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忠義繞過醫院值班的保安,偷偷摸進住院部特護樓二樓的時候,二樓並不太長的走廊裏一片寂靜。隻開了一半的走廊燈,也讓整個走廊顯得有些異樣的昏暗和慘淡。


    渾身的汗毛就在他雙腳踏上二樓走廊的瞬間全都豎了起來。


    一種此刻的他還不能完全理解的危險感忽然就像一條陰冷的長蛇,在呼吸的瞬間,就纏繞上了他的咽喉。


    冷汗在全身一顫的同時爬滿了他的麵頰和額頭,而他剛還急促的呼吸,此時也像是停頓了一般的憋住。


    麵色一片慘白,可他圓睜的雙眼中,除了恐懼之外,卻還有焦灼和一抹頑強的堅持!


    走廊的盡頭,那間特護室和旁邊的護士值班室都亮著燈,可奇怪的是,他在走廊裏卻聽不到裏麵有一絲的響動。


    一片看不見的陰冷,包圍著這層二樓,也盤旋在他急的快要爆炸了的心頭。


    努力著,仿佛過了千百年那麽久,他終於將自己嘴裏已經麻木僵硬到快要失去控製的舌頭塞進了雙齒之間。


    狠狠的咬下,腥鹹的鮮血伴隨著劇烈的刺痛迅速填滿了口腔。就借著這刺痛帶來的警醒和振作,悶吼了一聲的他像狂風一樣衝向了關著門的特護室。


    丁乘風從口袋裏摸出那塊琥珀的時候,半靠在床頭的青凝也剛掙紮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青凝,你看這是什麽?”


    丁乘風忍著心頭的緊張,用自己最柔和的聲音,將青凝布滿紅絲的茫然目光引向了垂在她麵前的琥珀。


    那是一塊色澤金黃,透明度極高的寸大琥珀,淚滴狀的金色琥珀中央,一片色彩斑斕的扇狀物上,有一個像極了豎起來人眼的詭異圖案。


    病床前,床頭櫃上那盞台燈柔和的光芒此時正照在這塊琥珀金黃色的表麵上,讓中央那隻豎起的眼珠圖案在周圍斑斕色彩發出的朦朧光影中,顯得更為神秘和誘人。


    還未完全清醒的青凝茫然的目光一落到這塊琥珀上,整個人就像呆了一樣,眼光發直了。


    “看著這隻眼睛,這是隻會注視著青凝的眼睛。看著這隻眼睛,青凝心裏就會覺得非常安靜,就會……”


    嘴裏輕聲緩緩不停的誘導著青凝的神智,丁乘風麵對著越來越進入狀態的青凝,心裏對給她施展催眠術進行治療的決定,充滿了信心。


    其實他在外間第三次複查青凝的化驗和檢查單據不果後,心裏就已經有了用催眠術來試試的想法。


    隻是對於催眠術,國內的醫學界相對比較陌生,他怕他貿然提出來,會被性格倔強頑固的老師拒絕。再者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畢竟自從得到這塊琥珀,學會催眠術後,他除了自我催眠過以外,並沒有在別人身上試過。


    所以當時把這個念頭強壓了下去。可是自從起過這個念頭後,他每複查一次那些單據不果,想試試催眠術的這個念頭就會跳出來誘惑他一次。


    一次次誘惑的結果,終於讓他在發現青凝突然不妥,將要醒來的關頭,做出了大膽地嚐試。


    看上去效果的確不錯。


    這讓他忽然對青凝以後的治療以及挑戰那個什麽方羽,有了很強的信心。


    就在這時,異變徒生!


    “嗡!”


    就像是繃緊了的弓弦彈出後發出的低沉顫音一般,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切碎了房間內的寧靜。


    聲音乍響的瞬間,被嚇到了的他渾身一哆嗦,手裏垂著的琥珀差點就掉到了床上。


    幾乎就在他手中琥珀一落,被驚出了一身冷汗的他身子還沒來得及完全扭轉的刹那,病床上的青凝口中卻猛地響起了一聲暗啞的嘶吼。


    嘶吼聲入耳的同時,他胸腹間就重重地挨了一擊。


    他覺得眼前一黑,緊跟著就發覺身體被這不可抵禦的打擊給打飛了出去。


    “青凝為什麽要踢我?”


    身體翻飛的瞬間,他昏沉的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一片刺骨的冰寒就在又一聲沉悶的顫音中狠狠的砍在了他身上。


    嘭!


    就在耳邊響起的這聲隱約可聞的巨響聲裏,他眼前的黑暗被另一道刺目的金黃色光芒給代替。


    耀眼的光芒一閃即逝,身體落地的震顫還沒來及讓他體會,漆黑的深淵便再度淹沒了他所有的感知。


    蒲忠義撞門而入的時候,正好看到懸空翻騰著的丁乘風將被那一抹冷電似的青藍色光影給砍中。


    顧不上去想為什麽病房裏會出現這麽一道冷電般的清藍光影,也顧不上去看此時在病床上縮成了一團,口中像野獸般不停嘶吼著的青凝到底是怎麽個狀況,撞門進來的蒲忠義在雙眼一觸到那一抹彎月般的青藍色光影的瞬間,就憑著他最本能的直覺,催動全身的精氣,將嘴裏那口腥鹹的鮮血往光影上噴了過去。


    冷電般一閃而至的青藍色光影幾乎在砍中丁乘風身體的瞬間,就被一蓬從丁乘風身上猛然炸起的耀眼金光所阻攔。


    金光一亮即逝,瞬起瞬滅的強烈刺激霎時就讓噴出了那口鮮血的蒲忠義眼前一片金黃,其餘什麽都看不到了。


    可是青凝宛若哀號的嘶吼還聲聲入耳,那一道青藍色冷電發出的沉悶顫音餘音還未散盡,此刻的他又怎能閉眼等死?


    就算死也要死在青凝之前!


    一切就在電光火石的瞬間開始,也在火化一閃而逝的刹那間結束。


    就在閉著眼的他剛要鼓起餘勇衝過去拚命的緊要關頭,他耳邊卻響起了方羽殷雷般的沉喝聲:“停!”


    殷雷般喝聲入耳的同時,一股無形的壓力就將他前撲的身體猛地擠退,而一股冷寒徹骨的陰風,也在這喝聲落地的瞬間,擦著他急退的身體一閃而逝。


    接連後退了幾步,拚命眨巴著眼睛的他終於能夠靠牆站穩,而朦朦朧朧的眼前,也隱約出現了病房的大致輪廓。


    可麵前站著的那個應該方羽的人影,卻還是模糊著看不清楚。但耳邊再度響起的清朗聲音,卻讓他終於放下了提懸的心。


    “還不死心?”


    就在方羽這聲略帶冷意的話音響起的同時,他模糊的雙眼,再度被一蓬猛然亮起的青藍色光華給閃成了一片亂影。


    “天哪,我的眼睛!”


    幾乎就在這個悲憤的念頭剛剛閃過心尖的瞬間,他全部的神識就被方羽口中那一聲長吟給吸引。


    那是風在輕吟!


    在意識將要歸於深眠的前夕,他在心裏對自己聽到的聲音做了個評價。


    丁乘風是被身上的抽痛給痛醒來的。


    掙紮著睜開眼,他在渾身疼痛的昏沉中,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身邊的另一張沙發上,還躺了一個人。


    一個不認識的年輕男人!


    “他是誰?”我怎麽會躺在這裏?”


    最初的怔忡過後,他腦海中記憶的碎片頓時飛舞了起來。


    “青凝!”


    驚叫聲中,他猛地從沙發上躍起,隨即就在全身刺痛帶來的無力中重新跌坐了回去。


    “你醒了?”


    眼前重新開始發黑的時候,耳邊傳來了方羽的聲音。剛才躍起的瞬間,他已驚訝的看到了站在青凝床前的方羽。


    “呀!方羽,你怎麽會在這裏?”


    強忍小腹裏的絞痛,他抽著涼氣艱難的開了口。可是,止不住的冷汗卻像水一樣的從他頭臉之間開始滲出。


    這讓強忍痛楚的他倍感窩囊,一時間似乎忘掉了心頭的紊亂,他又想掙紮著站起來。


    “別亂動,放鬆一些,你可能受傷了!”


    顫抖著將起的身體被一隻大手重新按回了座位,就在臉色慘白,汗流滿麵的他剛要再掙紮時,那隻大手順勢帖上了他的脖頸:“安靜一下,我給把把脈。”


    小腹中的又一陣刺痛和眼前飛舞起的金花,最終還是讓他安靜了下來。因為隱約間,他的醫學常識也告訴他,現在的他確不適合再動。


    “身體剛受了重創,如果沒診斷錯的話,裏麵有點內出血,可能需要休養幾天才行。”就在他急促的喘息聲中,方羽挪開了貼在他脖頸的手。


    “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喊下醫生?我…我……”話剛說了半截,丁乘風就氣短的說不出話來了。


    方羽心裏一驚,一伸手撫上他的後背:“沒問題,別再說話。我先幫你處理一下,然後馬上叫醫生過來。”


    “好的,謝謝你了。青凝沒事吧?”隨著方羽的手搭上後背,丁乘風斷續在喉嚨間的那口氣終於連貫了起來,就連小腹和全身的刺痛,一時間似乎都減輕了許多。


    “青凝沒事,你閉上眼睛躺好,很快就好了。”方羽此時的聲音溫和,這讓他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放鬆了身體。


    隨著皮膚上幾下微微的刺癢,絞成了一團的小腹中刺痛的感覺開始被一股股的溫熱所代替,而他的神智,也開始在全身微熱的鬆弛中再次恍惚了起來。


    “你放鬆休息一會,起來就會沒事了……”就在耳邊這句方羽的話越來越遠的聲音中,他再次昏睡了過去。


    方羽看他睡過去了,這才輕輕從他身上取下了六根銀針,用棉布擦淨了之後,收進了針匣。


    剛才方羽進屋的時候,丁乘風已經倒地昏迷。而青凝和蒲忠義正處在極端的危險之中。


    所以方羽趕跑了追殺者,施術讓處在爆發邊緣的青凝和受了驚嚇的蒲忠義安靜下來之後,當時他的注意力主要還集中在病床上的青凝身上。


    再者,他從地上扶起昏迷的丁乘風時,並沒感覺到他身上有什麽異常的波動,所以並沒特別留意他的身體狀況。


    結果卻沒想到,病床上的青凝還沒什麽大礙,倒是丁乘風卻出了狀況。


    還好問題不大,在經過剛才他下針調理之後,兩三天內就能恢複過來。


    “這是什麽?”


    收拾好針匣,方羽剛要站起身的瞬間,目光忽然被丁乘風手中那塊金黃色的琥珀所吸引。


    “嘿,又是他們?”


    把玩著手中表麵上布滿了細密裂紋,寸許大小的金黃色琥珀,方羽的目光在接觸到琥珀中央那眼珠般的怪異圖案時,就察覺到了其中若有若無的殘留氣勁。


    那是一種帶給他即熟悉又陌生的淡淡氣息,陰柔而又韌性非常。幾乎在察覺到的瞬間,就讓他想起了這股氣勁的來曆。


    居然又是出自陰神宗的手筆!


    這件事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


    方羽在仔細確認了之後,虎目中精光一閃,臉上也浮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


    就在這時,病房裏一閃而逝的一絲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別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病床上,原本昏睡了過去的青凝聞聲身體微微一顫,慢慢睜開了眼睛。 但是,偷偷望向方羽的眼神卻很奇怪,冰冷中夾雜著深深的恐懼和一抹淡淡的驚疑。


    “為什麽會被人這樣追殺?”把玩著手中金黃色的琥珀,問話的方羽卻顯得很平靜。


    沉默……


    “怎麽?不想說?”方羽的視線離開了琥珀。


    像是被方羽抬頭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床上平躺著的青凝身體猛地往後一躥,半坐了起來。隨即又在方羽平靜的目光注視下,慢慢的放鬆了一些:“那個東西……”


    她微微顫抖的聲音很低,要不是方羽六識靈敏,可能都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麽。


    “這個?”方羽心裏一動,把手裏的琥珀慢慢送了過去。


    方羽伸手過去的時候,半坐著的她全身都在微微發顫。雙眼更是緊盯著方羽眨都不肯眨一下。


    “我放在這裏,你自己拿吧!”


    方羽知道她在害怕什麽,微微一笑的同時,把手中的琥珀放到了床邊,然後又把凳子往後挪開了幾步,這才坐了下去。


    顫抖著手伸了出來,在剛要接觸到琥珀時,又像被電到了一般飛快的縮了回去。良久之後,又顫巍巍猶豫不決的伸出來,又在接觸到的瞬間飛快的縮回去。如此這般的連續三五次後,病床上青凝口鼻間粗重的喘息連方羽聽著都覺得有些心驚。


    “啊!”


    就在這時,似乎崩潰了一般的尖利叫聲中,滿臉筋肉扭曲到有些猙獰的青凝閃電般的一把將琥珀抓在了手裏。


    又是一聲撕心裂肺宛若瘋獸的短嗥響起,琥珀在她纖細的手指間迸裂、破碎。隨即又被她一口搶進了嘴裏。


    嘎吱吱的刺耳聲響中,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她青灰色的嘴角滲出,卻絲毫都不能影響琥珀在唇齒之間粉碎的命運。


    麵對著麵目猙獰,卻又似乎在笑著的青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的方羽在心裏深深的歎息中,閃電般的伸手彈出了一指,正中她的眉心。


    就像猛然間當頭挨了一棒似的,被他一指彈中的青凝應指全身一僵,往後倒去。


    隨著她往後倒去,口中沾滿了鮮血和唾液的琥珀碎片灑落在了雪白的被褥和床單上,顯得刺目而又驚心。


    方羽麵色一肅,虎目中精光連閃,就在心裏莫名泛起的又一聲暗歎中玄功九轉,剛準備就此一勞永逸的收拾了她的瞬間,腦海中卻又再度響起了她淒厲而又飄忽的聲音:“別逼我!”


    “你以為我真的就怕你威脅?”方羽這次並沒有妥協的意思。不但沒有,他圓睜的虎目中更是一片幽深。


    隨著他虎目中這片幽深的出現,一團比黑暗還要深邃的漆黑猛地就像源自九幽的虛無一般,憑空出現在他的頭頂。


    這是一團直徑不過三寸大小的烏黑氣旋,可是卻仿佛帶著能吞噬九天十地的虛無和冷寂。隨著它的出現,整個病房裏的光線開始明顯的扭曲、暗淡。就連方羽還沒落地的聲音都在它出現的瞬間,開始變得縹緲、斷續和遙遠。


    一陣連一陣仿佛來自另一時空的詭異聲浪也隨著它的出現,開始隱約在這小小的病房裏響起,似乎是一群洪荒巨獸在遠處咆哮,又似乎是來自幽冥絕域的百鬼在漆黑的深處不停的哀號。


    詭異的聲浪隱現中,若有若無的陰冷裏,整個病房裏的時空就在這團黑色氣旋出現的瞬間開始凝固、扭曲和坍塌。


    “求求你,不要逼我!”


    似乎在黑色氣旋出現的瞬間就預見到了自己淒慘的命運,千鈞一發的要命關頭,方羽腦海中再度響起了她飄忽而又淒切的聲音。


    再沒了之前的堅決和自信!


    隨著這聲求饒的出現,臉色微微有些發白的方羽腦海中,也湧來了一大片支離破碎的畫麵。


    畫麵像閃電般的掠過,隨後就在方羽一聲悶哼裏,定格在一個麵目娟秀慘白,滿麵淚痕的少女淒婉的臉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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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羽的麵色更加的蒼白,而淚珠,也在又一聲低吼似的沉悶短哼中緩緩流出了他的眼眶。長長的歎息聲中,他頭頂的那團黑色氣旋烏光一閃,像是失去了所有支撐般的化作一塊寸半大小的物事,落入他攤開的手掌中一翻不見。


    病房內剛剛還頗顯詭異的一切異像都隨著氣旋的消失而恢複正常, 除了麵色蒼白若死,虎目中隱隱掛淚的方羽,似乎一切,都從來不曾發生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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