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一回到荷香苑,醉兒與紅喜竟然同時從屋子裏跑出來相迎。


    隻是,紅喜要霸道蠻橫的多,快出門時,狠狠的將醉兒推了一把,然後先從門裏擠了出來,興衝衝的到了李青歌身邊。


    “小姐,您可算回來了,怎麽樣?大少爺......”許是覺得自己問的太過急切了,在接觸到李青歌投來淡淡一瞥時,紅喜俏臉微微一紅,似乎有些羞怯,她邊扶著李青歌,一邊問的含蓄,“大少爺的生日宴,一定很熱鬧吧?”


    熱鬧?


    是很熱鬧!


    李青歌點點頭,眸中不自覺劃過一抹異樣的光。


    醉兒一臉鬱悶的出來,狠狠的瞪了眼紅喜,“沒臉沒皮的小蹄子,大少爺生日宴再怎麽熱鬧,也沒你的份,哼。”


    然後她走到李青畫身邊,牽著小的,走在後麵。


    紅喜回頭也瞪了她一眼,“要你管?沒我的份,有你的份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


    “我看該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人是你吧?”醉兒當即嗤之以鼻,一臉鄙夷,“哼,長的醜也就罷了,還天天裝的一副騷樣,想勾大少爺?我呸......我看你是豬八戒照鏡子,遲早都會是裏外不是人。”


    “你,你說誰醜呢?”紅喜鬆開李青歌,轉身就朝醉兒劈頭蓋臉的質問過去,那梁紅脖子粗的模樣,嚇的小青畫立刻的躲到了醉兒身後。


    “少爺,不怕,瘋狗咬人,大不了打狗棒伺候。”醉兒一把將李青畫拖了出來,然後,驕傲的昂起了頭,“咱們是正經主子,也還怕個下作的奴婢不成?”


    “你......你罵我?”紅喜袖子一捋,似乎準備上去與醉兒打一仗。


    醉兒卻是將李青畫往懷裏一攬,似笑非笑的嘲諷道,“你是瘋狗嗎?你要是的話,那這話就是罵你了。”


    額.......紅喜似乎一愣。


    李青歌卻努力憋著笑,看醉兒那圓乎乎的蘋果臉上掛著調皮刁蠻的笑意,她不禁疑惑,這小女子真的是醉兒嗎?怎麽前世她沒覺得,醉兒還如此會與人吵架呢?


    “看我不打死你這爛蹄子。”紅喜反應過來,舉手就朝醉兒扇去。


    李青歌冷眼掃去,厲聲喝道,“放肆!”聲音不是很大,但絕對有著讓人不能小覷的威嚴。


    紅喜的手僵在了半空,頭緩緩扭了過來,看著李青歌冰冷的神色,不禁有些心虛,“小姐......”


    “看來,這荷香苑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李青歌清冷雙眸不帶一絲溫度,就那麽輕飄飄的盯著紅喜,無端讓她從心底開始發毛起來,“既然你們沒將我當主子,那我也不敢要你們這些個奴才,來人。”


    李青歌這一發話,院子裏正給花兒澆水的一個小丫頭,名喚秋容的,忙放下手裏的水壺,走了過來,“小姐,有何吩咐。”


    李青歌看了她一眼,覺得有些麵生,話說,她這苑裏,除了紅喜醉兒兩個是自己帶來的,翠巧是老太太給的,剩下的什麽大丫鬟小丫鬟什麽的,她都沒有過目過,平時,她們要做什麽,也都是翠巧統一分配,似乎並不與自己相幹。


    但翠巧......相當於這苑裏的總管,可是,時常兒自己要用她的時候,她偏偏都不在。


    今兒又是。


    “翠巧呢?”李青歌問了一句。


    秋容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慌亂,她垂下眼睫,回道,“翠巧姐姐一早吩咐了我們活兒,然後,被二姨娘差人叫走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二姨娘??李青歌心有疑惑,但沒有再問,隻道,“你現在就去大太太那邊,就說我這苑裏,有兩個奴婢,年紀大了,心思也大了,不把主子放在眼裏,所以,我就做了主,索性攆出去是正經,你看大太太意思,若同意,就直接去找管家,派人過來帶人,若不同意,還請大太太的示下,青歌如何去做?”


    秋容心下微訝,暗自瞟了眼李青歌,還帶著幾分稚氣的小臉上,竟是說不出的狠辣與果斷,還有一絲讓人懼怕的陰冷,心頭一顫,忙回,“是。”


    “小姐。”醉兒早傻了,待看到秋容往院外走時,她忙拽住了秋容,然後,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哭了起來,“小姐,奴婢錯了,奴婢不敢了,小姐要打要罵,怎麽都可以,就是求小姐,別趕醉兒走呀,醉兒的命是夫人撿的,醉兒從小就跟著小姐,醉兒在這世上就小姐和少爺兩個親人了,醉兒不走,嗚嗚......”


    李青歌卻不為所動,冷眼掃了下呆愣的秋容,“還站著做什麽?要本小姐親自去問嗎?”


    “啊,不——”秋容忙推開醉兒。


    醉兒哭的更凶了,李青畫怔愣當場,一會看看姐姐,一會看看醉兒。


    紅喜也被眼前的一幕,震的反應不過來,待看到秋容快要跑出院子時,忙腳步飛快的跑了去,然後,攆上秋容,死死將她拖了回來,她深知,此事一旦鬧到大太太那裏,不管如何,被攆出去那是一定的了。


    “小姐,紅喜也知錯了,求小姐給我們一次機會,紅喜再也不敢了。”紅喜眼睛紅紅,滿臉的懇切悔改之色,見李青歌依舊不肯鬆動,最後一咬牙,竟然朝她磕起頭來,“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錯了,奴婢不敢了。真的,求求小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奴婢這一次吧,奴婢以後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好好服侍小姐的。”


    連奴婢都叫了,李青歌知道紅喜這次是真怕了,雖然她的這些話,她一個字也不信。


    但是......


    她的目光望向了滿麵淚痕的醉兒,對上她淚花閃爍的眸光,那裏猶自有些疑惑迷茫,還有受傷。


    李青歌心中一歎,她何嚐不知,如此行為會投鼠忌器,懲治紅喜的同時,勢必會連累醉兒。


    可是,思及前世,醉兒的慘死......


    她不認為,醉兒留在這府裏,能有什麽好的歸宿。


    今天這番舉動,或可說是一時起意,但也是對前世醉兒那樣慘死的一種愧疚所做出的本能舉動。


    她想讓醉兒離開,一旦她離開了高家,外麵,有徐管家,醉兒不會沒人照顧的。


    可是......


    看醉兒那般模樣,她似乎有了不忍!


    如果,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麽該有的劫數能逃的掉嗎?


    如果不是,那麽,她勢必會想盡一切辦法避開,不是嗎?


    醉兒,哪怕是個丫鬟,這一世,她也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起來吧。”李青歌幽幽道,走到醉兒身邊,親自扶她起來。


    醉兒有些心驚,忙道,“奴婢謝小姐。”


    “奴婢謝小姐。”那邊,紅喜起來,也跟著醉兒,咬牙切齒的道了聲謝。


    李青歌根本沒理紅喜,她隻靜靜的望著醉兒哭紅的眼和哭花的小臉,心裏百般滋味頓湧。


    她掏出了幹淨的帕子,溫柔的替醉兒擦幹臉上的淚痕,“醉兒還是笑起來好看。”豈料,這句話一說,醉兒哭的更厲害了,簡直是嚎啕大哭起來,並且,她還一把抱住了李青歌,抱的緊緊的,含糊的哭喊著,“哇嗚嗚,小姐,我還以為你不要醉兒了,嗚嗚,原來你還是心疼醉兒的。”


    李青歌滿頭黑線,垂首間,瞥到弟弟狡黠的目光,也是笑了。


    罷,前世已然對她不住,這一世,她又怎麽能將她丟棄?


    醉兒,小姐這一世,定當與你一個好的歸宿!


    秋容站在一旁,知道李青歌心意已轉,一顆心總算落回到了肚子裏,話說,大太太為人看著溫和,可是,實際上嚴厲的很,她們這些小丫頭最怕去見她了,嗚嗚,還好還好,一場虛驚!


    “小姐,我扶你回屋吧。”紅喜這時也殷勤的過來,擠出的笑臉卻讓人看著難受。


    李青歌瞅了她一眼,手卻搭在了醉兒胳膊上,“不用,你忙去吧,這裏有醉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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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兒聞言,之前還哭的淚人兒似的小臉頃刻間笑的像朵迎春花似的,她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笑臉望向紅喜,還得瑟的揚了揚眉。


    紅喜吃癟,心中甚惱,然而,卻不敢離開,最後,隻跟在後麵進了屋。


    等李青歌進屋落座之後,紅喜忙先醉兒一步,親自沏了茶,親自奉上,“小姐,喝茶。”


    瞧著杯中慢慢漾開的六安瓜片,李青歌微微一笑後,麵無表情的接下,卻並沒喝,又放了下來,再抬眼,冷幽幽問,“有事?”


    紅喜訕訕一笑,往日裏,她才沒當李青歌是主子,所以,即便是這屋的奴婢,她也從不願意幹丫鬟的活兒,輪到她了,她也都派底下的小丫頭們去做,平時狐假虎威的儼然當自個兒是這屋的半個主子。


    所以,像給李青歌端茶遞水這種事,她還真沒做過呢。


    此刻,見李青歌問,紅喜半紅了臉,卻還隱忍著賠笑道,“奴婢伺候小姐,原是應該的。”


    “是嗎?我看你平日裏也沒這麽殷勤過,怕是又有什麽要求著小姐的吧?”醉兒一旁幫李青畫換著衣服,一邊不忿道,但突然想到剛才在院子裏的事,她臉色一白,忙又閉了口。


    紅喜本想反駁,但也怯於剛才之事,不敢言聲。


    屋子裏,一時間倒安靜的有些沉悶。


    “好,那我就嚐嚐,紅兒泡的茶味道如何。”李青歌拿起杯子,微微低首,淺淺的抿了一小口,許是茶葉放的多了,又是剛泡好的,這茶並沒有入味,喝進口裏,並沒有往日的甘醇香氳。


    “小姐,如何?”紅喜巴巴的望著,眼裏竟然閃過急切。


    “茶葉少放一半,剛燒開的滾水,若能涼一涼再泡,那就更好了。”李青歌放下杯子,淡淡說道,一雙眼睛看向醉兒與李青畫,“畫兒,累麽?若累了,就讓醉兒姐姐帶你去房裏,歇會中覺呢。”


    “嗯。”李青畫點點頭,昨兒晚上沒睡好,今天又玩了半天,是有些累了。


    李青歌便又囑咐醉兒,“現在天熱了,別給他蓋那麽厚的被子了,隻把櫃子裏那床撒花薄被拿出蓋就行,等他睡著了,帳子也拉上,他那屋牆根底下種滿了花草,最招蟲子。”


    “是。”醉兒領命,帶著李青畫去隔壁屋去歇中覺。


    這屋裏,頓時隻有李青歌與紅喜兩人了。


    紅喜突然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再觀桌上那已然涼了的茶,許是用的水太滾了,那原本肉質醇厚、色澤寶綠的葉片,幹縮枯黃,不但沒有了往日的清新香氣,反倒一大坨的沉在杯底,就像臭水溝裏的沼澤似的,連那茶湯都帶著惡心的薑黃色。


    她不由有些懊惱,為何同樣的水同樣的茶葉,泡出來效果會如此不同呢?


    平時,看李青歌親手泡茶,不但那茶葉舒展曼妙,香氣氤氳,聞之令人沁人心脾,就單看她泡茶時的姿態,便是那樣的優雅動人,那有些掉漆的水壺,拎在她纖細柔白的手指間,似乎也有了生命一般,清澈的水帶著醉人的水汽,緩緩從那線條優美的壺嘴裏流出,倒在泛著柔波光澤的玉色杯子裏,茶葉從容舒展,氤氳飄香的水汽徐徐升騰,映的李青歌越發的明眸皓齒,溫婉動人!


    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閑適與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動人,讓紅喜心裏不平衡,更是嫉妒,非常嫉妒。


    所以,趁著李青歌不在時,她便偷偷溜進來,拿著她的茶葉,想練練手,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那般清雅如畫,整個人的氣質就像那新泡的茶一樣,讓人品之,餘味無窮,齒頰留香。


    “小姐,奴婢給您重泡一杯呢?”紅喜有些不甘,今天她剛到李青歌房裏,就被醉兒逮了個正著,還沒來得及練手呢,剛才這一杯,也是情急之下泡的,並沒有發揮她的真正水平。


    “不用,你下去吧,我也要歇息一會。”李青歌朝她擺擺手,然後起身來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一本書,歪在床頭,細細的翻看起來。


    紅喜暗自咬唇,雙手死死絞著衣擺,回頭,就見李青歌半靠在床頭,一手托腮,一手執書,神情專注而迷人,一頭烏發如瀑布般在胸前散開,眉若遠山,眼若秋水,那般出神的看著書,姿態嫻靜恬淡宛如畫中人。


    唇瓣咬的發白,紅喜猶不自知,望著李青歌時,那雙微挑的鳳眸中漾過深濃的嫉妒與恨。


    別說看書,就連認字,甚至連自己的名字,她都不會寫。


    “還有事?”感覺到那刺棱棱的目光,李青歌突然抬頭。


    目光躲避不及,紅喜被李青歌這突然的抬頭,弄的有些措手不及,她幹笑一聲,有些心虛,“不,奴婢......奴婢就是覺得,留在這兒,小姐若有什麽需要,好吩咐,不用外頭喊人。”


    “不用,出去。”李青歌眼簾低垂,掩去眸底那一抹暗色,聲音清冷,低沉中帶著威嚴與慍怒。


    紅喜心下一顫,忙回,“是,奴婢告退。”


    帶好了房門,紅喜站到院子中央,這才鬆了一口氣,突然的,又意識到不對勁,好端端的,她怕什麽?那李青歌有什麽可怕的?從小到大,這小妮子不就跟自己手裏的麵團似的,要怎麽捏就怎麽捏嗎?哼!


    可是,轉念一想,又真不對,剛才,屋裏就兩個人時,她的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的壓迫感。


    不由得,紅喜心裏更恨了,什麽了不起的?她不屑的朝門瞪了一眼,似乎瞪的是裏麵的李青歌。


    切,什麽了不起?你還當這是在李家麽?你還當你是李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圍著你轉麽?哼,現在的你寄人籬下,未婚夫心裏想的是別的女人,好的話,將來也是這高家不受寵的女主人,不好的話,誰知道會怎樣?


    紅喜不屑的想著,心裏頓時對李青歌又鄙夷幾分,假清高,連個男人都守不住,沒用的東西。


    不過,心思回轉,高家大少爺,英俊帥氣又迷人......


    她第一天來,就動了心思了,那麽,今晚,無論如何也得拿下。


    哼。


    如此想著,紅喜的一雙眼睛,嫵媚又陰冷的朝門裏剜了一眼,李青歌呀李青歌,今晚之後,你的男人說不定就是我紅喜的了,看你到時候還會不會這樣的漫不經心?還能不能保持這份優雅與高貴?切~~~~


    YY過後,紅喜心裏快活極了,想到懷裏還有一包從李青歌梳妝盒裏順來的水粉,更是激動的不得了,忙忙的跑回自己屋裏去打扮自己了。


    ——


    房門被紅喜帶上的刹那,李青歌眼簾輕掀,眸中閃過一絲戾光。


    屋子被人動過,早在她走進房內的一刹,便覺了出來。


    將書放下,她緩緩起身,來到梳妝台,桌子上的幾支朱釵木梳銅鏡等,顯然被人用過,又重新放好。


    可即便按照原來的布局放好了,李青歌還是一眼辨出異樣,木梳齒間纏著一根頭發,發絲很軟,不是她的,何況,每次輸完發之後,她都有個習慣,就是將梳子上的落發全部清理幹淨,不會留下半根發絲殘留的。


    還有這幾支朱釵,她雖沒用過,可都整齊的擺好了,一顆珠子、一根穗子,都理的極為細致,可此刻,它們雖還在一處,但其中一根穗子搭在了另一支簪子上。


    還有這銅鏡——


    李青歌坐了下來,銅鏡裏,她的小臉有些模糊陰冷,而她的眼睛卻盯著銅鏡裏反射的牆壁冷笑。


    這鏡子擺的位置也偏了,以往,她總能一眼從銅鏡裏看到門簾,對任何人的來訪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如今,這鏡子的麵恰好偏了一扇門的角度。


    等李青畫打開梳妝盒,發現裏麵少了一盒水粉時,笑意更深了。


    這盒水粉,還是高逸軒上次送的,她一向不喜用這些東西,就隨手扔進了梳妝盒裏,不想今天倒被人拿了去。


    罷,拿去就拿去吧,隻希望此物能對她物盡其用。


    隻是——


    將梳妝盒放好之後,李青歌輕輕吐了一口氣,梳妝台被人動過,她差不多已經可以猜到是紅喜幹的,這些年她沒少幹這樣的事。


    可是,不對......


    李青歌還是覺得不對勁,這屋子裏一定還有別處被人動過。


    她扭轉身子,半趴在椅背上,舉目四望,房間裏布置的很清雅,打掃的也很幹淨,隻有她的床上,因剛才看書,她將被子扯到床頭當靠枕,顯得有些褶皺。


    其他......並無破綻。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李青歌走到衣櫃邊,打開櫃門,將裏麵一個小匣子拿了出來,打開一看,東西都在。


    但是,她這人記性太好,而且嗅覺十分靈敏,她將裏麵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很快便知道什麽被動過了。


    娘親手為她做的明黃色香囊裏,一張寫有她生辰八字的寄名符,上麵有了陌生的味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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