了一個空架子。我也從邊荒獨腳鷹,變成了所有人嘴裏的邊荒軟腳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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