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蘭走了,還有盛老太太,在金陵衛所三百錦衣衛的護送之下,乘坐大船順江而下,一路往宥陽而去。


    顧廷燁望著麵前流淌的江水,看著一旁在石頭的背上玩的正開心的女兒,那顆原本因為曼娘而沉寂的如同一潭死水一樣的內心,忽然亂了。


    陽光下倒映著瀲灩風光的江水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的身影,明眸皓齒,漂亮的衣裙之上染滿了鮮血,輕輕一笑,卻好似拂動了柳梢的春風,吹暖了滿江江水!


    顧廷燁那重門深鎖,古井無波的內心,此刻好似也被這如春風一般的笑容,泛起了陣陣漣漪,層層水波蕩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滿臉的絡腮胡子輕輕抖動,眼角之上,已然被笑意抿出了兩條細縫。


    “石頭,走,咱們也是時候該離開了!”


    石頭的脖子上騎著蓉姐兒,兩隻大手握著那對小小的手腕,問道:“公子,這回咱們去哪兒呀!”


    顧廷燁抬眼看了看遠處的江麵,目光幽幽的道:“去從軍!”


    “從軍?”石頭不解的問:“那咱們是要去北地還是西北,還是公子想參加錦衣衛?”


    顧廷燁搖了搖頭:“不,都不是,我們去禹州,尋趙團練要一封舉薦的書信,咱們去剿匪!”


    剿匪?


    公子是閑的沒事可做了?才想著要去剿匪?


    石頭雖然不理解顧廷燁究竟是怎麽想的,但作為一個稱職的貼身長隨,他自然之道此時應該怎麽做。


    “是,公子,小的這就去收拾東西!”


    顧廷燁將蓉姐兒抱了下來,點了點頭。


    ··············


    另一頭,盛家大船之上,老太太坐在軟榻之上,臉色有些沉,雙眸垂著,讓人猜不出是陰還是晴,明蘭坐在梨花靠背大椅之上,手裏捧著一碗房嬤嬤親手熬製的薑茶,正小口小口的喝著。


    堂中跪著一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俊秀男子,二十來歲,劍眉星目,體型修長。


    “侄孫徐淩宇,拜見姑祖母!”徐淩宇雙膝跪地,衝著身前軟榻上的盛老太太重重的連磕了三個頭,挺身道:“昨夜賊人襲擾,讓姑祖母受驚了,是侄孫的不是,侄孫在這兒給姑祖母賠罪了!”


    說罷,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頭骨和地板碰撞,發出“咚!咚!咚!”的的悶響。


    “孫兒明知姑祖母身在何處,卻多年未曾千萬拜見,於姑祖母膝下盡孝,是孫兒不孝,孫兒在這兒給姑祖母磕頭賠罪了!”


    說罷,“咚!咚!咚!”的又是三個頭。


    連著九個頭磕完,徐淩宇那早已是烏青一片的額頭,已然滲出了幾縷血絲!


    “哎!”盛老太太幽幽一歎,一旁的房嬤嬤見狀終於鬆了口氣,趕忙快步上前扶起徐淩宇。


    “你這孩子,怎麽這般死心眼,房嬤嬤,快拿雪花膏來給這孩子擦一擦!”盛老太太雖和勇毅侯府斷了聯係,但徐淩宇這位勇毅侯世子終究是她嫡親的侄孫,是勇毅侯的嫡係血脈,血脈相連,又豈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老太太之所以和勇毅侯鬧翻,也是因為她那個做侯爺的哥哥當初想把族中的庶女和旁支塞給盛紘做大娘子,可勇毅侯府當初是個什麽情況,老太太心裏比誰都清楚。


    為了盛紘的前程,為了盛家的前程,她才忍痛拒絕了勇毅侯的結親,轉而替盛紘娉了王老太師家的嫡次女,和王家成了姻親,有了王家的提拔和人脈,再加上盛紘自己的努力,盛家也才有了今日這般光景。


    徐淩宇嘿嘿笑著道:“姑祖母這是原諒孫兒了?”


    盛老太太眸子一沉,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不鹹不淡的說道:“談什麽原諒不原諒的,你才多大,長輩之間的事情又豈是你一個小孩子說了就能了的,不過無論如何,我們老一輩的恩怨是我們老一輩的事情,和你們這些年輕人無關,你若是願意叫我一聲姑祖母,那我自然也樂得認下你這個侄孫!”


    徐淩宇頓時喜笑顏開,連額頭的疼痛似乎也輕了許多。


    “早就聽說姑祖母乃是世間一等一的奇女子,聰明才智不下於男子,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坐吧!”房嬤嬤將徐淩宇扶到明蘭對麵坐下,三十出頭的崔嬤嬤送來老太太房裏最好的雪花膏,房嬤嬤小心翼翼的替徐淩宇塗抹在額頭的烏青上。


    盛老太太看著徐淩宇,幽幽說道:“聽明丫頭說你如今在錦衣衛裏頭當差?”


    “嘶!”


    “世子爺恕罪,老奴的手有些重!”房嬤嬤有些尷尬的說。


    “無妨!無妨!”徐淩宇先是笑著衝房嬤嬤道,一臉的無所謂。


    而後看老太太時,神情卻都變得異常恭敬,柔聲回道:“回姑祖母,如今孫兒在錦衣衛金陵衛所任千戶之職!”


    “千戶?那可是從六品了,而且還是在天子親衛的錦衣衛,尊貴和體麵都有了!”說著老太太忽然冒出一聲冷笑:“哼哼!你爺爺那個老不羞也學人家做了一輩子的官,可窮極一生也隻做到個從六品的承宣布政使司經曆,你才多大,就做到了從五品的千戶,雖然文武有別,可你所在的錦衣衛卻又不同,論尊貴榮耀超過你爺爺不知多少,也不知他還有沒有臉在你麵前充長輩!”


    聽著老太太飽含調笑的話,徐淩宇頓時有些頭皮發麻,強撐著笑一笑,說道:“侄兒還不知道姑祖母這次南下宥陽,究竟有何要事呢?”


    徐淩宇趕忙扯開話題,生怕老太太在這上麵追究下去。


    沒辦法,勇毅候是爺爺,是長輩,他是孫子,而且還是親的,血濃於水啊!


    老太太卻好似看透了徐淩宇心裏的想法一樣,抿了口茶,也不揭破,順勢答道:“旬日之前,宥陽老家那邊來信說盛家大房的老太太有些不好了!”


    說到這兒,老太太幽幽一歎,神情有些落寞的說道:“我那位老嫂子也是個命苦的·······”話還沒說話,話音卻忽然一頓,看著徐淩宇,輕輕搖了搖頭,擺擺手道:


    “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真的是,人老了,這腦子也不太好使了!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了”


    那你剛才說我爺爺的……………


    徐淩宇忙道:“姑祖母可一點都不老,且年輕著呢!盛家大房的老太太也一定能夠好轉,長命百歲的!”


    老太太搖了搖頭,說道:“我年輕時,與這位老嫂子的關係最好,如今老了,便想著回宥陽再見她一麵,我老婆子的年紀也一天天的大了,趁著現如今還能夠走動,便來看看,把這個心願給了了,免得日後走不動的時候,想要再見,怕是難了!那時再傷春悲秋的嗚呼奈何!”


    “姑祖母說的是!”徐淩宇微微拱手躬身說道。


    ···········


    徐淩宇親自帶著三百錦衣衛,將盛老太太和明蘭一行人護送至宥陽盛家,又跑去和宥陽知縣打了聲招呼,讓他多多的照料盛家。


    但想了想,又怕有些不妥,便又留下了一旗人馬在宥陽,給明蘭差遣,同時也是為了保護明蘭和老太太的安危。


    明蘭想了想,便欣然接受了。


    而徐淩宇自己則立即趕回了金陵。


    錦衣衛收到了確切的消息,數月前在禹州一帶,有人光天化日的截殺禹州團練趙宗全,並且打出了反賊的旗號。


    本以為這隻是一起偶然事件,不過是一群膽大白天的山匪冒名行事而已,不成想出了禹州之外,於數百裏之外的荊襄之地,亦發生了幾起同樣的事件,不過荊襄的那幾個宗室子弟便沒有趙宗權那般幸運了,直接被賊人擄走,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件事情引起了當地州府的高度重視,第一時間就報回了汴京,並且,當地的提刑按察使,還有各級衙門也紛紛就此事展開了詳細的調查,可卻一直一無所獲,連半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尋摸到。


    似乎這夥人是憑空出現,而後又憑空消失的一樣。


    此事自然也就引起了錦衣衛的重視,可惜南鎮撫司如今在江南一地的規模僅僅隻限於金陵的一個千戶所,周遭各府城雖然都設置的有衛所,但規模還不如各州府衙門,更別說專司刑名的提刑按察使司了!


    雖然不清楚事情究竟如何,可徐淩宇卻早已坐好了最壞的打算,越是詭異,越是無跡可尋,就越代表著裏頭的水深。


    一封錦衣衛的加急密報,自金陵發出,往汴京而去。uu看書 ww.uukansh.o


    衛允雖然知道即將會有一場規模不小的起義,可具體的時間和地點卻並不清楚,而且實際的規模也不知道,隻知道在原劇情之中,有一小股的流寇殘兵逃亡至宥陽,為顧小二和盛小六之間的緣分添上了一筆頗重的色彩。


    衛允便隻能在信裏讓徐淩宇多多提防,並且時刻注意宥陽的動向,保護自家外甥女和盛家老太太的安危。


    可惜現在金陵錦衣衛隻有一個千戶所的人馬,可事情有那麽多,處理起來還真不容易。


    徐淩宇隻能以錦衣衛的名義,和金陵附近的駐軍打招呼了,並且派出人手時刻注意金陵周邊幾個州府的情況。


    尤其是在宥陽附近,除了最開始留在宥陽的那一旗人馬之外,而後又往宥陽抽調了一個百戶所的人馬,免得真出了什麽事情,錦衣衛這邊來不及作出應對。


    時間就這麽匆匆流逝,轉眼便到了寒冬臘月,臘月初一,淮南西路的定遠縣,爆發了一起規模不小的起義,迅速席卷整個淮南,然後向南推進,朝著荊襄之地以及江南兩路席卷而來。


    領頭的叫黃淵,自潛九,本是並州魏榆人士,也算有些家底,後不知為何舉家搬遷至定遠,以舉人之身,在定遠縣衙謀了的縣尉的差事,不曾想,竟是早有預謀。


    臘月初一那日,黃淵親自帶人,將定遠縣令梟首示眾,攻占了府衙,又將綁來的幾個趙氏宗室子弟梟首祭旗,拉起大旗就這麽造起了反,打著明尊降世,普渡眾生的旗號,自稱是明尊轉世,竟然在短短一月之內,便聚齊了數萬之眾,攻占了整個淮南西路。


    一時之間,舉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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