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州城第一富豪淩文賀淩半城是個贅婿。


    這在齊州並不算秘密。


    因為三年前,齊州的首富還是朱百萬朱老爺,而這位則是淩文賀的嶽父老泰山。


    隻是,隨著朱老爺意外跌落馬車摔死,他唯一的女兒又是個柔弱、天真的內宅女子,朱家的財產直接被淩文賀攥到了手裏。


    幾年過去了,朱家那棟豪華大宅門楣上的牌匾,也從“朱宅”變成了“淩宅”。


    淩文賀這個贅婿,不但把兩個兒女改回了“淩”姓,還以“太太不善交際”為由,納了一個玲瓏八麵的貴妾。


    這位貴妾進門的時候,一拖二,最大的孩子,居然隻比朱家小姐給淩文賀生的長女小兩個月。


    也就是說,在朱老爺還在的時候,在朱家那位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朱寶珠辛辛苦苦懷孕的時候,淩文賀就已經——


    “哼,果然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小丫鬟雖然鄙視自己的女主人沒用,可對於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男主人淩文賀也沒有什麽好的觀感。


    當然了,她不敢說出來,隻在心裏默默的罵著。


    罵歸罵,可世人就是這般。


    笑貧不笑娼!


    現在手握齊州半城金銀的人是淩文賀,就算大家都瞧不上這個贅婿的行事風格,也不敢得罪了他。


    這不,今天“淩宅”有喜,城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到了一多半,就連知府大人都派了管家來道賀。


    淩文賀那叫一個春風得意啊,而陪伴在他身邊,幫著應酬來往女眷的女人,不是淩家的主母朱寶珠,而是他那個傳說當中的貴妾胡姨娘!


    “唉,還是胡姨娘風光啊,滿府的下人都爭著搶著去她院子裏伺候。也是,人家院子裏隨便一個小丫頭在府裏都敢橫著走!”


    小丫鬟望著遠處的熱鬧,眼裏滿是羨慕。


    再聯想到自身的情況,委屈又不甘,“偏偏我倒黴,都是從外麵選進府來的人,怎麽就攤上這麽一個棄婦?”


    棄婦?


    其實有點兒言過其實。


    淩文賀雖然是個小人,可還要點兒臉。


    他將嶽家蠶食鯨吞,他背信棄義,他寵妾滅妻,但他卻也沒有徹底將原配休棄。


    畢竟對於一個贅婿來說,想要徹底擺脫這個讓所有男人都感到恥辱的過去,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跟朱寶珠這個原配做切割。


    休妻也好,讓原配病逝也罷,隻要朱寶珠“消失”了,那麽人們早晚會忘記淩文賀曾經是朱家招贅來的女婿。


    淩文賀卻沒有這麽做。


    他雖然不寵愛原配,還提拔了一個貴妾當主母,他也沒有故意打壓、針對朱寶珠這個原配。


    他頂多就是漠視。


    然而在內宅裏,男人的態度決定了女人的一切。


    淩文賀漠視朱寶珠,抬舉胡姨娘,下人們見風使舵,自然也會跟著捧高踩低。


    再加上胡姨娘本身就對朱寶珠有些怨恨,她執掌淩家的中饋之後,嘴上說著“敬重太太”,實際上卻沒少暗暗動手腳。


    這不,不說淩文賀本就是朱家的上門女婿,單單說朱寶珠好歹也是正頭太太,現在卻被胡姨娘一個妾室擠兌到了府裏最偏僻、最荒涼的小破院子裏來。


    而在院子裏服侍的下人,也隻有可憐的小貓兩三隻。


    朱寶珠曾經的心腹,被打的打,被賣的賣,還有受不了誘惑,直接背主的。


    弄到如今,朱寶珠身邊連個可用的人都沒有。


    院子裏隻剩下一些要麽沒門路不會鑽營的憨貨,要麽剛剛買進府來、被別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棗。


    比如站在廊廡下,心思搖擺的小丫頭,就是這麽一個樣樣都不出挑、卻心比天大的貨色。


    “……不行,我不能耗在這麽一個破地方!”


    自己被打發到小破院當差,小丫頭不覺得是自己能力不行,而是認為自己命不好!


    她不想認命!


    胡姨娘身邊的嬤嬤,當時沒有選自己,肯定是受了蒙蔽,或是那老貨眼睛有問題。


    嗯,她、她要讓胡姨娘看到自己的能幹!


    就、就算她真的不如胡姨娘器重的那些丫頭,她好歹要讓胡姨娘看到她的“態度”。


    她真的一心想追隨胡姨娘,想去她院子裏伺候!


    “好,就這麽辦!”


    小丫頭咬了咬下唇,扭頭看了看悄無人聲的屋裏,心一橫,索性顛顛的跑了出去。


    她不是胡姨娘院子裏的人又怎麽了?


    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淩家的丫鬟,今天淩家有這樣大喜的日子,她作為丫鬟出去幫個忙,再正常不過!對不對?


    小丫鬟這般想著,竟愈發覺得有理。


    她將心底冒出的那一絲心虛壓下,一溜小跑的奔去了外麵。


    院子裏還是那般死寂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裏才傳出一個虛弱、暗啞的聲音,“小、小麥,咳、咳咳,小麥!”


    女子呼喚了半晌,卻沒有人回應。


    “娘,您就別喊了,我剛從出去看過了,院子裏一個人都沒有!”


    “這些見風使舵的刁奴,他們、他們看到胡姨娘那兒是個高枝兒,都忙不迭的跑去巴結了!”


    “哼,也就是我祖父沒了,要不然,他們、他們怎麽敢這麽作踐咱們?”


    “……不行,我、我實在忍不下去了,我要去找他們算賬!”


    說話的是個七八歲的女童,她聲音稚嫩,語氣卻充滿了憤懣、陰鬱。


    如果忽略掉女童特有的嗓音,單聽這語調,外人定會以為她是個曆經坎坷的成年人。


    她絲毫沒有稚童的天真爛漫,也沒有富家小姐應有的驕縱矜持。


    那種憤世嫉俗,那種不甘憋屈,讓人聽著,竟有莫名的心酸與同情。


    “玉、玉兒,u看書 ukashu.c別、別去,你、你還是個孩子呢!”


    “胡姨娘雖然刻薄了些,可家裏還有你爹。你——”


    女子病弱的聲音中充滿焦急,她性子軟,卻生出了一個倔強的女兒。


    當然,這有可能是因為女兒從小跟著父親,雖然隻有短短的三五年,可這種影響潛移默化、根深蒂固。


    也有可能是因為自己這個當媽的太沒用,逼得孩子過度早慧,明明是小小一個人兒,卻頑強的承擔起了保護弱母幼弟的重任!


    “我爹?娘,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對這個男人心存幻想?”


    原名朱傳玉,隨後被親爹改名淩傳玉的小姑娘,憤然的說道,“如果沒有他的默許,胡姨娘一個妾室敢欺辱您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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