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


    “噗!”一口冰咖啡噴到了奶白色的桌布上。香港特別行政區律政司檢控官謝語恬呆呆地望著一塌糊塗的桌麵,戰戰兢兢地用手背擦拭了一下嘴角的咖啡殘跡,“你……你剛才說什麽?”


    餐桌對麵,一個留著津幹短發的女子皺著臉,厭惡地望著自己潔白的雙臂上沾著的咖啡漬。她氣呼呼地怪叫一聲:“恬恬!你好髒!”


    “別理那些了,你先回答我,剛才你說什麽來著?”謝語恬猛地一拍桌子,苗條的身子前傾,半秒前呆若木雞的雙目炯炯有神,迅速恢複了敏銳與靈氣。


    “我、要、結、婚、了。”短發女子惡作劇般地莞爾一笑。


    謝語恬做了個張嘴噴咖啡的動作,可喜的是,她嘴裏的咖啡方才早就噴得幹幹淨淨了。她秀眉微顰,失神了5秒鍾,驀地,她拍案而起,指著短發女子的鵝蛋臉,大喝道:“你……”


    “是!小女子米蘭在!”米蘭風情萬種地撥拉了一下碎碎的劉海,給了謝語恬一個媚到骨子裏的笑容。


    “呃……”謝語恬打了個寒戰。老天爺,嫵媚的姿勢到了米蘭身上,簡直就像男人塗了鮮紅指甲油一般礙眼。在她心目中,米蘭簡直就像是一個長不出胡子的男人。


    “噩夢、噩夢……”謝語恬嘴裏念念有詞,無力地撫著前額。


    在侍者上來更換桌布的當兒,謝語恬迅速調整自己的呼吸,凶巴巴地對米蘭說:“開這樣的玩笑很好玩是嗎?”


    “我沒有開玩笑啊,不過看到你秀氣的模樣陡然間變得猙獰,倒是很好玩。”米蘭愜意地抿了一口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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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正要發作的謝語恬感到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她勉強壓抑住自己的怒火,湊近米蘭的臉龐,凝視著她一雙大大的杏眼,“看著我的眼睛,你說的都是真的?”


    “是啊。”米蘭迎著謝語恬銳利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啊……”謝語恬忽然感到虛脫。以她身為檢控官專業的目光看來,米蘭沒有開玩笑。謝語恬忽然感到委屈,她扁著嘴,不高興地嘟囔,“哼,壞蛋,你根本就不當我是朋友!都已經到了結婚的地步了,那人是高是矮、是肥是瘦……我什麽都不知道!”


    “別生氣、別生氣,其實我也剛知道沒多久。”米蘭為難地皺著眉頭,像拍小狗一般拍了拍謝語恬的腦袋。


    什麽?


    謝語恬隻感到頭昏目眩。男人婆米蘭居然也來了個浪漫的閃電結婚?天哪,好朋友中,連最不可能結婚的米蘭都是準新娘了,她謝語恬的另一半仍舊連影子都沒有,嗚……


    為了讓自己鎮定下來,謝語恬握著咖啡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半是好奇半是嫉妒地問:“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到底怎麽個一見鍾情法?說來聽聽嘛……”


    “嗯,嚴格說來,我們根本就沒有認識過。”


    “啊?”謝語恬不知是米蘭的表達有問題,還是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我們是指腹為婚。”米蘭漫不經心地微微一笑。


    “噗!”又是一口咖啡。


    這次,米蘭躲避的速度有了質的飛躍,可惜的是,她忘了順便挪開自己麵前的咖啡杯,那杯可憐的咖啡受到了毀滅性的波及。


    “你真的好髒啊!”她皺著眉頭,剛要叫侍者來收拾,轉念一想,伸起來的手臂又放了下來,“唉,看你這德行,等我把話說完,你說不定還得噴幾次咖啡,算了,我得替別人著想一下,不能總麻煩人家侍者來換桌布啊。”米蘭自暴自棄地雙手環抱,氣鼓鼓地望著謝語恬。


    看她那樣子,不像是說來嚇唬嚇唬我的。謝語恬上下審視著米蘭活潑明媚的臉蛋,斯斯艾艾地說:“米米,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沒有。”米蘭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那你是廉政公署執行處的調查員耶,而且,現在都1世紀了!你怎麽可能像100年前的纏足婦女一樣,盲婚啞嫁呢?!”謝語恬激動得不停地揮動著雙臂,“是什麽人在逼你?說出來!我幫你出頭!”


    “謝謝,我自願的。”米蘭咧嘴一笑。


    謝語恬她使勁咬了咬自己的下唇。一股刺痛的感覺真實地傳來:太可怕了,她不是在做夢,“米米,你還不到4歲!用得著這麽著急把自己嫁出去嗎?喂,你讓我太有危機感了!我們兩個同齡耶……”


    米蘭望著瀕臨崩潰狀態的謝語恬,得意洋洋地抿了一口咖啡,喜滋滋地說:“看,我有先見之明吧?”


    “我可是一點也不明白。”謝語恬不滿地橫了米蘭一眼。


    “唉……”米蘭故作老成地甩了甩短發,緩緩說道,“現在已經是1世紀了,離婚率遠遠高於經濟增長率,女人一生,隻要嚐過婚姻的滋味就可以了,至於是早一點,還是晚一點;浪漫一點,還是形式一點,有什麽要緊的呢?”


    “我不明白……”謝語恬頭昏腦漲。


    “打個比方說吧,我覺得婚姻的吸引力就像是麥當勞的新快餐,麥當勞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推出一些新的菜式,出於新鮮,人人都會去試一下,可是,試過一次,很少有人接著去試第二次,大家都覺得,既然試過就可以了。這也是麥當勞每次推出新菜式隻有區區一兩個月的原因。相對地,婚姻也一樣,沒有嚐試過婚姻滋味的人會遺憾,無論如何,女人還是應該結婚的——我不是獨身主義者。”


    “那迅速離婚也無所謂嗎?”謝語恬氣勢洶洶地咆哮了起來。


    “那也不失為人生的一大曆練,不是嗎?”米蘭聳聳肩,“如果有了小孩,就更省事了,以後不用再為找個人生小孩的事情而煩惱,我討厭人工受津。”


    “我……無話可說。”謝語恬徹底放棄。


    “恬恬,這才是e時代的生活態度,明白了嗎?”米蘭挑起了眉毛。


    謝語恬烏黑的眼珠子轉了兩轉,突然“嘿嘿”笑了起來。她越笑越開心,不由自主地伏在了餐桌上。


    “你笑什麽?”這回輪到米蘭驚訝了。


    “嗬嗬……”謝語恬不懷好意地盯著米蘭,臉龐再次恢複了元氣,“別拿什麽麥當勞快餐的理論來唬我,你這麽早結婚,又是什麽老掉牙的指腹為婚……哼,我想,八成是你爺爺立下的軍令狀!他以前一定是欠下某人的巨大人情,現在人家讓他那惟一的孫女來償還,他不得不從……”


    “喂,別瞎猜!”米蘭的聲調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嗬嗬……找到弱點了……謝語恬寒笑凝視著米蘭的眼睛,“你能說與你的寶貝爺爺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呃……”米蘭語塞。


    “哈哈,我就知道!”謝語恬放肆地笑了起來。


    “別笑得像個巫婆一樣好不好?!”米蘭底氣不足地嚷嚷,“雖然是爺爺牽線的,不過,這也是我自願的呀!如果我不是自願的話,爺爺怎麽逼我也不行……”


    “那人是個窮光蛋、叫花子?”


    “讓你失望了,他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他公司主要做貿易的吧,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名下好像有一些房產,和六間酒樓。”


    “哇!這麽牛!”謝語恬吐了吐舌頭,“這樣的鑽石王老五怎麽會挑上你嘛……啊,我知道了!嘖嘖,米米,我真替你感到惋惜,雖說你也不是什麽花容月貌,不過,攤上一個鬥雞眼又滿臉豆皮的男人可不是一件好事!”謝語恬深表同情和遺憾。


    “這你放心好了,百分比的帥哥,照片為證。”米蘭板上釘釘地說。


    “真的假的?是合成照片來的吧?”


    “不是,那照片是我爺爺親自的!”米蘭不無得意地揚起了下巴,未免謝語恬繼續胡亂猜測,她又加上了一句,“他年紀也不大,剛滿8歲!”


    “哦……”謝語恬覺得有點無趣。米蘭爺爺親自出馬的事100%是不會出差錯的,“米米,那人和你爺爺有什麽關係?”既然在米蘭準丈夫的外貌、年齡、職業、財產上無法做文章,她決定轉移話題。


    “我爺爺和他爺爺以前是過硬的朋友,可以說是生死之交吧。本來他們就說要結成兒女親家的,結果兩人都生了兒子,又都是獨子,所以,隻能為我們指腹為婚。”


    謝語恬敏感地發現,米蘭說話的聲音稍稍平淡了些。她很清楚這是為什麽。米蘭的爺爺原來是的大哥,可米蘭的爸爸是畫家,對加入一點興趣都沒有。在米蘭爸爸和媽媽的勸說下,他爺爺金盆洗手,安度晚年。然而,米蘭剛剛出生沒多久,一場大火奪去了她爸爸、媽媽和奶奶的生命。雖說警方最後沒有抓到什麽把柄,可人們都在猜疑:這是對她爺爺的報複。


    就這樣,米蘭與她爺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快樂,隻不過,偶爾,米蘭會羨慕謝語恬有一對寵愛她的父母;提到父母的話題,也會稍微有點不自然。


    想到這裏,謝語恬的臉龐變得柔和了,她垂下頭,輕輕攪動著咖啡杯裏深褐色的液體。米蘭是一個很好強的女孩,她不需要別人露骨的憐憫,隻需要留給她一點私人的空間。


    米蘭很快就提起了津神,她大咧咧地說:“那個人和我蠻像的。”


    謝語恬愣了一下,才醒悟過來,米蘭嘴裏的“那個人”說的正是她未來的丈夫,她禁不住好奇地問:“怎麽個像法?也是短發加上一雙大眼睛嗎?”


    “說什麽啊!”米蘭白了她一眼,“我是說,我們的身世蠻像。他爸爸媽媽也是很早就去世了,他爺爺把他拉扯大。”


    “哦?但願他爺爺不要像你的寶貝爺爺那麽難纏才好。”謝語恬打了個寒戰。米蘭的爺爺簡直就是一個披著70歲老頭外衣的天才惡魔兒童。


    “他爺爺……得了重病,醫生說樂觀估計,也隻能活一個月了。”米蘭歎了口氣。


    “原來你們結婚是要衝喜!”謝語恬衝口而出。


    米蘭厭惡地瞪著謝語恬。


    哎呀,我似乎說錯話了。謝語恬灰溜溜地不敢正視米蘭的眼睛。


    “有你這麽說話的嗎?那個人的爺爺病重,你還好意思開人家老爺爺的玩笑!”米蘭繼續訓斥著謝語恬,“另外,我要再次重申!我要結婚是我自己想完成人生一大任務!與其他一切無關!”


    “知道了,知道了,”謝語恬不以為然,“說了半天,你的另一半到底叫什麽名字啊?你習慣了用‘那個人’來稱呼他,我可是不怎麽習慣。”


    “他叫魏泠岫。”


    “靈秀?這不是女人的名字嗎?”謝語恬張大了嘴巴。


    “不是你想象的那兩個字!”米蘭皺著眉頭,用手指在桌麵上比劃了起來,“是這兩個字:泠、岫,‘泠風’的‘泠’,‘遠岫’的‘岫’!”


    謝語恬看著米蘭寫完,不由得微微一笑,“泠風、遠岫、清涼的風、遠方的山……名字很美。”


    “這隻能說給他起名字的人中文水平高,”米蘭幹巴巴地說,“我可是查了好一會字典才弄明白這兩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和怎麽念的。”


    “你怎麽一點詩情畫意都沒有啊!”謝語恬真是敗給她了。


    “得了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了,我今天找你出來,是有事想讓你幫忙的。”米蘭正色道。


    “是和你的婚禮有關的吧?”謝語恬頓時一臉興奮。萬歲!她終於可以當伴娘了!


    “真聰明!”


    “嘿嘿,這我可得考慮一下……”謝語恬拖長了聲音,故作矜持地抿著咖啡,可惜她臉頰上的紅暈還是暴露了她興奮的心情。


    “答應我嘛,恬恬。”米蘭溫言軟語。


    “好吧,我答應你,誰叫我們是死黨呢?”謝語恬笑得像一朵花。


    “那說定了,你可要幫我弄好這份協議啊!”


    “啥?”謝語恬呆住了。協議?當伴娘需要簽協議的嗎?她詫異地擰起了眉心,“什麽協議?”


    “婚前協議啊!現在不是很流行的嗎?為了避免離婚時候財產的糾紛,提前簽好協議!你到底是不是學法律的啊?”米蘭難以置信地看著謝語恬。


    “你是想找我幫你擬定那份該死的婚前協議?!”謝語恬大嚷了起來。


    “當然,你還以為是什麽?”米蘭一臉茫然。


    “噗!”謝語恬嘴裏的咖啡不偏不倚地噴在了米蘭那張無辜的臉上。


    “謝語恬!我要翻臉了!”米蘭“騰”地站起身來。


    “要翻臉的人是我!”謝語恬暴躁地把咖啡杯“砰”的一下擱在桌子上,狠狠地瞪著米蘭,“我忍辱負重地和你當了16年朋友是為了什麽?你結婚了還要把我當成是工具!我告訴你,我是檢控官!不是專門打離婚案的民事律師!”氣死她了,天知道她多麽想當伴娘!偏偏這米蘭壓根就沒把她往那方麵想!


    餐廳裏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地望著兩個妙齡女子劍拔弩張地四目相對。侍者猶猶豫豫地走了過來,結結巴巴地說:“小姐……你……你們需要……幫、幫……”


    “我們不需要幫忙。”米蘭手一擺,重新坐了下來。


    “哼!”謝語恬把臉側向一邊,不去看米蘭。


    沉默了一會兒,米蘭首先說話了:“恬恬,你就幫幫我吧……”


    她的聲音幾乎可以擰出水來,這讓謝語恬毛骨悚然,“別對我撒嬌,找你老公去!”


    “恬恬,我和那個人隻見過三次麵啊!其中一次還是在看相片的時候見到的……”米蘭的嘴巴扁了起來,“恬恬,我和你就不同了,剛才你不是也說了嗎?我們都當你16年好朋友了,我有事不找你找誰啊!我一點都不了解那個人,當然要找你幫我做好保障啊!”


    謝語恬的臉色緩和了下來,“可我是檢控官……”


    米蘭趕緊打斷她的話,“我當然知道啊,我是想讓你幫忙介紹個可靠的律師,有你在旁邊看著,我就放心了。”她適時地拋了一頂高帽給謝語恬戴上。


    謝語恬嘴角動了動,想笑,可她忍住了。她板起麵孔,竭力讓自己顯得嚴肅些,“你當我是什麽啊……”


    “是我的好朋友啊,最好最好的!”米蘭滿臉都是純潔的笑容。她太了解謝語恬了,嗬嗬,她可是仔細研讀過《孫子兵法》的。


    “好吧……”謝語恬被捧得飄飄然了,“你什麽時候要見律師?不止是你,你的‘那個人’也要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就今天下午如何?”米蘭急促地說。


    “這麽急?!”謝語恬愕然。


    “是啊,嗯,恬恬,你想不想知道,我什麽時候結婚?”米蘭的腦袋向謝語恬湊了過去。


    “啊?如果你現在去婚姻登記處排期登記的話,應該要三個月吧……”謝語恬不確定地說著,米蘭那張臉讓她感到,她又會得到一個爆炸性的答案了。


    “我已經登記了,”望著謝語恬不快的臉色,米蘭趕緊補充,“事先聲明,不是我不想通知你,可就連我自己也沒有太把這事放在心上,而每次見到你都太高興了,光顧得聊我們的,壓根就忘了那碼子事。”


    “沒關係,你的沒心沒肺我今天已經見識夠了,”謝語恬波瀾不驚地把咖啡杯湊到嘴巴,小聲問,“你到底什麽時候結婚啊?”


    “明天下午。”米蘭飛快地說完,敏捷地張開餐巾,把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嘿嘿,她可學乖了。


    一點動靜都沒有。


    半晌,謝語恬期期艾艾的話響了起來:“米米,你這麽想讓我噴咖啡的話,早說嘛,我讓侍者再給我一杯咖啡好了。”


    咦?米蘭困惑地把遮住臉的餐巾移開一點點,狐疑地注視著謝語恬。


    謝語恬敲了敲空空如也的咖啡杯,“裏麵早就沒有咖啡了,你沒注意到嗎?”她惡意地露齒一笑。


    “坦白說,我對你老公的印象很差。”謝語恬抬頭望了望掛鍾,不高興地嘀咕著。


    “我承認,他的時間觀念很不好。”米蘭歎了口氣。約好下午4點在謝語恬的朋友馬律師辦公室見麵的,可是現在已經4點半了,魏泠岫還是沒有出現。


    “再打電話催催他。”謝語恬不耐煩了。


    “我剛才不是催過了嗎?我不想再催了,我和他又不是很熟。”米蘭蹙起了眉。


    不是很熟?都要結婚了,還不是很熟?一旁的馬律師懷疑自己的耳朵有了問題。


    終於,秘書的聲音響了起來:“馬律師,魏先生來了。”


    “讓他進來。”百無聊賴的三人頓時津神一振。


    門馬上開了,神秘人魏泠岫隆重登場。


    謝語恬隻覺得眼前一亮,很漂亮的男人——


    個頭接近1.80米,一頭烏黑的短發,發型有點像GUCCI新一季時裝雜誌扉頁裏的男模,卻又沒那麽張揚,發尾稍稍有點翹,看上去很有性格;臉型是亞洲人的臉型,輪廓的立體感不算強,卻出人意料地好看;眉毛很長,不太粗也不太細,恰到好處得幾乎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鼻梁挺直、唇形完美、膚色健康、四肢勻稱……最經典的是他的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清清的、淡淡的、醇醇的,不寒憂鬱,沒有高傲,他隻是不經意地掃了一眼謝語恬,謝語恬就傻乎乎地感到似乎一陣清涼的風迎麵而來。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名字。


    魏泠岫衝大家點了點頭,低聲說:“不好意思,公司裏有急事,來晚了。”說完,就在米蘭身邊的空椅子上坐了下來。


    隻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話,謝語恬就明白: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男人。雖然,他在向大家道歉,可是,在他悅耳的嗓音中卻聽不出一絲抱歉的意味。這不是他故意為之,因為他很隨意地說了出來,根本不需要斟酌;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氣質與風度:他像是一位帝王,永遠不需要低頭。


    謝語恬看了看米蘭。與魏泠岫一比,米蘭的模樣可就遜色一籌了。米蘭有一張曬得黝黑的鵝蛋臉,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除此之外,她的外表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鼻子馬馬虎虎、嘴唇稍稍有點厚,由於經常鍛煉,身體挺結實的,絕對不是弱質纖纖型;如果今天她不是按照廉政公署的要求,穿著津幹的套裝的話,乍眼看去,米蘭和香港街頭許多大眼短發的女孩沒有什麽區別。不過,米蘭是與眾不同的。她很勇敢、也很樂觀,敢恨敢愛,常常讓自己的快樂感染周圍的人,她是那麽的活力四射,隻要你仔細端詳她的麵孔,你就會感受到她璀璨耀眼的生命力。作為她的朋友,謝語恬是深諳這一點的,可是,魏泠岫呢?謝語恬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魏泠岫安靜地坐著,與米蘭沒有什麽交流。如果不是坐在一起,他們看上去一點關係都沒有。


    謝語恬清了清喉嚨:“魏先生,米米沒有告訴你嗎?你應該讓你的律師來一趟的。簽協議的時候,雙方律師都應該在場。”


    “這些小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魏泠岫淡淡地說。


    小事?結婚還是小事嗎?凝視著魏泠岫沒有表情的淡漠臉孔,一絲不快在謝語恬心底蔓延。這個男人帥得一塌糊塗又如何?就憑這冰冷的脾氣,她才不稀罕呢!一瞬間,她忘卻了魏泠岫曾經帶給她那清涼的感覺。


    “我自己有執業律師的牌照。”魏泠岫又加了一句。


    啊?這麽厲害?!謝語恬一愣。


    “那你就好好看看這份協議,如果沒有什麽異意的話,馬上簽名!你的遲到,耽誤了馬律師和恬恬好長一段時間!”米蘭不高興地嚷著,把那張協議遞到了魏泠岫的鼻子跟前。


    “對不起。”魏泠岫衝馬律師和謝語恬抿了抿嘴。


    他在微笑,如果,那可以稱之為“微笑”的話。謝語恬望著魏泠岫的臉:他的笑不是發自內心的,很淡、很冷。


    一陣沉默。


    魏泠岫在靜靜地看協議,房間裏其餘的三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你看完沒?”終於耐不住安靜的米蘭率先開口了。


    “看是看完了,不過,有一項我不太滿意。”魏泠岫抬起眼睛。


    豈止是一項?謝語恬暗自好笑。剛才在擬定協議的時候,她和馬律師都被米蘭苛刻的要求弄得目瞪口呆。馬律師心裏一定是到現在都在替魏泠岫抱不平:怎麽會攤上個這麽厲害的老婆?


    “哪一項?”米蘭急躁地問。


    “這一項,‘離婚之後,妻子可以擁有丈夫的一半財產’。似乎不太公平。”魏泠岫凝視著米蘭的眼睛。


    “怎麽不公平了?本來我是想寫丈夫也可以擁有妻子的一半財產的。不過,我廉政公署的薪水雖然也不少,可跟你比就丟人現眼了。你也不會在乎那麽一點吧?”米蘭搖了搖頭。


    “如果你結婚一天之後,就要和我離婚,我豈不是花了一半的身家來辦一個婚禮?”魏泠岫平淡地說出一個問句來。


    好一個商人本色。米蘭忽然來氣了,“你是男人耶,怎麽這麽小氣?!我米蘭是什麽人?我不會做出如此背信拋義的事情來的!我要對得起我爺爺,還有你爺爺!”


    “那麽如果我爺爺很快就去世了,你會不會離婚?”魏泠岫直視著米蘭的眼睛,一絲寒意射了進來。


    米蘭不願意讓他看出自己一瞬間有點膽怯了,她直著脖子大聲說:“你對我不好,我當然要離婚!”


    “這個回答有點飄忽……”魏泠岫終於沒有再盯著米蘭的眼睛看了,他垂下眼瞼,望著手裏的協議,低聲說,“這一條需要改改。”


    “不改!”米蘭的倔脾氣上來了,氣哼哼地盯著魏泠岫。


    魏泠岫似乎根本就沒有聽見那個“不”字,徑自說道:“你可以要我一半的財產,不過,前提條件是我們的婚姻必須維持0年。”


    什麽?糟了,怎麽突然覺得這個人像是個冷血惡魔?0年啊……米蘭感到人生沒有了希望,“不行!”她衝動地大叫一聲。


    “那也可以。如果我們的婚姻不能維持1年的話,你隻能擁有我.5%的財產,如果能維持年,你就可以擁有我5%的財產……如此累加,一直到0年。以後,你可以擁有我一半的財產。你應該知道我的財產狀況,平心而論,這還是比較公道的。”


    “公道個屁!真希望你1年之內破產!”米蘭咆哮。


    “那你就什麽都沒有了。”魏泠岫聳了聳肩,白淨的臉上現出了笑意,雖然很淡,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笑。


    “你……如果你要這麽修改這條協議的話,我不結婚了!”米蘭現在已經後悔了,為什麽當初會答應爺爺和這個男人結婚的?


    “隨便你。”魏泠岫平靜地說道。


    啥?有沒有搞錯?!當初是他們要求結婚的,怎麽現在好像是我在求他娶我一樣?米蘭氣得眼前發黑,她指著魏泠岫的鼻子,粗魯地吆喝著:“是、是你爺爺快要不行了,我們才……”


    “請你不要扯上我的爺爺,他年紀大了。”魏泠岫寧靜的眼眸有了一絲嚴厲的意味,“婚姻的當事人是我們,隻是我們。”


    米蘭驚訝地發現,自己乖乖地合住了嘴巴。


    “那麽……這條協議還修改嗎?”馬律師試探地問了一句。


    “改!”米蘭忽然回過神來,她大義凜然地說道,“不過要加上一條附加條款作為代價:婚後的夫妻生活……說清楚點,是性生活必須我說了算!我說發生就發生,我說不發生就不發生!違約的話,我有權控告魏泠岫性侵犯!”


    啥?謝語恬和馬律師麵麵相覷,有這樣的協議的嗎?“米米,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謝語恬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我就是考慮了才這麽說的!”丈夫這麽小肚雞腸,她怎麽也得保障一下自己吧,按她的性格,如果魏泠岫沒有任何的改變,說不定明天下午剛結完婚,他們就要排期去辦離婚手續。既然財產不能分多少,有夫妻之名而沒有夫妻之實還是比較好,不然的話,她米蘭豈不是吃大虧了?再說,這麽有個性的人,怎麽能和他有下一代?


    “魏先生……”馬律師為難地看著魏泠岫。


    魏泠岫點了點頭,“沒問題。”


    啥?他為什麽回答得這麽爽快!米蘭杏眼圓睜,他一點都不在乎?!


    唉,前途黯淡啊……米蘭跌坐在了椅子裏,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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