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尾,陰雨綿綿,天氣竟有轉涼之意。


    吳詭獨自一人走在昏暗的小巷子裏,裹緊雨衣,呼出陣陣白霧。


    這是待在瀾江的最後一晚,吳詭打算明天晚上就離開這座城市,離開父母,前往北方的大學。


    其實這個想法,吳詭很早就想過,自己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與其拖累父母,倒不如孤獨的死去。


    吳詭站在小巷子裏,抬頭望向天空,雨點敲打在臉上,露出一種解脫的笑容。


    “嗚嗚嗚,你們快還我兒子!我的兒子啊!你怎麽那麽傻啊!讓我一個人可怎麽活啊!嗚嗚嗚…”


    “你們女兒就是個狐狸精,如果不是她,我的兒子就不會想不開,也不會做傻事…”


    聽到吵鬧聲,吳詭從小巷子裏走了出來,繞到殯儀館側麵,隻見殯儀館門口站著三個人。


    其中那哭成淚人的婦女與另外一男一女對立,嘴裏不停地咒罵對方女兒。


    中年男子眼眶通紅,忍住淚水,低頭道歉:“實在抱歉,對不起,是我們太放縱她了…”


    另外一名長相清秀的婦人依靠在中年男子的懷裏,眼眶紅腫,目光呆滯,臉色煞白。


    “你們死的是女兒,我死的是兒子,這能一樣嗎?”那婦人如同潑婦一般,指著兩人劈頭蓋臉地罵。


    那長相清秀的婦人身體發軟,雙眼泛白,突然暈死過去。中年男子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連忙扶著婦人坐上轎車,急得全身發抖。


    “老婆,你要是再出事,讓我怎麽活啊!”中年男人連安全帶都沒來得及係,驅車直奔瀾江醫院。


    那婦人見轎車走後,表情絕望,目光呆滯,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殯儀館。


    通過剛才的對話,吳詭差不多猜出是怎麽一回事,無奈笑笑,突然想起某部電影中的台詞。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十一點剛過,吳詭從正門走入殯儀館,前台美女發現闖入一名奇怪的人,立馬通知保安處。


    “這裏有監控,我警告你別亂來!”前台美女從口袋裏掏出一瓶防狼噴霧,驚恐不安地發出警告。


    吳詭沒有理會,繼續往前走,最終消失在漆黑的走廊裏。


    前台美女彎腰,往走廊裏瞟了一眼,然後連忙撥打紅姐的電話。


    此刻,入殮室內,一名中年女人戴著口罩,戴著白手套,正在整理工作台上的屍體,根本無暇顧及響鈴的手機。


    嘎吱一聲,入殮室的門突然被打開,中年女人滿頭大汗,手持鑷子,表情非常地專注。


    “這次的屍體非常有難度,兩人臥軌殉情,骨肉一塌糊塗地連在一起。”


    “偏偏家屬還要求必須分離兩人,導致入殮工作量又龐大又繁瑣,你快來搭把手。”


    中年女人停下手頭的工作,然後退下工作台,這一鬆懈下來,便聽到了手機鈴聲。


    “喂!是紅姐嗎?”


    對方的語氣不僅急促,還夾雜著恐慌。


    “對,是我,你有什麽事嗎?”


    紅姐眉頭緊鎖,前台為什麽會給自己打電話?


    “紅姐,快…快離開入殮室,有奇怪的人闖了進去!”前台美女上氣不接下氣,急得聲音發顫,都快要哭出來了。


    “你在說什麽呢?林昀,我還能不認識嗎?他可是我帶過的學生。”


    紅姐不以為意地笑出聲,這前台還真是眼拙,都三年多了,連林昀都不認識。


    “請保持安靜!”


    一道沙啞成熟的男聲突然響起,紅姐頓時嚇了一跳,因為這根本就不是林昀的聲音。


    哢嚓一聲,電話突然掛斷,前台美女慌亂地放下電話,急得直跺腳,時不時伸頭望向漆黑的走廊。


    “保安…保安怎麽還沒到?啊呀,關鍵時刻總掉鏈子!”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名保安終於在半個小時後趕到了殯儀館,經過前台美女的一番解說,兩人亮出電棒,謹慎小心地進入走廊。


    吳詭不斷加快手速,十幾樣不同的工具來回交替使用,紅姐滿臉驚愕,看得眼花繚亂。


    突然吳詭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等待三秒之後,緩緩開口道:“有人來了,你去把他們打發走。”


    紅姐將信將疑地拉開入門,站在漆黑的走廊裏,左右各望了一眼,周圍非常寂靜。


    紅姐不經冷笑一聲,看來這人是想隱藏技術,正要轉身回去,左側卻突然亮起了一道光束。


    “紅姐?你沒事吧!”前台美女站在兩名保安身後,揮手高呼。


    其中一名保安詢問道:“請問你是否見過一名身穿雨衣的怪人?”


    紅姐微微一笑,搖頭回道:“外麵沒下雨吧?怎麽可能會有穿雨衣的人?”


    “可是我明明就看到了一名穿著雨衣的怪人走了進來。紅姐,你可別嚇我,難道這世上還有鬼不成?”


    前台美女畏畏縮縮地躲在保安身後,小幅度地環視四周,不安與害怕全表現在臉上。


    “誰知道呢?”紅姐詭秘一笑,盯得三人汗毛直立。


    “沒事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另一名保安明顯有些心虛了,想要趕緊離開這個陰冷的地方。


    三人漸漸遠去,前台美女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隻見紅姐低頭詭異地笑著,配上昏暗的環境,顯得格外瘮人。


    紅姐無奈地笑了笑,年輕人就喜歡信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如果世上真有鬼,講究因果報應,哪裏還有人敢殺人。


    右手搭在門把手上,正準備打開門,卻忽然聽見裏麵有人說話的聲音。


    “你們…哎!我該說什麽好呢?”


    ……


    “你們父母不同意,我能有什麽辦法?”


    ……


    許久的沉默之後,那沙啞的男聲才緩緩響起,語氣七分無奈,三分悲傷。


    “好吧!就按你們說的辦。”


    “至於留在這裏的選擇,我勸你們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


    紅姐再也忍不住了,推開入殮室的門,悶頭闖了進去,裏麵亮堂的很,而且隻有雨衣人一個人。


    紅姐滿臉疑惑,試探性地問道:“你剛才是在和誰說話?”


    “你猜?”這兩個字是雨衣人笑著問的,不知道是戲弄還是故弄玄虛。


    隻見雨衣人突然轉過身,望著床上的兩人,搖頭歎息。


    紅姐走上前,uu看書wwuuknsh瞟了一眼,一具變成了兩具,入殮師的工作已經完成,他為何還要歎息?


    “你總不可能在和他們說話吧?”


    “誰知道呢?”


    紅姐心頭一震,脊骨發涼,這話聽起來怎麽這麽熟悉?


    雨衣人重新拿起工具,輕歎一聲:“分開容易,合並不易,這可真是個挑戰…”


    眨眼之間,已是夜半三更,雨衣人的手速已經快到了極致,兩具屍體漸漸合並出雛形,大致是少年抱著少女,少女摟著少年,兩人相偎相依。


    “你這是在幹什麽?”


    紅姐滿臉不解,明明入殮工作已經完成了,為何還要將他們縫合在一起?


    雨衣人並沒有回答,手上的動作也沒有絲毫停頓。紅姐見其不回答,也沒有繼續追問。


    淩晨五點左右,雨衣人停下了手裏的工作,表情非常沉重。


    “等女方的母親來領屍體時,你叫她買套西式婚服和黑色西裝,就說這是她女兒最後的心願。”交代完之後,雨衣人躺在旁邊的長椅上,眯眼入睡。


    紅姐走上工作台,望著兩具屍體,竟然有種他們還活著,而且還在甜蜜相愛的錯覺。


    少年意氣風發,略顯成熟,仿佛處於大喜之日,無限風光。


    少女嬌羞欲滴,滿眼愛意,仿佛處於美好時刻,未來美好。


    忽然聯想到前幾日的鬼新娘,滿臉好奇地詢問道:“鬼新娘是你的傑作嗎?”


    紅姐轉眼望去,發現雨衣人已經入睡,撅了撅嘴巴,然後乖乖地合上嘴巴,盡量不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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