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牧的說法乍聽起來似乎是合理的,可仔細想一想,如果此時讓出敦煌,那嘉峪關豈不是成了一個腹背受敵的險地?


    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的手中,這不是粟特戰神阿裏達伊的性格。


    見阿裏達伊為難,陳牧立刻補充一句:“瓜州也暫時留在你手裏,晉昌城(瓜州首府),玉門關、嘉峪關,都在你們手裏,大王還擔心沒有退路?”


    阿裏達伊麵色緩和。


    陳牧一笑道:“我手裏才五百兵,對抗大王的十萬雄兵,豈不是以卵擊石。”


    此時阿裏達伊手裏並沒有十萬兵,他本部兩萬,其中一萬留在交河城,另外一萬打酒泉,結果僅打剩下六千,如今駐兵嘉峪關。此時從武威跑回來的兵,陸陸續續加入阿裏達伊的部隊,全算下來,也不過才四萬多人。


    阿裏達伊笑了:“好吧,你先去敦煌。不過我要提醒你,去了之後,先別著急收回失地。在我攻打敦煌城的時候,古蘭女王搶走了你們的且末城。後來我去跟她要,她的態度可是非常蠻橫。那個女人不好惹,你不要去輕易招惹。將來武威大戰結束,我粟特與大梁交好,我會幫你一起對付古蘭國。”


    陳牧看過梁朝的全國地圖,各城市大多繼承了唐朝時的稱謂,但其中也有一些改動。


    比如交河城其實就是後來的吐魯番,可當時沒有吐魯番的這個說法,在唐朝時交河城叫高昌。現在跟百姓們提起高昌,大家都知道。


    粟特人占據交河城、庭州、伊州、瓜州、沙州(沙州首府是敦煌),幾乎把梁朝與其他西域小國給隔斷開來了。


    可現在阿裏達伊把敦煌還給梁朝,會讓梁朝突然增加兩個鄰國,一個是南疆古蘭,一個是烏茲鎮(阿滋蔓人占領,烏茲鎮就是唐朝時大名鼎鼎的安西都護府)。


    其實這次阿裏達伊退讓的步子很大,幾乎讓出了國土的一多半(如果算上瓜州的話),但他這樣做不是沒有好處的,比如讓梁朝替他分擔了邊境壓力。同時與大梁搞好關係,對他們的經濟發展有著長遠的影響。如果再能接受大梁王朝的敕封,那麽他還將得到梁朝的軍事保護。


    梁朝未必替他去打仗,但他卻擁有了廣闊的縱深,一旦與別的國家戰敗,他可以帶著百姓和殘兵敗將跑來河西走廊,尋求梁朝的庇護。西域小國有幾個能打的,但他們可不敢輕易招惹大梁。畢竟體量差距巨大,一旦觸怒,後果不堪設想。


    梁朝內鬥嚴重時,一時間沒心情搭理這些沒什麽油水的小國,可一旦騰出手來,大兵開到,龍卷風一般席卷一圈,就徹底消停了。


    西域十六小國,並不是所有王都窮凶極惡,也有很多保持高度冷靜,他們對當地漢民很友好,對梁朝的態度也十分崇敬。一旦梁朝大軍開到,他們也未必抵抗,反正梁軍向來都是先禮後兵。


    但凡能接受大梁皇帝敕封者,每年帶些禮物去朝拜大梁皇帝,大梁的軍隊就會路過而不打。


    梁朝對待番屬小國還是很寬容的,隻要不鬧事就行,不指望能送來多少真金白銀。


    他們每年上貢的那些東西,梁朝皇帝都未必看一眼,便讓禮部、戶部、工部分發下去,送給大臣們和各位“公侯伯子男”。


    隨後陳牧就帶著五百兵向敦煌而去,臨走,陳牧與阿裏達伊談起俘虜的事,阿裏達伊說現在國內形勢還沒有完全穩定,你過一陣再來找我要。


    既然俘虜要不來,陳牧跟阿裏達伊借勞工。本來他想把這兩千人全帶走,可阿裏達伊說,現在我也很需要人,不能都讓你帶走。最後,給麵子似的借給陳牧五百人,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和婦女。


    這五百人是阿吉爾漢挑選的,陳牧看了一眼,對阿吉爾漢說:“我說阿吉大哥,你可不太夠意思。”


    阿吉爾漢說:“你還指望我怎麽樣呢,這都是大王的意思,我敢不聽從嗎?”


    陳牧一笑,去找阿裏達伊,把阿吉爾漢也給借走了。


    阿吉爾漢聽說以後,又跑去換了一些人來。其中還包括西域美少女“小美”。


    走的時候,粟特王阿裏達伊對陳牧說,隊伍裏有很多女人,我們粟特人對女人是很尊重的,到了你手裏,可不許禍害她們。


    陳牧保證說,我梁朝正規軍的軍紀那是相當嚴明,我敢向大王保證,如若有人膽敢欺辱女勞工,我就沒收他的作案工具。


    粟特王哈哈大笑,誇陳牧是一個好小夥子。


    九月中旬,陳牧帶兵來到敦煌。


    曆史悠久的敦煌城,已經被戰火摧殘得如同斷臂老朽,搖搖欲墜。


    陳牧帶著士兵、勞工重建敦煌城。見梁軍回城,躲避戰爭的百姓跑過來打聽,陳牧對百姓們說,大梁與粟特的戰爭已經結束了,你們可以回到家園,與軍隊一起參與重建。


    百姓們歡欣鼓舞。


    敦煌人口真的很少,也就一千多人,戰爭讓這裏的人口銳減,據說鼎盛時期,城裏城外也住過七八萬人。來往的商人絡繹不絕,客棧、酒館等店麵生意都很紅火。可現在到處都是破壁殘垣,uu看書 .uukansu每走一巷都透著無盡淒涼。


    敦煌城不像酒泉,酒泉可以說是壁壘軍城,而敦煌有一種小城市的架構,城牆比酒泉長五倍還多,一麵城牆上放四百個人,顯得稀鬆。城大難守,也難怪這裏兩次都守不住。


    陳牧對軍紀要求比較嚴格,他人命張邯為“暫一旅”巡檢都尉長,到處找毛病,發現違反軍紀的,一定要快速嚴格處理。


    同時他還帶著小美和小美的父親,跑去阿克塞地區,那裏以前有一座硝石礦,如今已經廢棄。


    到了地方之後,小美的殘疾父親說,這裏還有很多礦石。


    陳牧十分滿意。


    但現在人手匱乏,陳牧並不打算立刻開采,反正這些東西都是軍控物資,老百姓輕易不來招惹。


    敦煌城西,還有一座城,叫壽昌城,以前兵多的時候,兩座城都有駐兵,形成掎角之勢。但現在那裏除了老鴉、狐狸、郊狼等禽獸,其它什麽也沒有。


    當初被陳牧封為俘虜兵百夫長的阿魯,在這次返還俘虜的時他選擇留下,要給陳牧當個隨從,陳牧覺得身邊留個翻譯還是蠻不錯的,於是便答應了,並且保留了他百夫長的軍銜。


    陳牧在小美和阿魯的陪伴下,繞著敦煌城附近轉了轉,這裏雖然地處沙漠邊緣,到處都是半沙漠的戈壁灘,但這裏不缺水源,而且北麵有興胡泊和大井澤兩麵季節湖,周圍綠草如茵,甚是美觀。


    甘泉水河從阿爾金山脈源源不斷流下來,自南向北,順城而過。


    “敦煌是個好地方。”


    望著滿目瘡痍,陳牧竟然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來,身旁高鼻深目的粟特少女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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