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今日是微服私訪來到威遠侯府的, 明顯不欲以身份壓人。


    但他的身份放在那裏,誰敢輕忽大意?


    他來,也給世人傳遞一個信息:太子十分重視未來的太子妃, 甚至親臨太子妃的及笄禮, 明著是給準太子妃作臉。


    太子到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整個威遠侯府, 連後麵到來賓客都知道了。


    和威遠侯府關係較為親近的賓客早早地就出發前往威遠侯府,他們以為自己來得早,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來得更早。


    “太子來了?”


    春華院裏, 穿著單薄夏衫的裴絹從床上爬起, 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金珠看到她這模樣,頓時有些後悔告訴她這消息, 趕緊?:“是的, 太子殿下應該是為四姑娘的及笄禮過來的。”


    裴絹卻仿佛未聞, 慌忙起身, 問道:“太子殿下在何處?”


    “在、在汀蘭院那邊,聽說七少爺正陪著他……”


    “快給我梳洗!”


    裴絹大叫,此時哪裏還有先前躺在床上病懨懨的模樣,精神亢奮極了, 仿佛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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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慌忙給她梳洗, 心頭都十分慌亂。


    特別是金珠,悔得腸子都青了。


    原本她選擇告訴自家姑娘這事, 是想讓她振作起來的, 省得她再作賤自己下去,沒病都要折騰成病西施,同時也表明太子是為四姑娘的及笄禮而來,想讓她死心。


    哪知道她家姑娘卻隻聽到“太子來府”的消息, 其他的一概都不入耳,分明就是陷入某種偏執的情緒中,隻愛聽自己想聽的。


    金珠慌得不行,隻能暗暗祈盼,姑娘待會別在太子麵前做什麽失禮之事才好。


    **


    及笄禮在汀蘭院的正廳舉辦。


    汀蘭院的偏廳裏,齊幼蘭和梁蓉、溫如水等人都坐在這裏,陪裴織她們說話。


    梁蓉是勇毅伯府的嫡出二姑娘,因兩家是姻親,兩府的姑娘關係都不錯,梁蓉和裴繡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閨中姐妹,是以這次請她當裴繡的讚者。


    齊幼蘭是這裏的姑娘中年紀最大的,她的性格穩重,頗有長姐風範,處處妥貼,讓人很難對她產生什麽惡感。


    其實對於裴織會邀請自己當讚者,齊幼蘭也是挺驚訝的。


    先前以為裴織會是三皇子妃時,礙於麗貴妃和二皇子,齊幼蘭不好和裴織過於親近,在賞花宴上時,甚至還有些冷淡。


    哪知道裴織竟然沒介意,反而不計前嫌地邀請她。


    齊幼蘭自是欣然應允。


    當今皇帝身體健康,年富力強,太子的地位穩固,其他皇子不管怎麽折騰都是白折騰。所以麗貴妃和二皇子是傾向於交好太子的,未來太子妃都遞了梯-子過來,若是他們不抓住,那就是蠢的了。


    眾人正熱鬧地聊著天,突然聽說太子來到威遠侯府。


    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裴織身上,然後揶揄地朝她笑,那打趣的眼神,未出閣的年輕姑娘哪裏能受得住。


    裴織也故作羞澀地低頭。


    陪坐在一旁的溫如水心裏激動極了,不枉自己厚著臉皮跟著齊幼蘭來威遠侯府。


    按照係統給的劇情,裴織的及笄禮,太子確實會親自過來觀禮,給足女主臉麵,也在昭告世人,太子對這樁婚事極為滿意。


    這是一個難得接觸太子的機會,她定要讓太子看到自己這白月光。


    威遠侯府又不是皇宮,這次太子身邊應該沒有那麽{?暗衛圍著了吧?


    這時,威遠侯夫人笑著進來,說道:“繡姐兒,該去換禮服了,你們都去幫她瞧瞧,看看有什麽遺漏的。”


    聽到威遠侯夫人的話,眾人先是愣了下,很快就反應過來。


    明明是兩個人的及笄禮,卻隻叫裴繡去換禮服,還叫他們都過去幫她瞧瞧,分明就是要支開她們,好騰出地方。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太子殿下要過來。


    眾人都心知肚明,麵上還要裝作好忙的樣子,麵子裏子都給得足足的。


    裴繡順從地站起身,飛快地朝裴織眨了下眼睛,拉著梁蓉和溫如水離開。


    齊幼蘭離開前,忍不住看裴織一眼,心裏生起一縷說不明道不清的羨慕,若是那人也能如此待她……該有{?好。


    溫如水雖然很想留下,但也知道自己沒理由留下,隻能滿腹惆悵地離開。


    很快,偏廳的人都離去,隻剩下裴織一人。


    裴織安安靜靜地坐在偏廳裏,端起茶盅慢慢地喝著,手指輕輕地摩挲著裙裾上用來壓裙的玉佩,那玉的質地極好,玉中卻有一條血紅色的飄帶,飄渺如煙,宛若仙人的點精之筆,渾然天成,說不出的精奇美觀。


    周圍很安靜,隻有窗外的夏蟬聲聲入耳。


    安靜的偏廳外出現一個人。


    那人站在門口,朝屋子裏看過來,看到獨自坐在那裏安靜喝茶的少女,嘴角微翹,終於抬步走進來。


    他越走越近,在她身邊站定。


    “太子妃……”


    剛開口,秦贄就不由輕咳一聲,特別是看到那如玉蘭花般安靜恬然的少女凝望過來,那雙眼睛V?山澗的清泉,明潤清澈,倒映著他的身影,讓他生起一種被她放進心裏的錯覺。


    一股熱氣襲來,耳尖染上薄紅。


    太子殿下突然噤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呆呆地看著坐在那裏的少女。


    裴織仰著臉兒看他,見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模樣看起來有些可怕。


    但她並沒有注意到這些,此時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鋪天蓋地、張牙舞爪地直逼而來的精神力,張揚又霸道,無數的精神絲像蠶繭般緊緊地束縛著她。


    幾欲窒息。


    這也太可怕了。


    兩人相對無言會兒,裴織終於有些受不住,起身欲給他行禮。


    一隻大手伸過來,拉住她的手,同時也製止了她的行禮。


    “你坐罷,不必{?禮。”


    裴織順勢坐回去,含笑?:“殿下,您怎麽來了?”


    “來看你……”


    太子殿下終於回過神,輕咳一聲,在她身邊的一張圈椅坐下,矜持地道:“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孤過來觀禮。”


    “謝謝殿下。”裴織彎唇,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她的?容很甜,甜得人心都發軟。


    秦贄再次忘了要說什麽。


    幸好,裴織雖然不熟悉他的為人,卻十分熟悉他那旺盛又霸道的精神力,他不說話,她也不用去應付他,先應付他過份活躍的精神力。


    她小心翼翼又不厭其煩地安撫他探過來的精神絲。


    太子殿下的神色漸漸地放鬆下來,仿佛從一隻隨時炸著毛的凶獸變成一隻翻著肚皮的小狼狗,雖然仍是凶性不減,卻又多了幾分可愛。


    裴織眼裏漸漸染上?意。


    突然,秦贄將自己的手覆在她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的手上,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趁機將她的手納入自己的手掌中。


    耳尖越來越紅,太子殿下的臉色卻仍是十分冷靜從容,自帶天生的矜驕傲氣。


    裴織正忙著應付他的精神力,沒想到他竟然得寸進尺,麵上露出幾分羞赧之色。


    “殿下……”


    “我就隻是握一下。”秦贄趕緊?,生怕她誤會。


    握一下?


    裴織盯著他不知何時變得紅通通的耳尖,又看他矜驕傲慢的臉龐,垂眸掩住眼裏的思量。


    太子的容貌無疑是極好看的,完美地繼承昭元帝和元後最優秀的基因。


    可惜他的脾氣不好,大多時候渾身縈繞著一股陰鷙暴戾之氣,嚇得人連{?看他一眼都不敢,就算他偶爾精神不錯時,也是斜眼去看人,高高在上,矜驕傲慢。


    若非他是太子之尊,隻怕不知道拉了{?少仇恨。


    這冷酷的、傲慢的、矜驕的模樣,真是非常欠揍。


    但隻要破解他的表裏不一,發現太子其實也沒那麽可怕。


    時間太少,裴織沒有幫他梳理精神力,任由他的精神力都裹在自己身上,還要故作沒發現。


    見他的情緒趨於穩定,裴織主動找話題聊。


    “殿下,我上次送您的禮物,您收到了嗎?”


    “收到了。”


    秦贄抿嘴,故作不經意地拂袖,讓她看到自己腰間掛著的玉佩。


    裴織早就看到了,太子殿下此舉,無疑讓她心情極好,誰不希望自己的一番心意能讓人珍視?


    先前沒有被賜婚時,她覺得嫁給誰都無所謂,主要原因,也是不想抗旨連累到家人。


    她就是條鹹魚,不怎麽喜歡瞎折騰,對什麽事都帶有一種無所謂的心態。


    若是三皇子能讓皇帝為他們賜婚,那麽她也會接受三皇子,將來嫁過去後,將三皇子調、?成自己滿意的丈夫,繼續鹹魚人生。


    V?今換成了太子,她也是欣然接受。


    不管是太子還是三皇子,她都沒怎麽相處過,更談不上有什麽??情。


    隻能說,一切都看皇權的安排。


    “殿下送我的禮物,我也很喜歡。”裴織輕聲細語,不緊不慢地說著。


    那聲音仿佛有安撫人心的力量,秦贄的情緒越來越放鬆,矜持地道:“你既然喜歡,下次孤再送你。”


    “謝謝殿下。”裴織眨了下眼睛,“下次我也有禮物送給殿下。”


    秦贄不由高興起來,鳳目灼灼地看著她,目光從她梳得整整齊齊的發髻到清麗脫俗的臉龐,漸漸地往下……


    心中一突,不敢再{?看。


    他握緊了她的手,冷靜無比地說:“待你及笄,禮部和欽天監將會擇良辰……讓我們完婚。”


    裴織看他依然傲慢的臉龐,若是他握著她的手不那麽用力,她就相信他其實真的很平靜。


    不過她沒有揭穿,也沒有應這話,低頭作羞澀狀。


    秦贄也沉默下來。


    最後,是過來提醒吉時快到的嬤嬤i?破了偏廳裏的安靜。


    嬤嬤不敢進來,站在偏廳外,顫著聲提醒:“四姑娘,賓客都來得差不{?,您應該去準備了。”


    裴織應一聲,看向旁邊的太子爺。


    秦贄抿緊嘴唇,心裏生起一股陌生的悵然和失落,明明昏迷之時,所見所聞所經曆的都是太子妃已嫁入東宮,他想何時見太子妃就何時見。


    而現實中,太子妃卻是剛及笄,他們甚至還未定下婚期。


    秦贄也知道不能誤了時辰。


    他故作淡然地站起,從袖袋裏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鑲金點翠纏枝花鑲紅寶石步搖,輕聲說:“這是孤讓營造司打的,待會兒給你插笄。”


    裴織雙手接過,聲音輕軟,“謝謝殿下,我很喜歡。”


    秦贄臉上露出淡淡的?影,很喜歡聽她說話的聲音,喜歡看她因為自己露出歡喜的?容,可惜相處的時間太短,想做的事也不敢做。


    他們還沒成親。


    秦贄離開汀蘭院的偏廳。


    偏廳外沒什麽人,這是威遠侯夫人安排的,就怕有人衝撞了太子殿下。


    秦贄走了會兒,突然見到前方的回廊中,一個身形瘦削、i?扮精致的少女站在那兒,正朝著他看過來,發現他時,急急忙忙地朝這邊走過來。


    離得近時,她臉上的驚喜和激動展露無疑,分明就是奔著太子來的。


    秦贄神色未變,腳步不停。


    眼看著那少女即將到來,一名暗衛出現,將她攔住,並以不容質疑的力量將她往旁一扯,硬生生地扯離回廊。


    秦贄目不斜視地朝前走去,消失在回廊間。


    被暗衛鬆開的裴絹跌坐在地上,滿臉不敢置信。


    這一次,她終於見到太子,可是……太子竟然讓暗衛將她扯到一旁?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那暗衛不僅拉走她,甚至還堵住她的嘴,仿佛生怕她發出一絲聲音驚擾太子似的。


    裴絹頓時氣得想罵人!


    她可是威遠侯府的姑娘,太子憑什麽讓暗衛如此對她?難道他就不怕得罪人嗎?莫不是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不準人家擋他的路?


    這一刻,裴絹難得對太子都生起幾分怨氣,她也是被父親寵過來的,V?何受得這樣的氣?


    很快,她又沮喪起來。


    太子還真不怕。


    因為太子的行事就是這般詭異又霸道,連皇帝都不說什麽,誰敢置疑?


    裴絹真的要絕望了。


    她發現,重生並沒有讓她改變什麽,不管她怎麽掙紮,仿佛都沒辦法得到她想要的,那她重生這一回到底是為的是什麽?


    在裴絹陷入無比沮喪、甚至懷疑人生時,溫如水也在懷疑人生。


    溫如水智計百出,終於找了個借口離開人群,偷偷摸摸來到這裏,也想像裴絹一樣,在半路堵太子。


    哪知道她剛到,就看到暗衛將裴絹堵住嘴拖走的一幕。


    這一幕和她在賞花宴那日的經曆何其相似,唯一不同的是她識趣,沒有被暗衛堵嘴拖走。


    所以,這狗男主真的是不給任何人接近的機會,用一堆暗衛將自己護得宛若鐵桶一般,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有被害妄想症呢。


    怨不得京裏的貴女對太子妃之位都沒什麽想法。


    她們連太子都接近不了,哪裏能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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