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伏在此的周軍並不多,隻有三千之眾,兩千神機營的弓箭手,就埋伏在山道的兩側,居高臨下。


    而剩下的一千步卒,則藏身於道旁的叢林之眾,借助草木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衛允領著白楊和五十親衛,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還有兩百騎兵,藏於一處高坡之後,冷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吐蕃主將和他的親衛們。


    其身後隻跟了三四百左右的殘兵,其餘的的數千大軍,要麽死了,要麽重傷跑不動被俘,要麽就是主動放下了武器,選擇了投降。


    大纛之下,吐蕃僅剩的殘軍之中。


    “咱們撤了出來有多少人?”吐蕃主將是個高大的漢子,一臉的絡腮胡子,頭發有些卷曲,一聲甲胄不似尋常士卒的樣式,皮甲的外頭還套了一層鐵甲。


    “將軍,方才末將匆匆數了一下,大概隻有三四百人!”副將神色凝重的回道。


    “才三四百人?”吐蕃主將心裏一突,原本就是一臉死灰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沒有半點生機,眼眸之中那股子謹慎的希望,也隨著副將的話悉數湮滅。


    整整一萬人馬,就這麽折損掉了,如此大敗,隻怕是回去了也要被主帥砍了!


    回頭掃過身後驚慌失措的士卒們,周軍的騎兵還在幾百步之外,不過人數卻不如一開始看到的那般多了,應當是分出了部分去絞殺那些沒來得及撤出來的自家兄弟了。


    三四百人之中,除了那逃出來的數十輕騎,再加上吐蕃主將自身數十親衛騎馬之外,其餘的二三百人盡皆都是步兵。


    可縱使隻是數百騎兵,也不是自己這邊一群被殺得四散而逃,一路潰敗,早已嚇破了膽,腦海之中隻剩下逃命的三四百人能夠抵擋的。


    有心殺賊,無力回天。


    這便是此時此刻,吐蕃主將心中唯一的想法。


    可惜在周軍的眼中,在蜀地百姓的眼中,他們才是賊寇,他們吐蕃人才是強盜。


    “將軍,周軍的騎兵對咱們緊追不舍,若是再這麽逃下去,咱們身後那兩三百兄弟隻怕都得折損在周軍的鐵蹄之下!”


    副將的臉上滿是擔憂,語氣透著濃濃的急切。


    輕騎追擊步兵,原本就是十分輕鬆的事情,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吐蕃主將看了看前麵的山林,沉聲說道:“加快速度,咱們衝進山裏,隻要進了山,周軍的騎兵便沒了優勢!”


    周軍的騎兵沒了優勢,他們自身不也一樣,胯下的馬匹也等於廢了,不過目前也隻有這麽一個法子了,否則的話,若是周軍騎兵緊追不舍,他們縱使是騎著馬兒,也未必能夠逃脫。


    副將剛要下令,耳畔卻驟然響起一陣熟悉的聲音。


    那時弓弦震動發出的聲音,而且數量絕對不少!


    副將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看,隻見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暗了下來,密密麻麻的箭矢,將僅剩下四五百的吐蕃大軍悉數籠罩。


    副將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愣在了馬背之上,甚至忘了躲避。


    下一刻,這位副將連同他胯下的坐騎,悉數中箭倒地。


    吐蕃主將則是被他那多年戰場廝殺養成的條件反應,救了一命。


    漫天箭雨落下,拿手中的兵器去格擋,還能夠全身而退?


    那隻能說你是開了掛了,在這種無差別的箭雨覆蓋之下,人的反應再快,動作再靈敏,若是沒有遮擋的東西,也隻有死路一條。


    吐蕃主將第一時間翻身下馬,將自己藏於馬腹之下,箭雨落下,除了零星的幾箭給他造成了一點輕傷之外,其餘的箭矢悉數落在了他的坐騎身上。


    馬兒發出一聲哀鳴,無力的栽倒在地。


    可箭雨卻並沒有因此而停下,第二波,第三波箭雨接踵而至。


    吐蕃主將當機立斷的拉過一名中箭身亡的親衛,貼著倒地的坐騎藏好,將親衛的屍體擋在自己身上。


    待三波箭雨過去之後,整個山道之上插滿了羽箭,哀鴻遍野,僅僅剩下數十人還幸運的站著。


    可吐蕃主將知道,這絕對還沒有結束,他的眼中,已然再無半分生機,絕望的死灰蓋住了他的眼眸,淹沒了他的腦海,充斥在他的內心之中。


    推開親衛的屍體,吐蕃主將掙紮著站了起來,鮮血沾滿了他的全身,有他自己的,也有那個死去親衛的。


    頭發淩亂,就連步子都有些踉蹌。


    忽的,眼前一道黑影閃過。


    吐蕃主將甚至還沒看清是什麽情況,就感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胸口處忽然傳來一陣決裂的疼痛,好像有什麽東西紮了進去一樣。


    意識開始模糊,口中不斷地嗆出鮮血,混沌的眸子之中,目光開始變得渙散,瞳孔逐漸的失去身材。


    吐蕃主將嘴巴張了張,可腦海之中那僅剩的一點意識,也被如潮水般的黑暗悉數淹沒。


    二百多騎兵,猶如九幽地獄之中踏出的死神,自坡頂俯衝而下,衝過戰場,一柄柄樸刀在半空之上劃過一道道宛若新月一般的刀光。


    濺射的血花如同煙花一樣綻放,那數十個還勉強站著的吐蕃士卒,脖頸之上的那顆大好頭顱應聲而落。


    鮮血,猶如泉湧。


    早已埋伏在前方山道旁山林之中的一千步卒也衝了出來,他們職責就是打掃戰場兼補刀,還負責把吐蕃士卒們的頭顱都給砍下來。


    此戰之前,主帥張千重早已下令,此戰不要俘虜,所有吐蕃賊人一個不留,大周不需要俘虜,要用鮮血和死亡,讓這些無法無天的吐蕃人明白,侵犯大周的代價。


    越是值此生死存亡之秋,態度就應該越強硬,手段就應當越酷烈,不止是讓吐蕃人,還要讓西夏人,讓遼人,讓大理還有交趾這些小國們都清晰的認識到,進犯大周的下場。


    衛允提議,既然要震懾,那就震懾的更狠一點,漢州之外的一萬吐蕃大軍,連同主將在內,把頭顱給割了,就在漢州之外築成京觀,用以威懾吐蕃大軍。


    若是換了個文人出身的監軍或許還會對此極力反對,定然會說什麽大周乃是禮儀之邦,以仁善著稱,將近萬大軍的人頭割下,築成京觀這等事情,太過血腥殘暴之類的。


    可惜,這一次大軍的監軍是衛允,是一個和大周本土的讀書人有著本質區別的外來者。


    內王外霸,多年以前,在禦書房之中,衛允就已經清清楚楚的在元祐帝麵前說出了自己的理念。


    衛允將鐵搶之上串著的屍體隨手一甩,丟落在地。


    身側小白楊手持四尺長刀,翻身下馬,走至那吐蕃主將的屍體旁,手起刀落,幹淨利索的砍下了吐蕃主將的腦袋,抽出綁在腰間的口袋,將砍下的腦袋裝了進去。


    衛允的身側,五十親衛時刻不停的警惕著,注意周邊的情況,防止還有殘留之人偷襲衛允。


    白楊舉著手中裝有人頭的袋子,邀功似的對衛允說道:“三爺,您瞧!這家夥應該就是這一萬吐蕃大軍的主將了吧!”語氣頗為激動。


    衛允無奈的搖搖頭:“應該錯不了!行了,戰局已定,留下一千人打掃戰場,咱們先去和大哥會合!幫忙把殘局先收拾了再說!”


    衛允將斌鐵槍上的鮮血在身側一具吐蕃士卒屍體的衣服上擦了擦,一拉韁繩,調轉馬頭,驅馬朝著漢州城外的戰場而去。


    “好嘞!”小白楊翻身上馬,將袋子係在馬背右側,驅馬緊跟在衛允身側。


    山坡兩側的弓箭手們迅速才能夠山坡上走了下來,集結在衛允的身後,朝著漢州城外戰場的方向而去。


    背後的戰場內,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披甲執刀,臉色有些蒼白,刀刃之上已然染滿了鮮血,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早在看到這般慘烈情形的時候,這少年便已經吐得稀裏嘩啦了。


    如今腹中雖然依舊翻江倒海,覺得惡心反胃,可少年除了臉色愈發蒼白之外,卻也沒什麽其他的反應了,就連握刀的手,也不複砍下第一顆頭顱時的顫抖。


    少年身側還有四人,五人為一伍,正是周軍之中最基本的步卒編製。


    大周兵製,五人為伍,二伍為什,五什為隊,二隊為哨,外立哨官一員;五哨為總,外立把總一員。五總為營,俱屬主將一員。


    腳下的土地,已然被吐蕃軍地們的鮮血染紅。濃鬱的血腥味縈繞在戰場的上空。


    周遭的林子裏已然響起了烏鴉的叫聲。


    忽然間,一隻被鮮血染紅了的大手,握住了少年的腳踝,少年頓時就僵在了遠處,俯身往下看,隻見一個渾身浴血的吐蕃士卒,臉上也滿是鮮血,身上還壓著幾具屍體。


    少年呆住了,有些茫然不知所措,雖然方才他已經砍下了好幾顆頭顱,但那些都是死人,可眼前忽然冒出來這麽一個活人,少年頓時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發什麽愣,快砍!”耳旁忽然響起伍長那嚴厲的聲音。


    少年甚至還沒回過神來,uu看書 uukanshu.om 下意識就停了伍長的聲音,手起刀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道揮下。


    伴隨著一顆大好頭顱落地,脖頸的斷口處,飛濺的鮮血猶如泉湧。


    少年被從頭到腳濺了滿滿一聲,意識也隨之清醒。


    少年握刀的手又重新顫抖了起來,身邊的伍長卻笑著走至少年身側,打量著屍首分離的吐蕃士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一刀梟首,手藝不錯,是個人才!”


    似少年這樣的新兵軍中有許多,為了讓他們盡快適應自己的身份,適應戰場的殘酷,也隻能讓他們先砍砍頭了!


    似少年這樣的場景,在這片戰場之中,還在不斷上演。


    箭雨之下,自然不會全都直接死亡,受了傷不能動彈,沒有抵抗能力的不在少數,可上頭下了死命令,不要俘虜。


    就算是他們沒有死在箭雨之下,但也絕不活不過今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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