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幹什麽?”門口突兀的嗓音打斷了他的行動,回頭,另一個獄警大步走進來,而跟隨他一起進來的,是一個黑衣人。


    “老兄,有沒有搞錯,我們不是說過,要在她上絞架前……”


    “好了住口,”進來的獄警一副緊張的神情,不斷衝著他使眼色。


    他在害怕什麽?那個黑衣人麽?好笑,“老兄,在這裏隻有你我說了算,你怎麽……”


    “夠了,在這位大人麵前你怎敢這樣造次,快跟我出去。”


    他不屑地起身,走到他們麵前,那個神秘的黑衣人並未開口說什麽。


    “你今天怎麽了?是什麽讓你嚇破膽了嗎?哈哈,好笑!”他嘲笑著他的同僚,眼神卻盯著他身旁的人。


    “我們先出去。”不由分說的,上前拽住他的手臂,那名獄警示意他趕快離開。


    “等等。”在他們行將出門那一刻,黑衣人忽然開口,語氣淡然中卻透出一股肅殺,“如果再對這位小姐不敬,你們將性命不保。”


    “是的,小人明白。”和他一起來的警衛點頭哈腰地應著,沒等另一個人反抗便將他拉了出去。


    囚室內再次安靜下來,除了娜塔莎雜亂的呼吸聲,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跡般。


    “你就是娜塔莎。”他的嗓音極低,卻有著撼動人心的魅惑。


    這樣的聲調……她猛然回頭,那個神秘的男人依然跓立在原地,黑色的大衣,黑色的禮帽,柔順的黑色發絲……周身透著陰鬱。寬邊的帽沿雖然遮掩住他的大半張麵容,但為什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直視著自己,忽然的心緒不寧,她嗅到了那個熟悉的氣息,自他進入這間囚室,仿佛令人作嘔的氣味已經慢慢消散,伴隨而來的,隻有陣陣甜蜜的玫瑰花香,不顧腹部的疼痛,她站起身,直愣愣地盯著他。


    沉默許久,他抬手摘下禮帽,反射出紫色亮光的黑發下是一張略顯蒼白卻俊美的令人怦然心動的麵龐。


    “拉爾夫!”她驚叫出聲,幾步來到他麵前,熟悉的清香更近了些。


    “我叫蘭斯洛,從英格蘭來。”他簡短的自我介紹,讓她極近的腳步停滯,“為什麽所有見過我們的人都會將我們混為一談?拉爾夫,抑或是蘭斯洛。”他不動聲色地說著,黑色的眸中帶著一道妖異的暗紫,“我是他的朋友,聽說了……他的不幸!”


    的確,眼前的這個男人像極了拉爾夫,可他們又是那樣的不同,發色,眸子的色彩,衣著……他比拉爾夫深沉,陰鬱。蒼白的臉孔下那兩片削薄猩紅的唇透著蠱惑,他說出的語調卻平穩不加雜任何感情。


    但她依然無法移開看著他的目光。


    “告訴我,是你在那杯酒中做了手腳麽?”無視她的目光,他深邃的眸中有著讓人讀不出的東西,卻因著這句話,讓娜塔莎低下頭重新返回床邊,坐下,她不語。原來……隻是幻象,站在這裏的隻是個相貌神似的人,她的拉爾夫,已經長眠於地下。


    “因為這樣的沉默,所以他們判你有罪麽?”唇角微揚,他的臉上瞬間顯出輕篾,“那麽,能否告訴我,你愛過他麽?”


    抬頭,她看著他,片刻,嘴唇微顫地開口,“我愛他!”一股濕熱衝擊著眼眶,她別過頭深吸氣,控製著不讓淚水滑落,“可是,到死我也沒對他說出過這句話!”這也算是命運的玩弄麽?她無奈地笑。


    “……遺憾麽?”有什麽在他眸中閃了閃。


    “是的,不過他馬上會知道,三天後我將與他重逢,我會親口告訴他。”即使是靈魂的相遇,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她輕笑。


    “因為愛,所以要以死來追隨他麽?他不會想見到你。”冰冷無溫的話語讓娜塔莎驚異地盯著他,“你認為他會很高興的與一個謀殺了自己的人重逢麽?”


    “我沒有殺他,”她搖頭,“他會明白的。”


    “我想他不明白,除非你向他證明。”


    ……


    “該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你隻需好好的活著。”他戴上帽子轉身離開。外麵的警衛惟惟喏喏地迎上來,將門鎖上,陪同他一起離開。


    而他的那些話留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從開始她就做好了死的準備,隻願自己的靈魂能和拉爾夫相遇,為什麽從沒想過,自己是以謀殺的罪名被處死,這樣的她又如何向他澄清自己的清白?訕笑,選擇死,或許隻是想逃避現實,太軟弱,太自私……怎能允許凶手依然逍遙法外,拉爾夫不會得到安息。


    我要選擇活下去,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 ***


    入夜,自那場暴風雪後,斯托克郡再沒有下過雪,仿佛今年的雪隻那****便已經下完,天氣一直晴朗,夜晚的月光也在地板上拉長了它的波度,埃斯梅爾伯爵不喜歡黑暗,他躺在床上,感覺自己離黑暗已經越來越近,這令他恐懼。


    疾病將他折磨的痛苦不堪,每天定時定量的吃藥也無濟於事,他變得瘦骨嶙峋,深陷的眼無力地睜著,他不想失去看到光線的機會,縱然耗盡體力,他也不願閉上眼睛休息片刻,喘著粗氣,偶爾重重地****幾聲,他死盯著窗口映進的月光。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窗邊,遮擋住了一些光線,他驚覺的張了張口,卻並未說出什麽,窗子敞開了,可就在剛才它還是關閉著的。冷冷的夜風灌進屋子,窗邊的人緩步向他走來,黑亮的發絲糾纏著黑色的大衣飄舞著,伯爵看不到他的容顏,寬邊的禮帽下那半張露出的臉顯得蒼白,他走到床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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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是誰?死……死神麽?”伯爵驚恐的目光跟隨著他,直到他停下腳步。


    “是的,我是死亡之神。”他的聲音和他的外表一樣冷,“埃斯梅爾伯爵,你即將踏進死亡之地,在你死之前告訴我,為什麽你要趕走那位小姐,她叫娜塔莎。”


    “我隻想得到安息……”伯爵更加恐懼。


    “那麽告訴我。”


    “現在說,一切都無濟於事,那……那個人已經死了,而他……他的所有,原本……原本都會屬於我的女兒,”他喘息著,“娜塔莎的存在,是……是威脅,是的,威脅……”


    “但你的女兒什麽都沒得到。”


    “意……外。”


    ‘死神’不再問,他拿起壁爐上的一個燭台,輕輕吹了一口氣,蠟燭亮起綠熒熒的光芒,來到伯爵身邊,他拿出一張牛皮紙和一支筆遞給他。


    “簽上你的名字。”


    “這……是什麽?”伯爵顫抖地拿起筆,但卻看不清紙上的字跡。


    “想要得到安息就簽了它。”他的語氣平靜中透著淩厲,讓人無從反抗。


    雖然充滿疑慮,但伯爵終於還是顫顫巍巍地簽上了自己的名交給他,他看了看,滿意地把紙卷好,吹滅蠟燭,靜靜地注視著床上喘著粗氣的埃斯梅爾,


    “你的靈魂會得到安息,”他伸出蒼白的手輕輕撫上伯爵深陷的眼窩,“現在,好好的休息一下。”


    不多時,他起身走到窗邊,一群黑壓壓的蝙蝠滑過淒涼的月光,敞開的窗子重新關閉,一切歸於安靜,而這屋子中殘留的生命氣息也已經逐漸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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