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啊。花了那麽多錢,卻買回一隻不會下蛋的母雞!”


    “人家家的媳婦兒都能生兒子,偏咱家的臭婆娘沒本事,一撇腿是個賠錢貨,一撇腿又是個賠錢貨!”


    “吃、吃、吃,就知道吃。整天吃白飯,卻連個兒子都不能生!”


    某個小村的農家院裏,一個黑瘦、高顴骨的老婆子,一邊哐哐的剁著野菜喂雞,一邊嘴裏罵罵咧咧。


    灶房裏,一個形容消瘦的年輕女子,背上背著一個孩子,手裏拿著鐵勺,正忙著做飯。


    對於外麵的指桑罵槐,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


    原本年輕的麵龐上,早已沒有了活力與朝氣,反而充滿著沉沉的暮氣,以及一種認命的絕望。


    “哇、哇哇!”


    “婆婆”的叫罵,女人仿佛沒有聽到,卻嚇到了她背上的小女娃兒。


    小小孩童,剛滿了周歲,頭發稀疏,麵皮兒發黃,看起來頗有點兒營養不良的感覺。


    聽到孩子哭了,女人麻木的雙眸總算有了些許閃動,但她卻沒有立刻對著孩子溫言撫慰。


    對於這個孩子,女人的感情很複雜。


    她從未期待,甚至曾經無比痛恨。


    可當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動,當孩子落地後發出第一聲的哭聲,當孩子睜開眼睛後那澄澈明亮的注視……她的心又忍不住的一陣陣悸動。


    這是她孕育出來的親生骨肉啊,卻天生帶著原罪。


    女人讀過大學,也明白道理,她知道,孩子是無辜的。


    但她自己難道就不無辜?


    明明她有疼愛自己的家人,有著或許不是大富大貴卻也舒適安逸的生活,憧憬著夢幻甜美的愛情,也想著自己會在大城市裏擁有更好的人生。


    這所有的所有,卻因為自己一時的善意,被人販子拐賣。


    好好的城市嬌嬌女,卻被賣到這麽一個偏僻、貧窮的小山村。


    那個腿腳有些跛、小學都沒有畢業的黑矮男人,換做平時,她看都不會看一眼。


    卻因為掏了五萬六千塊錢,陡然變成了她的丈夫。


    來到這個破舊小院的當晚,她、她就被——


    她哭過、求過、鬧過、跑過,但都沒有用。


    反而換回一次又一次的毒打、虐待。


    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那種天天被惡心的人欺辱的無助,一點點將她的性子磨平。


    而隨著兩個女兒的相繼出生,她的心態也漸漸發生了改變。


    她根本不想要這兩個孩子,但她們都是她十月懷胎,拚死拚活生下的親骨肉啊。


    如果真的舍棄她們,將她們留在這樣一個蒙昧落後、偏僻貧窮的小山村,讓她們備受虐待的長大……隻是想一想,女人就窩心的疼!


    算了,她、她認命了!


    她這輩子已經毀了,就算逃出這個地方,也很難重新開始。


    “……二丫哭了,你還不趕緊哄哄?你踏馬都是怎麽當媽的?”


    女人失神的想著,小腿忽然就是一痛。


    她本能的踉蹌了一下,整個人也回過神兒來,這才發現,她的“丈夫”回來了,見她不哄孩子,抬腳就踹了她一下。


    不要以為這個男人這麽做是因為心疼孩子,他隻是嫌吵。


    如果孩子繼續哭鬧,他下一個施暴的對象,就會是孩子。


    他根本不管,這個孩子是他的親骨肉,更不會去想,孩子才剛滿周歲,根本啥也不懂!


    女人趕忙晃了晃身子,輕輕顛著背上的繈褓,嘴裏發出哦哦的聲音,“不哭,寶寶不哭!”


    許是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又許是哭累了,小女娃兒總算慢慢停止了哭鬧。


    孩子不哭了,男人卻依然沒好氣的罵罵咧咧,“真是個沒用的玩意兒,生兒子生不出來,看個孩子也看不好。早知道你這麽沒用,老子當初就不花那個冤枉錢!”


    嗬,我求你花錢買我了?


    再說了,你天天說“老子花了錢”,可那些錢是被我收了、還是被我花了?!


    女人哄好了孩子,又恢複了麻木的模樣。


    沉默的做好飯,沉默的把飯菜擺上桌,沉默的給男人倒酒、拿筷子。


    整個過程中,男人就像大爺一般坐在,舒舒服服的享受女人的服侍。


    女人起初也不習慣,但,挨了太多次的打,她、她被打怕了。


    在這個家,她不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生育機器,一個任打任罵的奴隸。


    女人木然的吃著飯,三歲大的大女兒,還是小小的一團,卻已經學會了看人臉色。


    她怯怯的躲在角落裏,神情戒備,小心翼翼的自己吃飯。


    女人則端起米湯,一點一點喂給小女兒。


    女娃兒顯是餓壞了,清湯寡水、沒有半點滋味兒的米湯,她也喝的滋滋有味。


    要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是喝奶粉的啊。


    而這個家,本來就窮,更不待見女孩子,就算有點錢,那個男人寧肯拿去買酒,也不會給自己的親生女兒買奶粉。


    絕望!


    在這裏,哪怕隻是呼吸,她都覺得無比艱難。


    可偏偏她逃不掉,就算有機會逃脫,她、她也割舍不下兩個孩子!


    夜裏,男人一番折騰之後,饜足的翻身睡著了。


    女人卻瞪著兩隻眼睛,怎麽都沒有困意。


    不知過了多久,院子裏的雞都開始打鳴,她才沉沉的睡去。


    剛剛睡著,女人便仿佛進入到了夢境。


    隻是這個夢很奇怪,沒有任何場景,隻是白茫茫一片。


    而在這白色背景中,uu看書 .uuka有個聲音反複回蕩著:“不要有顧慮,孩子不是牽絆你的繩索。我會幫你照顧這些孩子,我會讓她們健健康康的長大,讓她們遠離這些痛苦、傷害,不被惡習所洗腦、侵害!”


    “而你,則可以將這些都忘掉,重新開啟你的人生……”


    這是仙女的聲音,還是天使的許諾?


    雖然是假的,可真的好美、好甜,女人睡著覺,都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女人做了個非常美好的夢,而跟她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男人,卻陷入了噩夢之中。


    “放開我,你、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男人好好的走在大街上,卻忽然被兩個人抓住,他拚命掙紮,他試圖向周圍的路人求救。


    然而,他根本就掙不開兩人的束縛。


    路人也仿佛聽不到、看不到他的呼救,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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