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鷹的話,少林眾僧不禁暗自點頭,尤其是說到玄慈的初衷,是懲惡揚善,也覺臉上有光。


    掃地僧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隻要二位施主能回頭,日後行善濟世普度眾生,恕清殺孽,未必不可重新做人。善哉!善哉!”


    眾人不禁皺眉,甚至連慕容博父子,都覺得這話有些牽強了。


    陳鷹不禁想到,後世對掃地僧身份的一些猜測,說道:“大師此言恐有些,強詞奪理了。”


    “犯下大罪若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可以赦免,那天下豈不大亂了?大師不予餘力的要報他們父子,究竟是為了什麽?還請大師明言。”


    掃地僧合什道:“阿彌陀佛!諸位施主若是怨氣難消,那就由老衲接各位三掌,三掌過後無論生死,所有恩怨一筆勾銷,勿要再造殺孽如何?”


    蕭峰道:“不行!我們的仇人是慕容父子,無論能不能殺了他們報仇,都與他人無關。更不敢以大師的生死,來定我們的仇恨。”


    掃地僧卻不再說話,隻是合什擋在慕容父子身前。


    陳鷹沉吟道:“大師乃得道高僧,現下卻要強行插手他人恩怨,莫非大師俗家就是慕容氏的人?甚至就是慕容博的父親?”


    陳鷹之言,使得眾人莫名一跳,不明他何出此言。


    慕容博細細看向掃地僧,又搖搖頭,好似看不出他與記憶中的父親,有什麽相似的地方。


    掃地僧道:“陳居士玩笑了,老衲出家多年,連自己都忘記了俗緣,陳居士年方二十餘,還請莫要妄言。”


    陳鷹道:“慕容氏世代為了複興燕國,無所不用其極。慕容博可以在慕容複十幾歲時,假死隱匿起來,他的父親又有何不可?”


    “據我所知慕容博,你的父親也是,在你十幾歲死的吧。”


    慕容博眼神陰沉的,看著陳鷹,冷冷道:“是又如何?”


    他沒想到陳鷹小小年紀,連這種事都知道,看來陳鷹早已在暗中,追查過慕容家,而自己竟然絲毫不知。


    陳鷹道:“那時你父親最多,也不過四十幾歲,武功正是高深之時,恐怕不會在你之下吧。”


    慕容博哼聲道:“我父親的武功冠絕天下,我自是難及萬一。”


    陳鷹一笑道:“你的話雖有誇張在內,但令尊的武功必是高絕無疑。以你父的武功謀略,當不至於被人殺害,而我們內力精修者,也少有重病不治之事,那令尊是因何而亡故?”


    慕容博怒道:“夠了!黃口小兒,我父之事豈是你可多言的,若是我父當真出現眼前,我會認不出?你這是在辱罵我目無尊長嗎!”


    陳鷹道:“辱罵倒是不至於,但是你父死時,你也還隻是個少年人,而你父恐怕也如你一般,常年在外為那所謂複國大業而奔波。”


    “你心中所記的父親樣貌,還停留在何時?是十歲?還是八歲?而且你真的敢確定,你父親已過世?”


    慕容博一滯,他父親還真是不常回家,都是他母親對他教導,父親的模樣確實已是模糊不清。


    仍怒喝道:“我還沒有老糊塗。”


    他雖希望父親安好,但也不能隨便什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就認一個莫名其妙的爹出來。


    見其臉色眾人不由暗道:“若他真的隻餘十餘歲記憶,如今又是四十餘年過去,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陳鷹哈哈笑道:“今日之前,慕容複也認為,自己的爹早就死了。”眾人一愣,事實可不就是如此的嗎。


    陳鷹繼續道:“我曾在大理鎮南王府無意中聽到過一件事,慕容博你可還記得,你父傳出死訊之時,你娘帶你出去過,還遇到了一個護送官員的人。”


    “你還用他的看家本領擊敗了他,結果你娘不但不誇你,還教訓了你,說你學藝不精,沒能殺死那人,是墮了你姑蘇慕容的名頭。”


    慕容博一驚:“你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那個黃眉?”


    眾人卻有些驚異莫名,這慕容家竟是如此教導子嗣的,難怪挑起屍橫遍野之事,仍自麵不改色。


    陳鷹道:“不錯,正是當日被你所傷的,那位黃眉人所說,他如今已出家為僧。那黃眉僧人曾說,遇見你們時,見一匹驢上,坐的是個三十六七歲的婦人。”


    “另一匹驢上,則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兩人都全身縞素,服著重孝。慕容博他說的可對?”


    慕容博略一回想說道:“確實如此,這又能說明什麽?”


    陳鷹哈哈一笑道:“說明的問題就多了!其一,你父親不是死於家中,否則你們母子,就不會出現在千裏之外。”


    “而若是死於外地,你們應當立即,將你父親遺體運回姑蘇,可是當時隻有你母子二人,不但沒有隨行之人,甚至連靈柩都沒有,你就沒有感覺奇怪嗎。”


    慕容博一凝,仔細回想,當時為父親收斂,都是母親做的,說不想他見到父親慘死的模樣,要他永遠記住父親完美的模樣。


    還說天太過炎熱,怕父親屍體腐壞,便就地草草安葬了。當時他還年少,完全聽母親的,並未想過太多,如今一提確有蹊蹺啊。


    陳鷹道:“其二嘛,具黃眉僧人說你們之間交手,完全是因為一點誤會,甚至是你多管閑事,你還少不更事還情有可原,而你母親竟不製止你。”


    “要知道你家初逢巨變,無論你們是在去收斂的路上,還是回來,都應該是行色匆匆才對,卻還有心思管閑事。”


    “身下所騎不是快馬,反而是悠閑的騎著一頭驢。如果不是你母親知道,你父親沒死,我想不出其他解釋?”


    慕容博臉色連變,也開始懷疑起來。眾人從這兩點聯係到壯年猝死,再加上慕容博假死之事,越發懷疑慕容博之父,當年也是假死。


    看向掃地僧,他隻是閉目合什默默的念著:“阿彌陀佛......”


    少林眾僧心中是百味雜陳,先是被人潛入少林,偷學不傳之秘,寺中卻無人知曉。


    後是吐蕃番僧,以少林絕技壓製少林高僧,無一人可敵。


    如今好不容易發現,寺中還有一位,武功絕頂的前輩高僧,竟也有可能是慕容家的人,這叫堂堂天下第一大派,情何以堪?


    玄生道:“就算慕容博的父親假死,你憑什麽認定,就是我少林高僧?”


    陳鷹道:“慕容博父親的死訊傳出,細細算來有四十三、四年了,而剛剛這位大師說他入少林有四十二年還是四十三年了,時間上剛好吻合,這是其一。”


    “其二,這位大師的武功,可謂驚世駭俗,必是從小習武,進入少林時年歲已是不小,應該是帶藝進入少林,uu看書 ww.uukasm 否則不可能有此成就。”


    “而如此武功高強,佛法精深的人物,卻身穿雜役僧服,在此掃地無人知曉。這還不能說明,他在隱藏身份嗎?”


    陳鷹等眾人稍微消化,道:“還有就是,慕容博送少林絕技給鳩摩智之時,還並未假死潛入少林,哪你當時的少林絕技,是從何而來?”


    “這種種疑點聯係起來,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而讓我真正質疑大師身份的,還是最初的一點。”


    “佛門雖講究普度眾生,但一樣會除魔衛道,大師卻執意要保全,這對滿手血腥的父子,哪怕以佛法蔑視律法,也在所不惜,大師以為在下之言,可有錯處?”


    所有人都看向掃地僧,等著他的回答。


    掃地僧沉吟良久,才緩緩睜開眼睛,歎了口氣道:“阿彌陀佛!陳居士大才,隻憑蛛絲馬跡,便可推斷出事情真相,老衲佩服,罪過罪過!”


    這無疑是,承認了陳鷹所言,具為事實。他卻不會知道,這是後世無數人的總結。


    慕容博父子,震驚的看著掃地僧,雙雙跪下問安。


    掃地僧手一拂,便將二人托起道:“二位施主,老衲早已皈依佛門,塵俗已了,再也與慕容氏無關。”


    慕容博一激動道:“父親,這可如何使得,從小您就要我謹記,我鮮卑慕容氏,要以複辟大燕為第一要務,其他任何事宜都可棄之。”


    “為了複國,哪怕是親父、兄弟皆可殺之。如今天下動蕩,正是光複大燕的最好時機,有我們祖孫三代同心合力,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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