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該上路了。”邢邵慕笑著將方白請上艦船,邢邵安已經與兩天前先一步前往了徽州的製所:徽星,他將會在那裏舉辦第二場演唱會。


    許是因為方家的一係列舉動,將暗中的那些陰謀家嚇住了,一路上風平浪靜,便達到了徽州。


    “殿下。”問好之人乃是徽州州牧—海剛峰,生的麵貌端正,國字臉,一看便是個可靠之人;白發白須,已是上了年歲,身形略有削瘦,身著便衣,卻仍掩不住那份威嚴之氣。


    邢邵慕趕忙上前幾步,將麵前之人扶起,一把抱住他,雙眼含淚道:“你這筆架子,也老了啊。”


    “哈哈,殿下便不要在挖苦老臣了。”聽到許久以前的外號,海剛峰也是感慨良多,與邢邵慕抱在一起。


    在海剛峰還算年輕的時候,在帝國南方當著一個小吏。某次上級下來體察民情,實際上卻是公款吃喝,下級官員也是阿諛奉承,彎腰相迎。


    三兩人成群的時候,不彎腰的海剛峰便與彎腰的官員組成了一個筆架山。


    “好你個海筆架,當真是讓人掃興。”也幸好,那官員雖然貪汙,但是肚量不錯,隻是調侃了一句,並未為難海剛峰。


    後來一來二去,這外號便被邢邵慕偶然間聽見了,也才有了後來的兩人。


    自從當年流血夜之後,邢邵慕與海剛峰已是將近二十年未曾見過了,老友相見,自然是說不完的話。索性也不坐車了,步行向官府辦公大樓走過去。


    跟在身後的方白眉頭皺起些許,從艦船停放處,一直到主城區,若是走著過去,怎麽也得一個多小時,再從主城區到官府辦公大樓,又得一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對於他和邢邵慕這樣的年輕人,稀鬆平常,但是對於海剛峰這個兩鬢斑白的花甲之人,隻怕是走不下來。


    不過很快,方白就知道自己錯了,這海剛峰倒是人如其名,不僅性格剛硬,身體也是剛的很。(方言,形容老人身體硬朗。)


    走起路來,健步如飛,看架勢還嫌棄邢邵慕和方白這兩個年輕人走得慢哩。


    方白隱約聽到邢邵慕和海剛峰在談論些什麽,因而識趣落後幾步,不去聽他們的言談。


    轉頭看著路邊的風景,帝星已是秋季,但是徽州尚且還是初夏季節,麥田一片青蔥,雖然沒有秋天的金黃喜人,但也別是一番風景。


    “這些年,倒是苦了你了。”邢邵慕拉著海剛峰的手,滿是感慨。當年流血夜失去了繼承皇位的資格,嚴格來說他已是失勢了,隻是邢邵陽尚未成長起來,皇帝還有用他之處,因而看起來還是皇帝身邊的紅人。


    隻是那些昔年跟著他一起,想把日月換新天的官員,卻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或是罷官,或是慘遭打壓,鬱鬱不得誌。也就海剛峰,因為性格強硬,不懼權貴,尚有些用處,偶爾會被啟用。


    隻是這官也不是那麽好做的,要是一個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放在尋常官員身上,哪怕是辭官不做,也不會去的位置,對於海剛峰來說,卻是稀鬆平常了。


    “殿下說笑了,為帝國百姓做事,談不上辛苦。”海剛峰爽朗一笑,臉上滿是快活的氣息,“這些年,鬥貪官,戰世家,倒是其樂無窮。”


    邢邵慕忍不住泣淚,又豈是海剛峰說的那麽簡單,這些年,雖然未曾與海剛峰見麵,但是對於昔日舊友,他可是一直在關注著。


    棘手的難題他去處理,最後的功勞別人來領,其中酸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一路言談之間,便到了主城區。路途上還有幾輛路過的車輛,以為他們是在路上出了意外,想要搭載他們一程,都被海剛峰笑著拒絕了。


    進了主城區後,方白不由得有些感慨,不愧是一州製所所在,比起嵐山庫來說,繁華了不知道多少倍,天空與馬路上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樓房看起來也沒有嵐山庫那般破舊,不少的電子屏幕上,還滾動播放著之前邢邵安演唱會的回放。


    “咦?那不是海大人的畫像嗎?”一路上走走停停,說說看看,方白突然出聲驚叫道。


    “哈哈,那是徽州的百姓感念剛峰為官清廉,為民請命,將他當做了辟邪的門神。”邢邵慕順著方白手指的方向看去,笑著對方白解釋道:“說是將海州牧的畫像掛在門上,不僅可以嚇到陽間的流氓混混,還可以嚇到陰間的小鬼哩。”


    方白不由得連連稱奇,心中對於海剛峰也是多了一層好奇,一個人,到底怎樣為官,才能得到一州之地百姓如此大的認可。


    “殿下,稍候一二,我去賣些肉食。”等到一行人走到主城區的時候,已是下午了,海剛峰想著今日反正已是用了休假,索性便不打算去辦公大樓了,轉而直接回家,“殿下可是好久沒有嚐過我的手藝了。”


    “老板,來一斤牛肉,一斤豬肉。”算了一下自己這幾日的花銷,海剛峰繼續說道:“再來一斤排骨。”


    這賣肉的老板頓時愣住了,然後麻溜將海剛峰所要的肉稱好,遞給海剛峰的時候,卻是被海剛峰還了回來,“你這稱不合適。”


    “海老頭,你要這樣說我可和你著急了,我這稱可是出了名的準。”肉店老板眼睛一瞪,鼻子噴出一股粗氣,擼起袖子,一副要幹仗的架勢。


    “多了。”海剛峰從裝肉的袋子之中,取出幾塊,在電子秤上按了幾下,再稱一次後,才心滿意足的打算結賬。


    “嘿,原來海老頭你看出來了。”老板訕笑一聲,伸手攔住付錢的海剛峰,一邊將他往外推,一邊罵道:“你這不知好歹的,你這不是讓街坊鄰裏戳我的脊梁骨嗎?”


    “一碼歸一碼。”海剛峰的倔脾氣也是上來了,一副你不收錢,我就不買了的架勢。老板無可奈何之下,隻能讓海剛峰付錢。


    “乖乖,海青天保佑,海老頭也會有買肉的時候。”等到海剛峰走了以後,老板看著門上貼的‘海門神’感歎一聲。


    這海剛峰還有一個外號,喚做‘海青菜’,是說他為官清苦,日常飯菜隻有白米飯和他自己種植的青菜。海剛峰在徽州為官也有兩年了,除卻米麵糧油外,這還是第一次在外買吃食。


    海剛峰的住所,是帝國分配的小別墅。不過雖然說是小別墅,實際上比起三室一廳大不到哪裏去,隻是多了一個小小的院子而已。


    這小院子之內,海剛峰放了一把躺椅,平常他和老母會在這裏曬太陽,其餘的地方,都被開墾出來了,種上了青菜。


    “你這習慣還是一點都沒改。”護衛被邢邵慕趕走,自行想辦法解決吃住去了,將手裏的東西放下後,邢邵慕熟練的擼起袖子,鑽進了海剛峰的園子裏。


    “改不掉了,刻在骨子裏了。”海剛峰三兩下將肉塊洗出來,結果卻發現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家中沒有煮肉的調料。


    “方先生,看來得勞煩你跑腿了。”邢邵慕回頭看了一眼方白,放著免費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行呢。”方白翻了個白眼,正要起身出去買調料,去見之前的那個肉店老板提著幾個小袋子跑了過來。


    本以為是老板算錯了帳,來討錢來了,結果卻是來送調料來了。


    “海老頭,你就收下吧,這可夠不上受賄的。”邢邵慕見海剛峰不願收,便出言調侃了一句。


    那老板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但想來是海老頭的客人,放下調料就走了,店門還沒關呢。


    “標注的倒是清楚。”方白瞥了一眼,又跑到一旁發呆去了。本打算給海剛峰幫忙的他,被拿著刀趕了出來,正在懷疑人生。


    “母親大人,您下來了。”正在做飯的時候,從樓梯上下來一個佝僂著腰的老年婦女,海剛峰連忙放下手中正在清洗的肉塊,跑過去攙扶著老婦人,將她送到躺椅處坐下。


    “老嬸子,身體硬朗的很啊。”邢邵慕起身問候了一聲,臉上笑容燦爛,“我又來叨擾了。uu看書 ww.uuanhu.om ”


    “殿下來了啊。”老婦人看了一眼邢邵慕,許是年紀大了,沒了精力,搭話間便睡著了。


    “剛峰,不打算請個人伺候老人家嗎?”邢邵慕從屋裏取了毯子,給老人家蓋上,摘了幾把青菜拿了進去。


    “我這人討世家和貪官的嫌,沒幾個人願意來我家當工。”海剛峰苦笑一聲,看著躺椅上的老婦人,說道:“倒是想多在母親大人身旁侍奉一二,隻是她老人家不願意,常催著我去處理公務。今日也就是殿下來了,不然早就攆人了。”


    邢邵慕也是笑了一陣,眼淚卻是止不住流了出來,偷偷擦掉眼淚,尋了個上廁所的借口,去打了一個通訊。


    不一會,剛安頓好住所的護衛,便出動采購去了,晚上的時候,將海剛峰的家翻新了一遍。


    而邢邵慕也是深知海剛峰為人,吃過飯之後,便尋了個借口,與海剛峰一同推著老婦人去街道上散步。


    等到晚上回來的時候,海剛峰看著家中添置的新家具,險些與邢邵慕翻了臉。最後將新家具都給扔到了大街上,唯獨看著那個照顧老母親的智能機器人,呆愣了許久。


    海剛峰幼年喪母,全憑老婦人一手拉扯大,又供他上學,吃穿從未落下,這也導致了海剛峰對老婦人百分百的孝順,邢邵慕有時候都在想,海剛峰的心裏,隻裝了兩樣人:他的母親和帝國窮苦百姓。


    “收下吧,就算是帝國對你的嘉獎了。”邢邵慕笑著拍了拍海剛峰的肩膀,他清楚海剛峰的為人,非勞務所得,一律不要,甚至已經到了不通人情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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