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報走了,徐義不知道是該期待還是該忐忑,好像都有點。


    首功啊,還是石堡城這般堅固的關隘,至關重要,自己居然是首功。


    要是一下子封我個什麽王侯什麽的,我該咋活呢?不好意思,又想美事了。


    盛朝封爵,公侯伯子男,至於異姓王······又意淫了,真當這是多大的功勞了。


    其實,徐義是真的有點迷茫。


    上輩子雖然活了三十多年,一直就是屁民,連自己院長的日子都不知道怎麽過的,更高的層麵全靠零碎的信息臆想的。


    這一下有了首功,會不會步入上層人生活了?是不是就可以領上徐風、徐雲在長安街上撩妹了?


    胡亂想想,可以緩解一下忐忑的心情。徐義倒不至於對盛朝無知到傻的程度。


    事實上,徐義確實沒準備好。


    武將的路確定了,一旦有了官職,就有了戎邊還是州府的職銜,也就需要真正進入大盛朝廷的運轉······這一點,徐義是真的忐忑。


    他也很難想象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坐在公廨裏辦公是怎樣的詭異。


    可是,讓徐義瀟灑的說一聲:這次的功勞我不要了!那也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做個貴人,真心舍不得。


    還想著封妻蔭子、富貴盈門呢,不就得從娃娃抓起嗎?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拚爹你拚不過,你還不拚你自己?


    徐義現在就是要拚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徐義想要博富貴的心思就在心裏紮根了。


    畢竟是穿越者,有俯視眾生的覺悟,難免要有一些傲嬌。


    石堡城一戰,讓盛軍這一帶甚是火了一把。


    隴右軍此時不管是向南,還是向西,遇到吐蕃幾乎是所向披靡,屢戰屢勝。


    沒辦法,石堡城一戰太意外了。


    吐蕃派出了許多斥候,結果都一樣:全軍覆沒,全部被困死在石堡城,盛軍未廢一兵一卒,輕鬆拿下石堡城,皆因為一場大火,天降大火……


    也因為如此,傷病營就閑下來了,甚至連營帳都沒有移動,就守著帥帳。


    雖然如此,這對於大盛而言,算不上什麽捷報頻傳,就是石堡城還拿的出手。


    至於跟吐蕃的遭遇戰,盛軍贏下來是應當應分的。


    也是在這幾天,徐義真正感覺到了盛朝武力到底強盛到何種地步。


    然而,偏偏就是石堡城大捷,在奏報朝廷後出了意外,朝廷居然派員來核對軍功!


    早些年,不管是太宗朝,還是高宗朝,即便是武後神龍年間,這不算什麽。


    就是開元初,這樣都是正常的流程,也是規範的流程。


    開元十四年後,邊疆的捷報和軍功,朝廷派員核查的很少,幾乎算是采用一種隨機抽查的方式。


    但這個方式用在信安王李煒領軍的隴右軍上,很明顯就是異常了。


    “信安王,下官受宇文丞相之令,來核查隴右行軍道石堡城大捷軍功……”


    朝廷來的官員說話很有意思,居然說的是受丞相之命,而不是朝廷。


    這話,就是徐義這官場小白都聽著別扭。隴右軍是大盛朝廷的隴右軍,他宇文丞相算哪根蔥?


    不對,接下來的情景讓徐義覺得很不對。


    見此情形,信安王作為皇族,本應該發怒的,偏偏剛才還一臉鐵青,這時候居然雨過天晴了。


    有的學啊!表麵終歸是表麵,話裏話外到底藏著多少貓膩,真說不準。


    徐義越發對自己做官沒什麽信心了。


    腦子裏琢磨的那點官場貓膩,現在看來根本拿不出手呀。


    連一個核查軍功的派員,咱都懂不了,等以後怎麽去理解聖人?怎麽跟朝堂的大臣玩?


    沒的玩!


    見完了朝廷派員,徐義趕緊回去又搗鼓了點石漆……這是來查驗軍功的,不可避免會查看石漆點燃後的效果……看來,想讓聖人忽略這一點的可能性不大,也就是說,這點手藝姓李了。


    左等右等,都無數次讓徐清到帥帳打探了,自己也每日著甲,時不時向營房口張望……


    一直到崔珪溜達著來傷病營,徐義都沒等來朝廷派員來查驗石漆。


    “等查驗?”


    “嗯,崔叔,怎麽回事?這都幾天了,難不成還對死屍有異議?”


    “沒那回事,屍體連看都沒看。崔叔來那點金麥釀,明日他們就回朝了。”


    徐義不懂,很不懂。


    這算是欽差吧?算是稽查人員吧?不至於這樣敷衍了事吧?


    不查看石漆還說得過去,這不查看死屍……未免也太過了。


    “拿了不少?”


    徐義以為是李煒這邊誇大戰果,向朝廷奏報的浮誇了。


    也隻有這樣,才不敢讓人查看死屍。


    然後,勢必得在某些方麵給欽差意思意思,也好能瞞天過海。


    “想什麽呢?劉侍郎是正派之人,莫要亂想。”


    “劉侍郎是中書令蕭公門下,蕭公遙領河西節度使,自然熟知邊軍實情,又與信安王交好。u看書 ukashu ”


    “宇文……這拜相才多久?操之過急了,有點急了!”


    這裏麵到底有多少故事?


    徐義手裏拿的酒,都忘記往崔珪手裏遞了,一直琢磨崔珪的這幾句話。


    這意思是,皇帝老兒不知道,然後那個叫宇文的宰相就派人來驗證軍功了。


    然後,還有一個中書令,姓蕭的是這劉侍郎的老師,或者恩人,姓蕭的跟李煒關係好。


    所以,這宇文丞相是白瞎了。


    這…~無間道呀!精彩!


    “舍不得?不吃虧,最起碼這次石漆有可能糊弄過去。”


    崔珪幾乎是從徐義手裏把酒搶過去的。


    嘴裏還嘟囔著。


    “嘿嘿,崔叔,說什麽呢,小子不得琢磨琢磨您老的話嗎?”


    送走了崔珪,徐義還在發愣,還在琢磨這事。


    信息量好大呀!這燒腦燒的,腦殼子嗡嗡的。


    大概關係理清楚了,就是想不通怎麽就能把石漆的事糊弄過去了?


    不過有一點徐義能肯定,就是皇帝老兒太可憐了,被下麵的人瞞著,估計還得意洋洋吧?


    還有一點,徐義更加堅定了自己必須苟著的原則。


    都已經是信安王了,還是皇族,都不能擺平中樞,他徐義隻是小人物噯,嗯,得苟著。


    還有那個宇文什麽的丞相,這算是位極人臣了,結果,不管想謀算什麽,被一個侍郎就這樣賣了。


    可自己在石堡城之戰的首功也因此坐實了,還因此有了這些恩怨情仇的勾當……老天,我還能苟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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