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也想去湊熱鬧:“我也去呀,好久都沒看見舞獅了噯。”


    歐青謹寵溺地牽了她的手:“沒見過這樣做娘的。”


    夏瑞熙不服氣:“做娘的應該是什麽樣子?不能看熱鬧嗎?憑什麽啊?”


    歐青謹彎起嘴角捏緊了她的手:“不管有多擠都記得不要鬆開啊。”


    新開張的店子門口人群擠得水泄不通的,不過夏瑞熙倒是看清楚了那一丈長,三尺寬,氣派的黑底金字招牌“文氏茶莊”。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她看向歐青謹,從他那裏得到了肯定。


    尚世卿有些頭疼:“四舅舅,怎麽辦?我總不能把鋪子搬了吧?”


    歐青謹說:“生意不同,無所謂競爭,你做你的,沒事少來這邊晃就行了。”那個女人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總在這裏呆著,她要做的事多著呢。


    夏瑞熙也沒了看舞獅的興趣:“我們回去吧。”她剛拉了歐青謹的手要往後退,一粒什麽東西破空而來,直直地朝她腦門子砸來。


    歐青謹習慣性地將她往懷裏一拉,用袖子一蕩,那東西被撞落在地,滴溜溜打了個滾,原來是一粒才吐出口的新鮮桂圓籽兒。


    幾人氣憤地瞪圓了眼睛往桂圓籽兒射來的方向看過去。


    隻見文家茶莊二樓的窗戶大開,一群女人簇擁著一個嬌豔如火的紅衣女子,正不懷好意地看向這裏。那紅衣女子手裏還拈著一枚桂圓,不用說,剛才吐桂圓籽兒來打夏瑞熙的人就是她了。


    “實在欺人太甚!”尚世卿暴跳如雷,和她有過節是他們,她有什麽衝著他來就是,為何要這樣平白欺負一個女子?


    夏瑞熙道:“就是她?”


    “是。”歐青謹收回目光,擁了她輕笑道:“狗咬人一口肉,人咬狗一嘴毛。理她作甚?我們回去。”


    容氏挑釁之後,原以為人家怎麽也得跳著腳指著她大罵幾句才是,結果人家根本就沒有理睬她的意思,幹淨利落地走了。當下“騰”地一下就站起來,把手裏那枚還沒吃過的桂圓又向著夏瑞熙的後腦勺砸去。


    歐青謹後腦勺似長了眼睛,牽著夏瑞熙不經意地一讓便已讓開,從始至終不曾回過頭。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容氏覺得自己被人輕視了,這讓她火冒三丈。她想起當日歐青謹看她時那種看似彬彬有禮,實則輕視無比,眼裏根本沒有她這號人的神情,不由恨得牙癢。咬牙切齒地道:“藍黛,你還記得那天這個狗賊說他叫什麽來著?”


    藍黛剛死了妹妹,心情不好,卻也隻得強打起精神回答:“回王妃的話,是叫歐青謹。”


    容氏看著歐青謹護在懷裏的那個身穿銀藍滾狐狸皮毛邊衣裙的窈窕身影,問道:“我怎麽覺得那個女人的麵容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裏見過?”


    藍黛皺起了眉頭,“嗯,好像和夏氏有點像。”


    容氏氣呼呼地“呸”了一聲:“長成這個樣子的都不是好東西。”她腦子裏靈光一閃,便問:“我記得,當日有人和我說那個騷狐狸有個姐姐,嫁的就是歐家,是不是?”


    她在王府裏閑來無事,就是把關於趙明韜和夏瑞蓓的事情翻來覆去地問,一邊聽一邊罵,一邊咒一邊問。


    這位姑奶奶,可是一天不惹事就悶得慌,藍黛歎了口氣:“是。”


    容氏推搡她:“快去,去給我問問,到底是不是就是這個?”如果是,哼哼,她可要新仇舊恨和這兩人一起算。(也不知道人家到底怎麽惹了她,礙了她的眼?)


    夏瑞熙氣悶地和歐青謹回了尚家鋪子,她斷定,她果然和趙明韜的八字不合,就連亂跑出來個什麽阿貓阿狗的,都和她是仇人。


    歐青謹去了就讓花老虎套車,讓尚世卿也趕緊地回去,省得容氏追到這裏,白白地擾了鋪子的生意。


    哪裏知道他們想躲開人家,人家偏偏就不肯放過他們。他們的馬車駛到一處相對僻靜的街角時,隨著一陣馬蹄聲響起,十多騎就把他們團團包圍起來。


    天底下還有比這樣更煩的女人嗎?歐青謹歎了口氣,掀開簾子跳下車,淡淡抬眼看向胭脂馬上的紅衣女子:“這位姑娘,我們認識嗎?你圍了在下的馬車,請問是要做什麽?”他現在就要裝作不認識她,才好脫身。


    藍黛舉鞭指向歐青謹:“大膽!見了我們……”


    還做著姑娘裝扮的容氏冷笑著製止藍黛:“冤有頭債有主,我們那日的舊賬還未算呢。”下意識的,她並不想讓歐青謹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歐青謹睜著眼睛看向她:“哦,我和姑娘有仇?我怎麽記不得?我這個人從來不和婦道人家多來少去的。”隻要容氏不說出自己的是王妃,不拿王妃的頭銜來壓他,那就好說。


    明明先前就已經認出她了,此刻這樣睜著眼睛說瞎話。難道他是怕了?故意裝作不認識她的?容氏忽然心情大好,原本在心頭盤旋的那些戾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用鞭子點著歐青謹:“你不會沒膽子裝作不認識我了吧?我就是臘月二十六那天在披福巷口要……”


    要怎樣呢?要取人家外甥一隻眼睛,抽他二十鞭,要他給胭脂馬下跪的那個人?她改了口:“唔,抓賊的那個。”她拍拍胭脂馬:“你認不出我,也該認得我這匹馬才是。”


    歐青謹道:“原來那位公子是姑娘假扮的。我記得當時姑娘的兄長已經說明了是誤會,大家就此揭過。我雖答應了令兄不再提這件事,但如果姑娘還要提,我們便上衙門去罷。堂上怎麽判,就怎麽辦。我的名字姑娘想來已經知道,自可去遞狀子就是。”


    容氏怎麽可能和他去對簿公堂?探頭看向他身後的馬車,輕蔑地說:“我不耐煩告你。你那日說要擺酒水替你外甥向我賠罪,今日便辦了唄。”


    歐青謹冷淡地道:“不怕姑娘笑話,此一時彼一時。我那個時候不知道你是女子,故而有此言語。現在知道了,卻是不能。如果令兄在,我當去尋令兄賠罪。我還要送內子歸家,請姑娘借光讓讓。得罪了。”


    他這是在間接地告訴她,男女大防的道理呢。容氏失了麵子,冷笑道:“沒有關係,你是男子不能向我擺酒水賠罪,便讓你的夫人來也是一樣的。”


    歐青謹輕笑起來:“說起來,我這外甥,他自己是有娘親的,讓他娘親來和姑娘賠罪,更是鄭重尊敬。內子膽小,請姑娘讓你手下的人讓讓些兒,省得驚嚇了內子。”


    容氏大怒,隱約見得他身後的馬車窗簾子微微一閃,一隻玉白素淨的纖手正在把那簾子輕輕放下去。她手裏的馬鞭猶如毒蛇,靈活地向著馬車窗簾子處那隻手抽去。歐青謹在一旁看得真切,順手操起踏腳的凳子當麵迎上,“啪”一聲脆響,那核桃木做的凳子竟然給馬鞭拉去深深一條槽印。


    可以想象,若是這一鞭打在這是氈布做的車廂上,肯定是要抽裂的。若是打在夏瑞熙的手上,怎麽也得是條深深的血印子,要養多少天。


    容氏這根鞭子的厲害歐青謹是知道的,他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看向容氏的目光更多的是憎惡和不耐煩。


    花老虎跳下車指著容氏大罵:“你這婦人心腸忒毒,我們夫人怎麽得罪你了,你要下這樣的狠手?真不知道是誰家養出的閨女,這般歹毒,盡做一些缺德事,積點德不行嗎?當心惡有惡報!”


    容氏身後的女子一齊大叫起來:“說什麽呢?把嘴巴放幹淨些,你可知道這是誰?”


    歐青謹冷冷地開口:“我不管你是誰,我隻知道,我好歹也是朝廷親封的命官,我的家眷不能給人輕侮了去!有道是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你便是皇親國戚,做人也得留三分餘地,你若是再敢對我的妻子無禮,休怪我不客氣!”


    容氏一揮手:“有理走遍天下?姑奶奶我就是道理!這裏我說了算,丫頭們,給我把車廂裏這個狐狸精拖下來,狠狠地打!我倒是要瞧瞧,你能把姑奶奶我怎麽樣?”


    一幫子野慣了的女人正待打馬上前,歐青謹掀袍大喝一聲:“誰敢?大丈夫立於天地之間,我今日就是拚著一死,也斷然要護得內子周全。”大有誰敢上前動動夏瑞熙,他就要和誰拚命的架勢。


    花老虎自取了他那把明晃晃的斧頭緊隨其後,他還沒嚐過砍馬腳的滋味呢。


    聽見外麵要拚命,夏瑞熙自車廂裏扔出歐青謹的劍:“接著!”這容氏罵她狐狸精,難道是把夏瑞蓓的仇算到她身上去了?她飛快地探出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她要不要先跑路呢?


    一看之下,四周都是牆壁和街道,最安全的地方還是車廂裏啊,夏瑞熙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歐青謹從來不是衝動型的人,他都不怕,也沒讓她跑路,她怕什麽,她陪著他就是。


    容氏雖然臉都氣歪了,卻對這個看上去好似斯文冷淡,其實屬於力量爆發型的世家子弟生出幾分興趣來。還有車廂裏的那個女子,為嘛不哀求或是勸她的夫君不要惹禍什麽的,反而還扔把劍出來?是蠢呢?還是對自己的夫君有把握得很?她倒想看看,這姓歐的到底有幾斤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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