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謝靈運他們,何無忌、何長瑜等人驚喜地奔去,這一下老友重逢,自然有說不盡的話,道不盡的高興。何氏兄弟當然早已知道了謝靈運的真正身份,對他又多了一份敬重,而結識到了謝公信、謝瞻等人,也為之開懷。


    算起來,兩人入北府一年多了,何無忌身為劉牢之的外甥,而且修為高強,又有將才,所以在北府很受重用,也是一來就當上了隊主,而如今已經是劉毅一軍裏的一名幢主。


    那劉毅之前是劉牢之的參軍之一,也是今年才晉升將軍,開了一支新軍,乃是府中堅定的"劉係"力量。


    而何長瑜則擔當著何無忌手下的一名隊主,也算是如願以償,終於當上了北府的軍官。


    其實兩人在這裏可謂靠山十足,不但有著劉牢之這份關係,老將何謙就也是東海何氏的人,何氏能有今天之地位,離不開何謙的支撐。


    但兩人也是憑著軍功,才混到了現在的位置。此時聽聞謝靈運他們要前去新兵營,兩人熱情地要帶路,今天是他們幢的休息天,沒什麽事兒,在軍營裏閑逛太不像話了,本來打算前去校場找人切磋的,現在去新兵營湊熱鬧也好。


    新兵營離著主帥營有幾個軍營,眾人一路走去,目睹了途經的各個軍營的軍容,孫無終的、何謙的、高長慶的...都讓人感覺將勇兵強,那蔽日遮天的旌旗都是那麽昂揚。然而當又路過一個營,卻有一股散漫之氣撲麵而來...


    "這裏是王恭王將軍的營。"何無忌心中的不屑擺了上臉,"王將軍治軍自有一套,聽聞在將軍營賬裏立有佛像,日夜供奉。"


    何長瑜壓著話聲的道:"王將軍不打食的,如果誰被編入他這軍,那真是慘嘍,在他那裏待一年,都沒有半點收獲軍功的機會..."


    "此話怎說?"一眾新隊主皆是疑惑,而忠叔駝背在那裏,什麽都不說,何長瑜就解釋了起來。


    所謂"打食"就是北府主動出兵,渡過那條名為"將軍江"的大江,進去北域邊緣溜達,襲殺所遇到的妖魔,因而各人憑著各自的戰績表現而得軍功。


    這是北府兵常年最普通的活動,好劍不但要磨,也要出鞘,才不會生鏽。靠著這些"打食",新兵變老兵,老兵又更厲害,北府兵才會保持著這恐怖的戰鬥力,而且也才會一直按壓著北域妖魔的氣焰,讓它們始終不得安生,成不了氣候。


    想要升官,想要變強,就必須勤加打食。


    這都由一軍統帥來作安排,孫無終軍幾乎一個月兩三次,但是王恭軍,卻從來都不打食!也許不是從來,聽說前幾年有過一次,結果在北域"深入"十裏不到就班師回府了,妖魔沒打著,他王將軍自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腿。


    此事自然是貽笑大方,但王將軍沒有知恥而後勇,非但沒有,還從此半步不過江了。


    所以在他軍的幢主、隊主,幾年前是那樣,現在還是那樣。焉能不散漫?


    "我們應該沒有人會被編入這裏吧?"聽罷之後,頓時就有謝氏子弟頗有些擔憂地問道。


    "劉都督怎麽會!"何無忌搖頭,對自己舅父很有信心。


    "我看也不會。"謝靈運微笑的道,心裏對劉牢之的印象的很好的,"劉都督明白我們是來為北府效力,誌在建功立業的,而不是混個入過北府的出身。"


    謝公信、謝瞻對此都點頭認同,他們作為謝氏子弟,既然一來就是隊主,何必擔心在編營之時受到虧待?


    這話題笑笑就過去了,眾人繼續前進,不久就來到了新兵營,颯颯的旌旗有著一股勃勃銳氣,正如此營的氣息,營內的新兵蛋子也許沒有老兵那麽沉穩老練,但他們的衝勁比之起來甚至還要高昂,他們迫不及待著上陣,迫不及待著殺敵!


    新兵營由郭恭所管,他已經早一步得到了軍報,此時與一眾新兵教頭出來接待眾人。


    他告訴大家,營內正有一批初初練成的新兵,一萬來人,足夠他們挑選組建新隊的了。


    這些新兵來自天下各地,有些人是氏族子弟,有些人是宗門修士,也有江湖好漢,北府軍人的後代等等,可謂龍蛇混雜,也許其中有人可以成為大將軍,亦有人一輩子都隻適合當個士卒,還有人會熬不住苦而早早歸家,或因為不中用而被踢走,以及出戰時死在沙場。


    新兵淘汰率是很高的,按照往年的情況,明年這個時候,這一萬人裏還挺著腰板留在北府的,大概隻有一千人。


    多數是被踢走的,小數是戰死的,入北府本就萬裏挑一,新兵期又十裏挑一,這樣才造就了這一支雄兵!


    現在是挑到騾子還是馬,就看他們這些隊主的了!新隊主來新兵營,可以一次自由地選夠五百人,如果二爭一,其新兵則有選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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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能跟著一個好隊主,乃是每一個士兵的心願,誰都不想碌碌到了第二年,自己沒被踢走,隊主卻被降為士兵了。


    這時候,新兵營校場之上,一萬士兵列著整齊劃一的隊伍,一張張臉龐上都有著期待興奮,今天的隊主們皆是謝氏子弟!其中還有康樂公的孫兒,他們真他媽的幸運!


    隊列前方的將台,眾人一字排開地站立,認真地打量著士兵們,他們的修為有高有低,但總體而言差不了多少,平均的話命功約在結丹境初期。


    郭恭、何無忌等人立於一邊,忽然聽到謝靈運問道:"郭將軍,我可以問他們些問題嗎?"


    "可以的,請。"郭恭點頭。


    "諸位北府男兒,在下謝公義。"謝靈運向士兵們抱了抱拳,喊問道:"我想知道你們一點心思,請你們在聽到我的詢問後,不要猶豫、不要思索,馬上回答!"


    士兵們齊聲應了聲好,都精神大振,謝公義就是康樂公的死而複生的四孫兒,聽說最有出息!


    在眾人好奇的注目之下,謝靈運突然吼問:"你們為什麽從軍?馬上告訴我,為什麽!"


    為什麽從軍!?很多人怔了怔,他們都站在這裏了,這還用得著問嗎,當然是因為想要從軍...與此同時,又有各種各樣的回答響起,"為了忠君報國!"、"我要斬妖除魔!"、"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為了榮譽!"、"我從小就想入北府!"、"這裏有飽飯吃!"...


    然後又是陸陸續續的聲音,一萬人有一萬個答案,響徹了雲霄。


    掃視著眾人,聽著這亂語,謝靈運默默點頭,他所尋找的,不是性命至強的兵士,而是誌同道合之輩,人有道心,軍有軍心,若能五百人共一心,何愁士氣不高?


    那些回答遲鈍的人,要麽是因為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想法,要麽是因為心思重,想要投機討巧,這些人之所以站在這裏,與他的原因無關,不可取。


    而可以立即回答,也不代表全部都是發自心底,然而這樣挑選很難分辨,他全神貫注,才勉強聽得清楚誰說了什麽。


    "郭將軍,我可以下去挑選了。"謝靈運說道。郭恭應好,而謝公信、謝瞻等人都不急,都有一個默契,先讓阿客挑定了,他們再挑,精兵給阿客,不冤!


    謝靈運這回當仁不讓,康樂公雖然沒說什麽,但隻是那句"我時日無多了",他就知道自己要盡全力、盡快地在北府闖出一番功業。


    "你,我要了。"、"還有你。"、"你。"、"你。"...


    他在一列列士兵的身旁走過,到了看中的兵士邊,就停頓一下腳步,望上一眼,說上一句。


    隨著一個個士兵邁著高興的腳步,從軍陣中走出到校場另一邊的空地,將台上的眾人卻有些不解,就算沒有認全,這些人分明答什麽的都有,謝靈運根據什麽而作出選擇?


    何長瑜搖頭,謝瞻也搖頭,都說不出來。


    "莫不是由口音而定?"郭恭作了一個猜測,頓時暴露了他不高的領軍能力,眾人都有些無語,口音算什麽!


    "這些士兵,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嗬嗬..."忠叔忽然神秘莫測地笑道,頗是開心,挑兵選將的目光高低對為帥者來說,是至關重要的,阿客現在做得還不賴。


    "忠叔,什麽特點?"謝氏子弟們紛紛詢問,他們也好學上幾手。


    "他們就像''木瓜'';。"忠叔的老臉生起幾分尊重,"他們回答得堅毅過人,有些人握緊了拳頭,有些人咬著牙,他們是真正那麽想的,這些士兵,死也不會後退半步。"


    眾人聞言都似乎明白了,關鍵不在於答案,而是態度!?


    "是實現答案的決心。"忠叔的語氣已是肅然起敬,每個堅韌不拔的人都值得尊敬!


    軍隊不同於個人,五百人不是一個人,沒有人的想法是可以真正一樣的,但有一個想法卻可以一致,為了實現目標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無所畏懼!


    這個目標,隻能通過浴血奮戰來實現,通過一場場勝仗來實現!也隻有此心,才可以為軍心!也隻有這樣的軍隊,才可能打出背水一戰。


    四少明白這一點。


    不多時,謝靈運已經走遍了所有的隊列,從中挑出了五百精兵。


    眾人望去,隻見那五百人猶如一群狼虎,一道道目光好似夜空中的天狼星,遠遠都可以感覺到他們那鋼鐵一般的意誌!


    何無忌不由讚歎出聲:"好兵!好兵!"他看得真有些垂涎妒忌了,"郭將軍,怎麽我來補充亡兵的時候,就沒有這樣的精兵?"


    "哈哈!"郭恭一番大笑,"哪次我不是把所有新兵都叫出來的,還能藏著不成?何幢主,你每次挑選都哪個魁梧挑哪個,哪有謝隊主這些門道,可不能怪我。"


    "哎!"何長瑜有點苦惱地撓頭,他也是那樣的做法,難怪總感覺隊裏差了點什麽,卻不是差了,而是雜念太多!


    謝公信、謝瞻等人心下都有了些主意,學著謝靈運剛才那樣,問了幾個問題,就開始挑選。一萬新兵就那麽多,好壞都由他們帶走,所以不可能每個人都五百精兵,大家皆為謝氏子弟,競爭也應該是兄友弟恭的競爭,他們就幹脆說好,平均地分。


    與此同時,謝靈運走到了剛剛組成的新隊前,望著這五百鋼鐵士兵,沉默不語。


    而士兵們目不轉睛,挺直的身子紋絲不動,好像是一群石俑。


    半晌,謝靈運才突然說道:"我需要兩個副手,你們誰認為自己可以擔當此任?"盡管士兵們意誌強大,大都不由微怔,這又是另一個問題...謝靈運皺起眉頭,沉聲的道:"連一個副手都不敢擔當嗎!?"


    "謝隊主,我認為我可以!"這時候,響起了一把清朗穩重的聲音——


    謝靈運轉目望去,是一個年及弱冠的青年,他就道:"你出來。"那青年健步走出,麵容頗有幾分文人秀氣,目光內斂,似是一名儒將。謝靈運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羊璿之,泰山羊氏子弟。"青年朗聲答道。


    "哦。"謝靈運默然,泰山羊氏是天下大氏族之一,一代名將羊祜正是泰山羊氏的祖宗,這羊璿之的性命修為都似乎踏入第三境了,不知才能如何?不管如何,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你就是副隊主了。"


    "卑職領命!"羊璿之抱拳作揖,臉有激動。


    謝靈運看了看眾人,留意到有些人細微的神情變化,知他們的心理,治軍不患寡而患不均,他是謝氏子弟,一來就當隊主,他們服氣;但羊璿之在一刻之前,還跟他們是一樣的新兵,沒有半點軍功,沒有什麽特出表現,卻就升了官...


    "怎麽?你們不明白羊璿之為什麽能當副隊主嗎?"謝靈運問道,眾人沉默,他驟然喊道:"因為他敢!我問你們誰敢,隻有他敢,他不當誰當!?"


    "謝隊主,我也可以。"這時,又有一把清亮的聲音響起!


    "誰,出來!"


    又是一個弱冠年紀的男兒,身形比起羊璿之還要清秀,卻蓄著短短的山羊胡,雙目的神光多有靈智之色,若說是個猛將,不如說是個謀士。


    "你叫什麽?"謝靈運又問道。


    "荀雍,潁川荀氏子弟。"那青年話聲溫和。


    謝靈運微微點頭,潁川荀氏也是曆史悠久的氏族了,他們的祖先荀彧、荀攸都是三國時代大大有名的謀士,又不知這個荀雍的謀略如何?他說道:"那你就是另一名副隊主。"


    "卑職領命。"荀雍雙手作了一記長揖。


    眾人這下的神情變化更大,真的就因為敢,羊璿之和荀雍都當上了副隊主...可是跟他們的出身沒有關係麽,若是寒門子弟,謝隊主還會不會看中?


    "我還需要一名先鋒。"謝靈運又道,而這一回,馬上就暴響起了一把粗壯的聲音:"俺來!"還沒待謝靈運讓其出來,那人已經轟轟地走出,卻是個二十五六的黑臉大漢,渾身肌肉團團,胡子拉碴,好像張飛典韋再生一般!


    "俺叫熊力,不是什麽氏族子弟,阿爺阿爹都是屠豬的,來北府習一身武藝!"大漢粗聲粗氣地說,瞪大牛眼,短粗的脖子都紅了。


    "好!"謝靈運大讚一聲,他還真的生怕又出來一個氏族子弟,拍了拍熊力的肩膀,道:"你就是我們隊的先鋒大將。"


    熊力的牛眼瞪得更大,沒成想真的成了,"真的!?"


    "自然是真的!"謝靈運一邊回答,一邊掃視著眾人,道:"我告訴你們,要想成為隊主、幢主、將軍,首先要自己相信自己可以!羊璿之、荀雍、熊力,我起用他們,就是因為他們比你們勇敢!不過誰都不必懊悔,你們身處的地方是北府,望望北方,還怕沒有機會!?"


    見眾人都變了神色,有點熱情沸騰起來,他心中滿意,總算沒有挑錯,又喊道:"北府論功行賞,我謝公義亦如是,但我相信,我們的戰鬥不為賞,而是為了心中的一個目標!那就是為什麽你們來到北府的原因!是與不是?"


    "是!!"眾人紛紛大喊,神情激昂。


    "記住現在的心情吧!"謝靈運轉身望向北方,"我想很快,我們就會有第一次''打食'';,到時候,才是真正的考驗。"


    這邊一邊熱血激蕩,那邊謝公信等人的挑選也漸漸完成,過得小半天,一萬新兵幾乎都有了歸屬,隻剩下幾百名誰都不要的剩兵,他們無不十分沮喪。


    有時候就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當眾人回到了將台上,接下來各隊該到哪一軍報道,也有消息傳來了...


    謝靈運,編入王恭一軍!!


    郭恭、何氏兄弟、謝氏眾人全都變了臉色,而謝靈運微皺眉頭,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何長瑜愕然的樣子,真是不理解劉都督怎麽想的,但他人輕言微,能說什麽呢?


    "我這就去問問劉都督。"何無忌大聲的怒道,雖然是劉牢之外甥,他的脾氣卻像孫無終,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現在這算什麽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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