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曉得這位三師姐的脾氣,她多數時候豪爽大方,卻又有點喜怒無常,完全想一套是一套,他索性隻問:“三師姐怎麽知道我在這裏?就你一人來?”


    “師尊和二脈主都來了。”俞白背著他走得飛快,“我是不曉得為什麽,看起來有什麽大事似的,來大荒後脈主師父就用了召喚令,沒召到你,推算到你在重陰山昌元妖君的地宮裏,隻怕有難,便叫我過來。”


    竟一下來了兩個脈主?


    周璟忽然覺得他倆來肯定不是為著他和元曦老被昌元妖君找麻煩的緣故,這點小事不至於驚動脈主。


    “師尊在哪兒?”


    “他去找南荒帝了,二脈主應是去了西荒帝處,你別問那麽多!我不知道他倆要幹啥!”


    就說她喜怒無常,這不,馬上又發起脾氣來了,語氣陰森森地:“你還真能被大荒這幫妖君折騰得這麽狼狽!可見修行如何憊懶!回去後給我上冰獄峰思過一個月!”


    周璟笑了笑:“賽雪師姐,你就放過七師弟吧。”


    俞白,字賽雪,太上脈修士年滿十八都會被師長賜字,不分男女。向來他不這樣叫她,不過有時候她莫名發脾氣,這樣叫了多數就能避讓她的無名火。


    這次也不例外,俞白果然哼了一聲,隻問:“我叫你摘的欒木果實呢?摘了沒?”


    周璟笑道:“三師姐有吩咐,我怎敢不從,就是這裏有滅靈陣,袖中乾坤的東西都掉在最裏間牢房了,要不師姐進去翻翻?我先上去砍幾個妖兵解氣。”


    她聲音裏多了一絲柔和:“倒也不必折回,你沒忘就好,東西不重要。”


    事情可都是為著摘欒木果實才鬧騰起來的,她又不要了。周璟回想麻煩源頭,恨不得給一個多月前的自己一巴掌,沒事去什麽雲雨山!


    俞白又道:“老九呢?不會也被抓了吧?”


    周璟搖頭:“元曦應當不至於……”


    一脈九個修士,術法天賦最好的便是元曦,若他也能被妖術迷得絲毫不能發覺異樣,太上脈也別叫太上脈,直接改名太上麵好了。


    說話間,眼前忽然一亮,是出了地牢。


    昌元妖君身為蝙蝠妖,比起華美寬敞的宮殿,似乎更愛窩在洞裏,這座山洞無比巨大,頂上亦有無數碩大洞眼,日光一道道傾瀉而入,景致倒很是奇異。


    俞白拔腿便往洞外跑,忽聞頭頂一片哢哢聲,四下裏驟然一黑,卻是所有洞眼都突然被堵上,滅靈陣妖紅的光輝由上而下鋪天蓋地般,照亮了兩人錯愕的神情。


    昌元妖君冰冷的聲音自黑暗深處傳來:“我的地宮每一寸都少不得滅靈陣,進來了就別想走。”


    奇異的嗡鳴震顫在洞內封閉的石壁上來回震蕩,俞白曉得這是蝠聲術,在封閉的洞裏更是厲害十倍,沒有任何躲避的辦法。她一把推開周璟,自己硬抗下兩道,旋即取出一抔綠土往地上一砸,刹那間慘綠火焰蒸騰而起,照亮了整座山洞。


    隻見昌元妖君倒懸在最高處,正拋出一把血紅符紙,符紙落地便化作數十隻巨大的人形符傀,並未朝他們撲來,反而齊齊揚起手臂,做出要錘砸地麵的架勢。


    不好!


    周璟疾馳向俞白,剛抓住她,便覺洞內天崩地裂一般,地麵塌陷出黑黝黝的一個巨坑,二人腳下一空,直直掉了進去,隻聞“鏗鏗”數聲,卻是無數黑鐵條封死頂部——坑內竟早已安置好一隻巨大的黑鐵籠。


    漆黑粗大的鐵鏈吊起籠子,順著深坑繼續下落,眼看竟是要落進深處地宮的架勢——能挖出如此深坑,必是萬鼠妖君的手筆了。


    妖紅的滅靈陣光輝從四麵八方撲來,周璟舉起長刀在鐵籠上用力一砍,隻震得手掌巨痛。


    俞白咳了幾聲,吐出一口血沫:“這樣的布置,絕非一日能成。”


    周璟不由眉頭緊皺,不錯,昌元妖君是做足了準備,仿佛早知有這一天。


    他不知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竟當真要對太上脈修士下手,此番沒有防備,被他的精心布置刺了個正著,看來這一劫不好過。


    *


    重陰宮封閉的洞頂很快又被重新打開,璀璨的日光再次落進巨大山洞內,除卻地上多了個深坑,一切倒還不太亂,滅靈陣下,修士興不起什麽風浪。


    妖君車輦很快為兩隻豎睛妖馬呼嘯著拉進洞內,妖兵們拖著破抹布般的萬鼠妖君下了車,隻問:“妖君,萬鼠妖君受創著實不輕,如何安置?”


    這萬鼠老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叫他出手的事就沒一件能做好。雖說妖君封號被褫奪,實力大減,卻也不至於連個中了幻術的修士都抓不住,還好意思聽他們妖君妖君地叫。若非自己往榣山去了一趟,他就要落入修士手裏,簡直麻煩至極。


    放在以前,派不上用場還盡會拖後腿的家夥,他早一掌劈死了,可眼下情況不妙,萬鼠別的不行,逃命工夫卻是一流,且地宮也需要他帶著隱遁,實在不能讓他死。


    昌元妖君眉頭緊皺,隨手指向角落:“先放那邊。uu看書 ..cm ”


    事情發展詭異且超乎想象,新來的太上脈女修士能找到這裏,說明太上脈定有厲害的到了大荒,興許下一刻就來興師問罪。他繞了那麽大一圈,特特等到西之荒炎神之宴開啟才下手,就為著低調,此番可謂功虧一簣。


    最可恨且可疑的,便是炎神之宴一切安排幾乎毫無差錯,兩個太上脈修士也都被調離行宮,萬沒想到差錯出在一個普通人身上——三法俱全的幻香摧魂陣竟對令狐後人無用。


    他忽然想起什麽,問道:“神工君師徒三人在何處?”


    妖兵們答道:“神工君母女安置在地宮內,但她還有個女弟子,言行舉止十分……粗暴,早先被三公子單獨關進了地牢。”


    人還活著就好,不知她們作為誘餌,能不能把令狐後人釣上來,她死活不上鉤的話,誰也無法。更何況,如今她身份暴露,太上脈亦在虎視眈眈,偏生虞舞伶還橫插一腳,必要把事情告知西荒帝,一來二去,全是隱患。


    昌元妖君想得心煩,又厲聲道:“老三呢?!這種時候還在玩女人?!”


    妖兵們躬身道:“三公子早半日回來,得知榣山一事生變,便帶著幾個護衛往西之荒去了,說要親自從神工君家裏把令狐後人捉住。”


    昌元妖君登時大急:“還有個修士跟著她!老三怎如此魯莽!”


    “三公子好似得了什麽確切的消息,說令狐後人必是一人獨行。”


    昌元妖君聞說,反而露出放心的表情,喃喃道:“是‘仙子’給了消息?那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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