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搖搖頭,他望著王誌,忽然有些可笑。


    “王誌哥,你知道那天在新都城外,龐謀明知胡六做事穩妥、武功更高,為什麽依然派你來增援李鏡嗎?你知道龐謀為什麽不殺我,而隻是帶走那位姑娘嗎?你知道為什麽山知侯錢坤剛剛上任就做出如此引發民憤、比嚴森還要惡劣的事嗎?”


    王誌呆呆地望著他,搖了搖頭。


    從封城被抓到獄中深談,從子夜被殺到達成交易,從擄走秦瀾到調派錢坤,林江慢慢地將事情的原委全都說了出來。


    身邊的喬汐與小五一臉駭然。他們沒想到在城內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


    王誌滿臉不可思議,他拚命搖頭,“我是犧牲品?不可能,龐大人不可能這樣的,你在騙我!”


    “不相信的話,你回去就知道了。”林江淡淡一笑,用匕首將繩子隔斷,“你可以走了,王誌哥。”


    “你不殺我?”


    林江站起身,“我不殺你。如果龐謀問起來,你隻要說和我有舊,是老鄉就可以了。千萬不要把我剛剛和你說過的話說出來,不然你必死無疑。”


    林江走到門口,忽然回身,對著王誌大喊:“王誌哥,你的救命之恩我銘記在心!我們後會有期!”


    轉身,三人穿過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士兵,匆匆離去。


    ……


    新都城內,龐謀轉身,“跟我來。”


    胡六緊緊跟在龐謀身後,王誌落後幾步跟在後麵。三人穿過街道,徑直走進了縣城牢獄。牢獄濕冷的空氣迎麵撲來,偶爾能聽到不知來自哪個角落的喃喃自語聲,讓王誌的小腿有些發抖。


    找了間辦公的地方,龐謀坐在桌前,隨意地說:“不要緊張,我待會要去提審一個犯人,就順便在這兒問你了。王誌,這次在山知鄉,錢坤被殺了,為什麽唯獨你活了下來?”


    王誌看了眼站在進門處的胡六,漸漸開始汗流浹背,不知道說什麽。


    “什麽都沒說,你緊張什麽。”龐謀的手指輕點桌麵,盯著王誌。


    理了好一會,王誌終於想了起來,顫顫巍巍地說:“因為……因為那刺客和我是山知鄉南陵老鄉,認出我了,就……放了我了。”


    “哦?”龐謀饒有興致地望著王誌,“他就沒有說點別的什麽嗎,比如關於我?”


    王誌連連搖頭。


    龐謀猛地一拍桌子,“王誌,你緊張什麽,是不是心裏有鬼!?”


    王誌慌忙跪下,“龐大人冤枉!小人真的應該戰死、為皇室捐軀啊!但小人實在是貪生怕死之輩,向刺客求饒才換回了一條命啊!”


    龐謀摸了摸下巴,沉思了片刻。他站起身,冷哼一聲,“身為護龍教武將,貪生怕死,護龍教養你有什麽用?罰你半年月俸,你以後就在這牢獄裏當獄長吧!”


    王誌磕了幾個頭,惶恐地退下了。


    王誌走後,龐謀在屋內徘徊了許久。接著,他來到了牢獄外幾條街之外的月城客棧。


    客棧裏外都有士兵把守,龐謀來到一件房間前,敲了敲門,徑直走了進去。“喬姑娘,在這兒可還住的習慣?”


    看到龐謀走進來,秦瀾沉默著,一臉慍怒。


    龐謀在房間內轉了一圈,負手站在窗邊,說:“早就聽說喬姑娘古靈精怪、頗為任性,今天來看,和傳聞好像不太一樣啊。


    我知道你們設計刺殺前任新都侯譚真的事,也知道那封信出自你的手筆。對於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隻要你答應給喬家寫信,告訴他們你在我手裏。這麽簡單的事,你還是不願意做嗎?”


    秦瀾偏過頭去,繼續沉默著。她不可能寫出喬汐的筆跡,一旦讓龐謀發現,那自己的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我也完全理解喬姑娘離家出走,獨自遊曆的原因。既然是和家裏不和,那……我也就不勉強了。”龐謀望著秦瀾笑了笑,兩名士兵走進,站在秦瀾左右。“那麽現在,就請喬姑娘去我府上吧。我新上任,剛好缺一個能夠在府中給我處理公文的人,就有勞喬姑娘了。”


    ……


    鬆山之上,江善住處。


    窗外,能見到山穀。林海在山穀間匯聚,轉身又向著天際奔湧而去。


    屋內,江善與文蘇正坐在窗前下棋。李忠站在兩人身旁,他對此一竅不通,隻能一臉茫然地看著黑白戰場。


    林江走進屋內。見到三人下棋,他安靜地站在了門邊。


    李忠看到,連忙招呼林江進來。


    “都解決了吧。”江善滿臉笑意地問。此時已至中盤,江善執黑、略有優勢。


    “殺了山知侯錢坤,他的近身侍衛百夫長王誌被我放了。”林江平靜地回答。


    江善的笑意漸漸收起,他盯著林江,“為什麽?”


    “他是我的南陵老鄉,我不忍殺他。”林江依舊平靜。


    “私放敵人,袍澤會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你自裁吧。”江善漫不經心地說。他一子落下,開始對白棋的根據地旁敲側擊。


    “江舵主,林江此行任務是暗殺錢坤,uu看書 w.uukanshu並不是那位百夫長。他既然完成了任務,應該有獎賞才對,怎麽反而讓他自裁呢?”


    “李副舵主,我不想在這和你咬文嚼字。袍澤會的規矩是,除非特殊情況經過批準,否則袍澤會成員不能私自放走敵人。老鄉這種事,能算特殊情況嗎?”江善瞥了一眼李忠。


    “江舵主,我作為鬆山分舵的副舵主,我也有權進行批準。林江念舊情,有情有義,放走老鄉這事,我批準了。”李忠拱手說。


    文蘇落下一字,化守為攻。


    “李副舵主對這個林江還真是偏愛啊,我忘了,你們都是從大荒山來的吧?當時你重傷在身,要不是我派玄之隊趕到,你們早就成了嚴森的刀下亡魂了。前幾年你做了點貢獻,給你一個副舵主當當,難道你就真以為這鬆山分舵跟你姓了?”江善忽然笑了,出其不意轉移戰場,開始圍獵白棋的大龍。


    李忠沉吟片刻,終於單膝跪地,一字一句地說:“江舵主,李某和林江小弟有過命的交情,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李某是山賊,賤命一條。如今甘願被剝奪這副舵主之位,隻求能放過林江一條命。”


    文蘇不接話,一子深入黑棋腹地。


    林江望著江善,他的怒火開始升騰。


    江善笑著,擺擺手,“李副舵主說笑了,你自從來到鬆山分舵後,雖然再不能像以前那樣做貢獻,隻是處處與我為難,但你好歹也是總舵點名的副舵主嘛,我哪敢動你呢?你說怎樣就怎樣吧,都依你。”


    說完,他也不去救失火的後院,全力圍殺白棋的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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