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阿客拉了幾車的藥材回來,快過來看啊!"


    博佑子風風火火地奔走在各殿堂、各道院之間,然後眾人又口口相告,這個驚人的好消息馬上就傳遍了朝天宮。


    西山道院,掌門南陽子和大徒弟薑浩還沒回來,一大早的謝靈運就不見了人,道院裏隻有鉛汞子、恒寶在誦經室做著早課,他們一聽都又驚又疑,阿客拉回來幾車藥材?恒寶立時衝了出去,連蹦帶跳地騎上院落中的長生,駕的一聲,驅著它飛奔而去。


    "你們等等我啊。"鉛汞師叔在後麵追著大喊,沒人等他。當他來到三清正殿的殿前庭院,院中已經圍了一大圈人,隻見他們都喜氣洋洋,尤其恒寶在哈哈笑個不停:"太好了,那幾個人娃娃似的是什麽啊?值錢嗎?哈哈,師哥,真有你的!"


    擠進了人群,果然見到裏麵的幾輛木板車上,都放滿了各種各樣的草木藥材,身為朝天宮的首席煉丹道士,鉛汞師叔無疑是全場最識貨的人,他瞬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嚇傻了快...這些藥材值二百兩都不止!


    "阿客...你是怎麽做到的?"師叔呆呆地問了句。


    這個疑問眾人都有,難道是阿客得了神仙相助,祖師爺來打救他們這些丹道子弟?


    眾人看向站在板車邊笑嘻嘻的謝客兒,他的白色儒衫上到處是一些泥跡,斑斑點點的,布鞋踩滿了泥,以逍遙巾束著的黑發十分淩亂,這一身還是昨天的裝束,顯然沒有沐浴更衣過,然而他卻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奕奕,笑容之中帶有一股興奮。


    謝靈運對他們笑道:"我花了一夜時間在山上采摘回來的,怎麽樣?"


    "好,太好了!師哥好本事!"沒有二話,恒寶用力地鼓掌喝彩。


    鉛汞師叔卻立刻大感荒唐,哭笑不得的道:"你就糊弄小孩吧,一個人能采得了這麽多?我們加起來都辦不到。"其他人自然亦是不信,紛紛好奇地追問是怎麽回事。


    "山人自有妙計,你們別管,反正就是這樣。"謝靈運哈哈大笑,才不告訴他們。倒不是說不信任誰,隻是往往會有無心之失,《萬法歸宗》是重寶,僧朗缽盂也是重寶,兩者皆是無價之寶,而這裏人多嘴雜,怎麽能亂講呢,要是被哪個大嘴巴泄露了出去,引來一群蒼蠅上山爭奪就麻煩了,這些事兒還是要先稟告了師傅再作定奪。


    鉛汞師叔仍然不肯作罷,苦思著道:"想不明白啊..."


    "哎,師叔你別想啦!"謝靈運上去砸了他肩膀一拳,哂笑道:"總之我沒有作奸犯科,這些全是我們冶城山的草木,本山人不過是使了個小法術加快采摘而已,具體怎麽回事,恕我暫時不能告訴你們。"


    "小法術?那你...唔,好吧。"鉛汞師叔本來還想問哪來的小法術,忽然又閉嘴了。這個徒侄身世神秘,掌門師兄早就吩咐過關於阿客的事情,都不要打破沙鍋問到底,這回應該是阿客拿出什麽殺手鐧了。


    既然他不問了,其他人就算再好奇,也隻好收聲;而恒寶本來就不管那麽多,正圍著幾輛板車跑來跑去,一個勁地歡笑,此時喊道:"師哥,那你以後一定要教我那個小法術!"


    "當然要教!"謝靈運嘿嘿一笑,高聲喊道:"大家不必為銀錢的事擔心了,我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這些藥材至少值二百兩,還需要多少錢,我就再去城外的大山采藥——"


    "好!"、"這下好了!"眾人頓時都歡呼笑語起來,心頭的大石落下,今晚終於可以睡上一個安穩覺,客哥兒雖然年紀小,但性子穩重,向來不會胡吹大氣,他說有辦法,那就一定是有辦法了!


    年輕的臉上笑容燦爛,謝靈運又笑喊了聲:"我們現在就去和濟坊把它們賣掉!"


    "下山嘍,下山嘍!"恒寶高興地奔在前麵帶路。


    "喂,阿客,你吃了早飯沒有啊?"看著他們麻利地推著幾輛板車就離去,後麵負責守山的鉛汞師叔大喊。


    "不吃了,我們下山吃大餐去,師叔、長生你們隻能饞啦,哈哈!"


    一大行人拉著這五車藥材,一路歡歡喜喜地直奔金陵城城西的和濟坊,時間緊迫,他們來不及將藥材曬製了,不管煉丹時用不用得上都直接賣掉,再購買已經製好的成品藥材回來。


    和濟坊乃是城中的大藥鋪之一,數十年前江南瘟疫流行,時任金陵知府的大儒陸泰發動城中的富商,官民合辦了這家半免費性質的藥坊。在藥坊開設之初,朝天宮就捐助過不少的財物,平時謝靈運又經常會過來幫忙,替老百姓免費診病,雙方的關係挺不錯的。


    這次夥計們見到他們拉來了五板車的新鮮草木,得知來意後,也是非常的驚訝,什麽時候朝天宮道人成藥農了?還這麽多...


    李掌櫃親自點貨,他與南陽子頗有交情,知道朝天宮現在處境艱難,自然不會落井下石,價格開得是十分公道,尤其那一株最大的何首烏,更說可以賣到一百兩以上。


    最後等到五輛板車空了,謝靈運一行人拿到了將近三百兩銀,想想昨天賣光了整個道觀也不過兩百兩而已,真是個大收獲!


    眾人的臉都笑成花了,如此開心,謝靈運又帶著他們去了附近的醉仙酒樓...旁邊不遠的福記包子鋪,吃了一頓飽的,臨走還打包了好幾籠,準備帶回道觀給師叔他們吃。


    時至下午,聽說衙門針對稅丹失竊案的事貼出了一張黃紙榜文,說要懸賞那個巨盜來著,謝靈運便讓博佑師叔他們先拉車回山,他和恒寶前去衙門看看情況。


    "好多人。"謝靈運帶著恒寶來到城中衙門外麵的八字牆邊,兩人一邊吃著手上的一串冰糖葫蘆,一邊感歎這裏擠滿了人,人海裏有來看懸賞令的道人,也有來看秋糧征收等告示的老百姓。


    "喲,那不是朝天宮的謝客嗎?"


    這時候牆邊的一群十幾個少年人見到他們,頓時大步走來,笑語紛紛:"謝客,你們不用忙著籌錢麽?"、"你也來看懸念令?這個巨盜非同小可,你一個白丁湊什麽熱鬧?想死麽?"


    他們都身穿上好的錦雲紋絲綢道袍,頭戴精致的冠飾,鞋踏嶄新的雲鞋,各人的腰間還佩係著一把七星劍,劍鞘、護手等地方都鑲嵌有耀眼的寶石,真可謂鮮衣怒馬。這幫少年道人正是神樂觀的弟子們,以及盧龍觀、玉虛觀等幾家中觀的相好道友,全是真傳弟子。


    打量著全身又寒磣又髒兮兮的謝靈運,少年們連連失笑,這家夥難道剛剛去做了半天苦工嗎,弄成這個樣子?


    "能這樣從道錄司偷走稅丹,這個巨盜是你能對付得了的?我們也隻是山門裏的斥候罷了。"說話的人叫做郭登高,是神樂觀觀主田成子的真傳四弟子,生了一張鞋拔子長臉,眼睛細小,神態陰沉。


    他話音剛落,另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少年,神樂觀真傳五弟子,叫作莫隨風的,便搖頭而歎:"哎,師兄,你跟謝客羅嗦些什麽,他連煉己、築基都不曾開始,無論''性功'';、''命功'';全是沒有半點修為,懂什麽?"


    "這倒是,真是奇怪了,謝客兒你為什麽還不開始修煉?"郭登高疑惑地問了句。


    對於這個問題,這裏所有的修行人士都想不明白,朝天宮的真傳弟子裏,不說眼前的小屁孩,前麵那兩個早已踏上了修真之路,好歹是大觀的弟子,所以受著金陵城年輕一輩的修士們關注;偏偏這個謝客,都十五歲了,怎麽還是這個傻頭傻腦的愚夫模樣?


    謝靈運、恒寶本來不想搭理他們,但是被堵住了路,周圍又有些老百姓看著,謝靈運便答道:"家師尚未傳授,他老人家有他的安排。"


    "安排?什麽安排?"少年們馬上就哄笑了,存心要讓兩人出醜丟臉,就有人輕聲嘀咕:"會不會是你資質太低,連入手功夫都完成不了?"隨即又有另一人故作驚訝:"不是吧,連天妃宮那些女道,都能做到啊!難道謝客還不如女人?"


    "嗬嗬。"郭登高、莫隨風等神樂觀弟子抱起寶劍,笑而不語地看好戲。


    恒寶忍不住了,憤憤地大聲道:"哼!你們才是不懂呢,師傅說阿客不同常人,因為資質太高了,反而不需要過早去修煉,先多做學問,等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修道的時候再來融合,自然就會勢如破竹了!懂嗎!?"


    "是麽?"郭登高等人怎麽會相信,他們麵麵相覷,笑容變得越發的古怪。


    誰都知道一個人在金丹大道上的修煉是越早越好,因為男兒過了十六歲,體內的先天元炁便會消失殆盡,那時候才去開始?付出雙倍的努力,都不一定比得過現在。


    謝靈運卻認真地道:"正是,煉己築基最多隻需要一百天就好了,道兄們隻管先行,不必替我著急。"


    "嗤。"郭登高怪笑一聲,這謝客兒真當自己是不世之才了?眾人都在笑,那莫隨風四顧著他們,嘲諷的道:"你們別笑啊,南陽大師有道理的,他自己練功練廢了身體,當然要先教謝客一些別的''學問'';了,否則煉己築基練完了之後,還能拿什麽去教我們客哥啊?"


    "哈哈哈!"少年們都捧腹大笑,臉上寫滿了肆意。


    原本這樣嘲笑一個大觀掌門是十分無禮、十分不智的,然而神樂觀和朝天宮的矛盾早就明擺上來了,而且誰不知道南陽子中年時練了一套邪訣,導致命功修為不進反退,成了笑柄!修真乃是順凡逆仙的,通過修煉,身體從後天返回到先天;那個老頭兒倒好,從先天又順落到後天了,幾十年來命功越發衰退,這幾年更是已經跟個普通百姓差不多實力,說白了,就是一個廢人...


    對於眾人的放浪行徑,周圍的老百姓們都有些看不過眼了,南陽大師是沒什麽本事,但與人為善,何必這樣譏諷一個慈祥老人呢。


    這一下,一股怒火霍地生起,謝靈運皺起了雙眉,恒寶咬牙切齒地發出"啊呀"之聲,師傅是他們最尊敬最可親的人,這幫蠢蛋給他老人家倒茶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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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始作俑者莫隨風瘋笑的嘴臉,恒寶真惱。


    手中捏緊了冰糖葫蘆的竹簽,就要砸過去——


    卻聽見謝靈運開口說話了。


    "莫道兄,我觀你印堂發黑,笑中帶岔,似乎經脈堵塞、氣血不通,是了..."


    謝靈運嚴肅地點點頭:"你有病,得治。"


    少年們陸續地停下了笑聲,雖然謝客沒什麽性命修為,不過頗有醫名,平時在藥鋪裏經常一"望"便能斷病,難道?


    周圍有受過恩情的百姓們已經紛紛探頭出來,問道:"謝公子,他什麽病啊?"莫隨風當然不會輕信,且聽聽這小子說些什麽,他擰高眉頭,冷笑問道:"就會胡說八道,什麽病?"


    謝靈運不徐不疾的說道:"《黃帝內經-素問-痹論》雲:''風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其風氣勝者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濕氣勝者為著痹。'';你嘛,情況最特殊,四氣雜至而傻氣勝,是為傻痹。"


    莫隨風皺眉眨目,被繞暈了,一時疑惑:"該怎麽治?"


    謝靈運搖了搖頭:"無藥可救。"


    "傻痹,傻痹...傻痹?!"莫隨風喃念了幾遍,終於醒覺不對,不由尖叫起來。郭登高等少年們旋即也驚悟了真正的意思,一張張臉龐都綠了,惱怒橫生。


    "哈哈哈!"這下子,百姓們也體會過來了,一個個笑逐顏開,謝公子好壞啊。


    恒寶高興得手舞足蹈:"好,太好了,傻痹莫隨風!傻痹莫隨風!!"


    謝靈運馬上又念經似的嘮叨了一大串話:"痹者,閉而不通也,不通則痛,通則不痛。莫道兄,你是不是經常會感到頭暈頭痛?這正是傻氣堵塞之象啊!邪風之至,疾如風雨,這個病可使人神智不清、精神錯亂,而又胡言亂語、形似瘋癲,如果腦袋被傻氣全部占據了,則命不久矣。最可怕的是,此病還會傳染,郭道兄,你們都成傻痹了!"


    不待郭登高等人反應,謝靈運又大喊一聲:"大家小心,離他們遠一些!"


    "走走走,別染上了。"百姓們立時嗖嗖的走開,那幫少年道人便孤零零的站在那兒。恒寶笑得越發前仰後合,莫隨風等人的臉色則越發地難看。


    "不過雖然艱難,我還是願意試一試的,先作一些針灸吧!"謝靈運將手中的冰糖葫蘆遞給恒寶,再從衣袖口袋取出個針灸木盒,正色道:"請莫道兄脫下褲子,露出臀上環跳穴,我替你紮針——"


    看著謝靈運麻利地拿出一支又長又粗的銀針,還故意把針尖的光芒閃過來,莫隨風氣得手指顫抖、胸口起伏:"謝客,謝客..."吞吐了會,仍然想不到如何去扳回敗局,他隻得大吼:"你才是傻痹!"


    "病又重了..."謝靈運歎了口氣。


    恒寶和百姓們又是一番爆笑,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反觀那十幾個華衣錦服的少年人,個個張口欲言,又都說不出話來,被人將軍的滋味。


    丟人現眼!郭登高沉著臉,雖然他們每個人的性命修為都比謝靈運強上很多,什麽法術劍訣,謝靈運更是不懂的,但這裏是大街上、衙門前,自然不能一言不合就拔劍相向...他眯著小眼睛,冷聲道:"謝靈運,不要以為逞些口舌之利就贏了,道錄司的庫房明天就會開放,到時候還不是我們去查案捉賊,你們窩在山上籌錢煉丹,嗬嗬!"


    也沒有興致繼續待下去了,郭登高領著眾同伴,往街道走去。


    莫隨風臨行之際,還恨恨的瞪了謝靈運一眼,分明在說:"小子,我們走著瞧!"


    不理那些挑釁,謝靈運朝他們喊道:"喂,我的醫術,就是我師傅教的——"


    那幫人的腳步明顯地加快了一些。


    這時候,謝靈運才吃吃地笑了起來,與旁邊的恒寶對視幾眼,兩人頓時噗的一聲,繼而放聲爆笑:"哈哈哈!"一邊笑,一邊各自咬了一顆冰糖葫蘆兒啃,甜啊!


    笑過之後,又向周圍老百姓們表示了謝意,謝靈運便去看了牆上榜文,果然官府在今天正式懸賞那個偷丹巨盜,誰能破案抓人、尋回那批稅丹,不但有朝廷的獎賞和名位,還能分走三分之一的失物。案發地點,即是道錄司的庫房明天解封,有意調查的人員可以進去查勘。


    "師哥,我們就不能去查案麽?"恒寶很不服氣地問,憑什麽啊,由朝天宮來破案不行麽?


    "他們想得美!我肯定要去的。"謝靈運挺了挺眉,心裏想著什麽,那隻肥老鼠現在已經在滿城地打聽消息了吧?老喜啊老喜,加把勁啊,這次能不能有什麽私家線索就看你的了...


    "走吧,我們回山去,今天師傅他們應該回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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