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牌位落了不少灰塵,英雄們的在天之靈要埋怨我們了。”


    “是啊,誰的身前不是光芒萬丈,誰又能想到身後都是這般淒涼?誒,這邊的四個牌位才挪來不久,我都快記不得他們的相貌了。”


    “這個是……林江,你還記得林江嗎?”


    “當然記得,帝國最強的十個人、十大萬夫長之一。不過,在鬆山上被反賊殺了。”


    “是啊,而且還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真是可惜了……”


    “天底下竟然有巫王那樣可怕的人。你說,他是怎麽做到同時殺掉四位萬夫長的呢?”


    ……


    林江猛然睜開眼的時候,天空萬裏無雲。


    掩映的綠樹向後退去,陽光帶著些許的溫度灑在臉上,有些刺眼。林江微微閉上雙眼,享受著這清風拂麵的溫柔時刻。


    忽然間,仿佛從懸浮中急速墜落,林江在半夢半醒間驚醒了過來!車身劇烈顛簸著,疼痛感在刹那間席卷全身。


    眼前湧起了一片黑幕,黑幕前是一座山,山峰上,五道身影正激烈地纏鬥著。武器碰撞聲驚天動地,掀起層層聲浪,一棵棵參天古樹被掀翻、百丈內的生機被盡數摧毀!


    外圍的四道身影均身穿鎧甲,劍戟之上湧動著金屬的光澤。他們的麵龐很是俊秀,眉宇之間濺上的濃烈殺氣,是多少次帶著血腥味走下戰場才浸染而出的。


    四人圍困正中有一道身影,此人身著褐色布衣,鬥笠之下的雙眼湧動著滄桑的寒意。能夠讓護龍教出動四位頂級武將圍剿,普天之下僅此一人,反賊的首領——巫王!


    林江的瞳孔迅速放大,胸腔劇烈地起伏。他的臉上滿是血跡,此刻拚成了驚恐。他分明記得那一瞬間,自己離巫王很近很近。他停頓了一瞬、和巫王對視了一眼。他很想看看巫王的表情,在那眼中找到死亡前的愕然和驚恐。


    他如願找到了。可是,就在他的劍即將砍下的瞬間,卻見到巫王猛然將手中的蛇杖生生掰斷!


    來不及錯愕,林江就仿佛被滔天的巨浪重重打在了胸前。他的身體倒飛而出,一股靈魂出竅的感覺從後腦處升起。他失去了意識。


    疼痛感蔓延而開,伴隨著車子的顛簸,林江好像又被拋到了半空中,重重摔下。他重重咳出一口鮮血,昏死了過去。


    “滿堂!滿堂!……”


    ……


    林江扶著門、走出屋子,正是黃昏。


    夕陽穿過森林、灑在小屋上,一片燦爛地金黃。他仔細地打量這座獵人屋子,依然感到頭暈目眩。


    忍著疼痛,林江扶住牆、按著自己一側的臉,他努力打起精神。“我是……我是林江。”


    “我是護龍教十大萬夫長之一。”


    “護龍教……我自今日起加入護龍教,匡扶皇室、盡忠而死。”


    “匡扶皇室、盡忠而死。”林江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旋即憤怒了起來。他是萬夫長,是護龍教的頂級武將!此刻,他應該在那山巔上與帝國最強大的敵人戰鬥!亦或是為皇室盡忠戰死!而不是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底層,一個獵戶!


    戰死尚且光榮,現在這樣,算什麽呢?


    林江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他抬起頭,望著遠方。在這山知鄉內,在那距離此處幾十裏的地方,正是與那巫王決戰的地方:鬆山。那時候,為什麽自己不早點動手?巫王到底使用了什麽巫術?這種恐怖的巫術……他們三個能活下來嗎?


    冷靜、冷靜!林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憶起各種武功秘籍。頭痛欲裂,他回憶了很久。終於,想起了自己曾經偷偷翻閱過的一本禁書!


    盡管是殘本,這本書卻記載了一種巫術——“易容術”。它能讓自己易容成任何一個人的模樣,從每一寸肌膚到每一寸骨骼,從每一塊肌肉到肌肉的力量,都將變得一樣。除了記憶,你與他將沒有任何區別。世界上將再也沒有任何人能通過容貌來分辨兩人。由於太過邪惡與觸犯倫理,這本書已經被嚴格地封存了。


    不對!易容術隻能讓施法者自己易容成別人,怎麽能強製讓其他人易容?可是,自己目前的狀況,又恰恰是易容成了一個獵戶的兒子。以自己的高貴身份,自己從未見過此人。究竟是怎麽變成他的模樣的呢!?


    林江痛苦地低吼著,一拳打在土牆上,旋即疼的齜牙咧嘴。他將右手轉了轉,打量著,心中湧起了一股悲涼之感。這個手臂又黑又瘦,幾乎沒有力量。雖然有些肌肉,但是和萬夫長,和那曾經在戰場上揮動長劍、削鐵如泥的肌肉相比,天壤之別。


    很難再使劍了。經過了無數閱讀、修煉與搏殺後,自己獲得了劍術上的寶貴經驗,盡管依然還記得,可是記得又有什麽用呢?如今這樣的身體,根本滿足不了施展最強武功對身體的高強度要求,強行施展隻能經脈寸斷。現在,自己連最基礎的“青木劍”施展起來都極為困難,更別說重回巔峰了。


    可是,就算能夠重回巔峰,在巫王麵前,不還是不值一哂嗎?


    ……


    不知什麽鳥兒倏地飛出,在林間穿梭,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


    那人看到林江,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大聲喊著:“滿堂,你怎麽出來了!”


    林江望著他,此人是王鋒,是這個十八九歲青年的父親。他有些壯碩,背著把大弓,腰間挎著一短一長兩把匕首,拎著幾隻野雞和兔子。林江有點尷尬,低頭抱拳:“父親!”


    王鋒笑了笑,“怎麽這麽客氣。回屋去吧,待會你娘做好飯了喊你。”


    一位中年女子從屋內走出,女子雖瘦,卻笑臉盈盈。她接過獵物,對林江溫柔地說:“滿堂,快回去休息,你身體還沒好。”


    看著林江回屋後,女子有些擔憂地說:“王滿堂這孩子自從上次受傷後,就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該不會把頭摔壞了吧?”


    王鋒也擔憂起來,“是不太一樣了。不過滿堂向來瘦弱,這次受的傷又這麽重,受了些刺激也有可能。我明天去鄉上問問,uu看書 uuknsh 再抓兩副藥來。”


    “對,那份子怎麽辦呢?下個月護龍教就又要征糧了,咱們獵戶交的份子也不比農戶少。”


    “不礙事,我多打幾頭野豬回來就夠了。我明天早些出發,肯定能遇到的。”


    ……


    屋內有些昏暗,林江在窗前靜靜地站著,聽著兩人在屋前的對話。良久,方才歎了口氣、靠在牆上。


    那個叫王滿堂的小獵人,這麽多天都沒有回來,應該是死在哪兒了吧?


    留在這兒毫無意義……要不要趁半夜離開呢?


    如今外麵並不太平,自己變成這番模樣、又有傷在身,如果貿然離開,要是遇到山賊、流民之類的,恐怕自己很容易就曝屍荒野了。如今,隨便一位學會青木劍的普通士兵都可以輕易的把自己斬殺,更別提那些在青木劍基礎之上領悟更高劍術的百夫長了。自己如何才能再回到護龍教,再次為皇室盡忠呢?


    小屋內,林江抬起頭,對著有些裂開的橫梁悵然地笑著。曾經的自己,怎麽會想到有一天會淪落到這瞻前顧後的境地?曾經的自己,彈指間就能讓那些流民人頭落地。護龍教內,那些百夫長、那些千夫長,哪一個不是唯唯諾諾,在自己麵前滿臉笑容?曾經的他們,卑微到極致,多麽渴望自己能在武功修煉上給他們有所指點啊!


    造化弄人!如今,護龍教另外三位絕世強者生死未卜,而自己也淪落為民。曾經的那些功勳、那些戰績、那些寫進皇室曆史卷宗的榮耀,又有何意義?是非成敗轉頭空。從今往後,後人也都不會再記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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