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眾人都在勸止,謝靈運卻已經有了決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就算信不過黑風妖,也信得過布袋和尚,老和尚既然讓黑風妖相助自己,等於又是信得過的。


    而且他並不是沒有暗手,失去聚寶盆,卻有了另一件妙物,怕什麽?


    怕也要去,因為阿野就在那裏!


    "大家不必多言了!"謝靈運抬手一聲大喝,讓眾人停下話語,而多聞道長一直撫須不語,他環顧他們,決然道:"我是要去,你們不必擔憂,也不必猜測!山人自有妙計,此事內裏一些情況,暫時不能跟你們細說,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絕對不是去送死!"


    他看向杳渺姐妹,吩咐道:"等會兒如果打了起來,你們就向大家道明。"又看向幾位老統領,交待道:"戰事一起,你們就見機行事,若然勢頭有利於我們,就施展陣法、派兵衝殺,爭取一舉把黑雷老妖滅掉!"


    "這究竟是?"淨林禪師、宋夫子他們都糊裏糊塗,怎麽聽他說得將要落入圈套的人,反而是黑雷老妖似的...


    雖然極力反對,可謝靈運堅持己見,說了幾番數次仍是如此,眾人也沒辦法了,隻得信他聽他,己方嚴陣以待,做好出擊的準備。


    在近千修士們的嚴峻目光下,謝靈運隻拿著一把樸刀,走出營地,向著三百步外的談判地點走去。


    他望望烏黑的天空,生怕不知狀況的純兒會衝下來,舉起右手打了個手勢,讓她繼續原地待命——


    一步一步,這段路途很快就要走完,果然見前方荒野中,一小塊地的野草被壓翻而空了出來。


    幾個身影或站或坐的在那裏,除了黑風老妖等五隻妖使,就還有一隻黑熊首而人身的魁梧大妖,應該便是黑雷大聖,它坐在一張木椅上,悠然自得地飲著一壺酒,遠遠就能感到它散發出的陰毒妖氣——


    而在它的腳邊地上,有一個頭被套上麻布袋的人,奄奄一息的躺在那。


    一看到那人的體型、一看到那身影,謝靈運的心頭就揪緊,一股熟悉的感覺洶湧上來,那人九成九就是阿野...


    "來人停下來!你沒有帶那個盆子來吧?"黑風妖一見到他,連忙上去搜身,它拍摸了他身上幾下,藏在哪裏呢?為什麽好像...真的沒有帶來?


    它臉上閃過了一道疑惑,旋即想起,哦對了,他還有一件乾坤法寶!就放心下來,高聲喊道:"大聖,沒有帶來!"


    "走開。"謝靈運推開黑風妖,闊步走去——


    "哈哈哈!"一串得意的怪笑響起,黑雷大聖十分高興,在它眼中,謝靈運和那支修士大軍都已經是一堆骷髏和殘魂了!


    它的屁股連挪動一下都沒有,隻是又飲下一口酒,毫不掩蓋自己對這個築基未成的小子的輕視,笑道:"你這蠢蛋,還真敢來。"


    "有何不敢?"謝靈運冷冷一笑。


    當聽到他的聲音,那個蒙頭少年頓時渾身一顫...怎麽會!!


    "哈哈哈哈!!"黑雷大聖一直都在留神江南小子的反應,見得這下,隨即更加開懷地獰笑,拍手頓足,笑得快直不起腰,這倆小子真的是什麽親屬兄弟!有趣,有趣!!


    見寨主笑得開心,黑風妖也在裝笑,幾個小妖怪更是盡情地桀桀笑,每一聲笑都滿含著嘲弄,對垂死獵物的嘲弄!


    "不行了,笑死我了...怎麽會有人這麽蠢,真來單刀赴會...啊哈哈哈!!你以為自己是關二哥啊..."黑雷大聖擦擦笑出來的眼淚,卻馬上又是一串爆笑,直要把酒壺摔到地上,"不行了,不行了...你想怎麽談判,你覺得你來了,還能走嗎!?哈哈!!"


    言多必失,謝靈運沉默不言,隻以眼角瞟了黑風妖一下,趕緊行動!


    "大聖,先讓他們相認吧,好玩的還沒開始咧!"黑風老妖樂嗬嗬的笑說,太近了,那小子得離開黑雷一些,否則一翻臉,它還來不及做什麽,黑雷就夠時間把他殺掉。


    黑雷大聖不疑有它,笑著點頭:"好,你們拉掉這賤骨頭的頭套,讓關二哥看看他的衰樣!"


    "遵命!"幾隻小妖立時上前扯起那少年,讓他跪著,然後一把將他的頭套扯掉,露出那張長發蓬亂、憔悴至極的臉容來,那條刀疤是那麽的刺眼,那濃眉,那大眼...


    正是金陵朝天宮真傳二弟子,玄野!


    四目相對。


    年初在冶城山,痛飲高歌、依依惜別的情景曆曆在目,那時候他們是那麽的期待,還未道別就已經期待重逢時的喜悅;那時候誰人都沒有想到,兄弟再次相見,竟是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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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刀刺心!!


    "阿野!"謝靈運不禁失聲而呼,緊緊握著刀柄,一瞬間就麵紅耳赤、雙目濕潤,心悸、心痛、茫然、激動、愧疚、憤怒...他還是來遲了,阿野都不知受了多少的苦難...


    他要,誅盡這些妖邪!!


    "阿客..."如今不相認也沒有意義了,玄野又驚又怒,不知道阿客怎麽來了雷州,不知道怎麽扯起什麽大軍,但他知道,危險!


    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猛烈地掙紮,嘶聲高喊:"走啊!你瘋了,快走啊!!"


    "哈哈哈!"看著兩人這般樣子,黑雷大聖當真是身心舒爽,獰笑更盛了,好,太好了,果然這樣才好玩啊!自己這個大哥,看來被關了幾十年,長進了不少!


    它看向黑風妖,嘖嘖稱讚,小妖們亦連連歡呼,他們越痛苦,它們就越開心!


    "走啊..."始終是疲憊不堪,掙了幾下,玄野就喘起了粗氣,滿臉的焦急惶惶,"走啊..."


    "走當然要走,不過是我們一起走。"謝靈運的臉龐又冷峻又溫和,當那些雜亂的心情一一落定,兒時那些一起闖禍的往事卻浮上了心頭,他忽然微咧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次你真的玩大了啊。"


    玄野也已經停下了慌叫,一聽到他這話,那顆死寂多時的心突然又有了一絲活力,亦咧了咧嘴角,卻沒有笑,想笑,"你玩得更大。"


    兩人的心頭,已然在哈哈大笑——


    一種兄弟間才懂得的手足情。


    都這樣了,那就這樣吧,玩下去好了!


    不要讓師傅、鉛汞師叔、頑空師叔、大師兄、恒寶他們...失望...


    "哼哼,死到臨頭,還跟我裝兄弟情深!"不知為什麽,笑過之後,黑雷大聖漸漸有點煩怒,數十年前的一幕驟然閃現眼前,當時那臭和尚好生了得,它知道逃不掉了,除非一掌打向黑風...它不由怒道:"這世間,根本沒什麽兄弟!"


    突然之間,它心裏好像泛過什麽,卻一時抓不住...


    "哈哈,就讓你們抱頭痛哭,還能怎麽的!"與此同時,黑風老妖笑著走了過去,一把抓起了玄野,走向十幾步外的謝靈運。


    謝靈運並不聲張,心弦卻在繃緊,十步!八步,六步,五步...


    "慢著!"黑雷大聖就是感覺不好,霍地站起了身,不對!!


    "慢你媽,你這個傻子,吃屎去吧!"黑風老妖突然破口大罵,一下把玄野扔向謝靈運,旋即散作一股黑風,向著黑雷妖殺去,一邊還喊著:"俺對付它,你快把這小子放進仙盆裏啊!"


    噗通!謝靈運穩穩地接住二師兄,又是大喜,又是無奈,真沒有聚寶盆!!


    轉眼間形勢大變,玄野一愣,什麽!他看了阿客一眼,立馬就反應過來,黑風老妖是自己人!但,怎麽會這樣!


    "啊——!我要殺了你!!"一聲震動天地的雷鳴暴起,黑雷大聖怒不可遏地甩出一道閃電,炸向半空那股黑風,下一息已經雷霆萬鈞地衝出!原來這就是不對,一切都是個騙局,被騙的人,是它...


    四隻小妖怪有的傻住,有的驚叫,有的還在嘲笑敵方...為什麽突然間,黑風黑雷兄弟倆打起來了!?


    轟!閃電炸中黑風,就響起哎喲一聲痛叫,然後是恨意滔天的話:"俺今天才要殺了你!!"它一下截住前衝的黑雷妖,纏繞擊打——


    不過黑風妖修為大降,道胎對元嬰,撐不了幾個回合的,謝靈運毫不猶豫地心築感通,缽盂鐲光芒一閃,一個城隍陶像飛出落到他雙手中,狠狠地往一邊地上扔去,高聲喊道:"各位鬼神老兄,有請!!"


    這又是什麽?玄野不明白,隻見那陶像砰的落地,頓時碎成五零四散,卻隨之衝起了一股浩瀚白亮的光芒!


    "哈哈哈!謝弟,太久了啊,大哥等得快悶死了!!"是迷龍的聲音!


    "哈哈,謝賢弟,愚兄來助你啦!"是薛瑞的聲音!


    "謝道長,老頭兒也來嘍!"是陳伯的聲音!


    還有博羅城隍、雷州城隍、還有各地城隍、各地土地、各廟小神、還有一個個賭鬼的叫聲:"來了,來了!!"


    一道道或黑色或白色的光芒、鬼氣從破爛的城隍像處飛了出來,宛如煙花爆炸一般絢爛——


    幾瞬過後,這一片的整個上空,到處都飄著一個個鬼神的顯現身影!他們的笑聲,震得那邊的黑雷山,這邊的修士大軍營地,全都快要翻轉,所有人都驚訝萬分!這是...


    來者,何止六百!(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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