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場中央比賽井然有序進行著,先前分出的一半選手,已經各領了一塊竹片回到院中。場地東麵一左一右設了兩座涼台,底下自帶滑輪繩索,非一般固定死的台座,可調高低,一升一降,升者順利進入下關,降者自然是淘汰的命運,而答案就寫在那塊竹片上。


    眾選手聽過比賽規則後,登時就怒了,本以為兩人組隊是為了共同對抗其他選手,不料竟是窩裏鬥,紛紛出聲抗議,當然沒起什麽作用。


    經過前兩輪的比試之後,此時場上隻剩十四人,正好拚湊了七組。這七組之中,臨時湊對的,反倒輕鬆不少,隻因本來就對另一方無甚好感。手握竹片的一方,因為是後手,此時,或忠言,或迷惑,使盡百般解數,隻求挫敗同組的競爭對手。


    方小琬與方海鴻自成一組,原想叔侄同心,無往不利,哪料到會生出這麽個變數來。


    不過方海鴻完全沒放在心上,跟方小琬有說有笑,最後道:“好侄兒,待會選右邊那座。”方小琬對自己叔叔的話自然是深信不疑,可還是問道:“那二叔你呢?”方海鴻擺擺手道:“二叔來參加這勞什子比賽,就是為了給你湊趣,什麽賭神賭鬼,沒什麽稀罕。”


    枯屍跟玉麵書生排在了第一組。


    玉麵書生笑道:“老六,咱自家兄弟就不窩裏鬥了,這一回就讓了我吧。”枯屍與他共奉一主,素知他言語之間帶有誘惑性,雖說自己心誌堅定,決難讓他迷倒,可也不能大意,厲聲道:“花花言語,我身上別用。”


    玉麵書生笑了笑,自言自語道:“是左邊還是右邊呢,等我瞧瞧啊。”翻開竹片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左升右降,是左邊。”枯屍麵露狠色道:“若作假,你的皮肉,小心了。”玉麵書生歎道:“何苦來,連自家兄弟都信不過?”


    枯屍不是個愛動腦子的主,與其費盡心思,不如隨便挑一個來的爽快,當下撿起一枚石子,隨手往空中一扔。


    石子落地後,一溜煙滾向了左邊,枯屍認準了,就往左邊亭台走。玉麵書生見了,若無其事一般,淡淡說道:“這就對了,自家兄弟還會騙你。”心裏頭其實早發急了,盼著枯屍改變主意。


    枯屍辨不清他言語真假,索性不去理會,隨著亭台緩緩升起,情知讓自己給蒙中了。


    葉馗排在隊伍中間,聽得樓台上沸沸揚揚,呼盧喝雉之聲震天,初時並不以為意,全當作了耳旁風。到得後半段,齙牙仔扯起痔瘡一說,引得群雄陣陣哄笑,他的名諱外號出現的頻率陡然飛升,不由得他不聽。


    他聽過之後,沒有當場發難,隻是微微點了下頭,心中起了一百種折磨人的法子,隻待比賽結束,一一施行。


    正在心裏頭合計著折磨齙牙仔的法子,忽聽對麵赫顏查苦笑道:“本想著與先生同力協契,齊爭頭名,哪料到會來這麽一出。”說完,長籲短歎,搖頭不止。


    葉馗深知赫顏查好賭成性,聽其口吻,是要他主動放棄,那可正合了他的心意,如此一來,即便最後拿不到賭神斑指,赫顏查亦怨不得他。


    赫顏查又道:“雖然心有不甘,但綜合而論,葉先生智力武力都在小王之上。唉,賭神斑指終究還得靠葉先生來拿,小王能進入決賽已是叨天之幸,再也不敢奢望其他。”跟著將答案說與葉馗知了。


    前麵幾組之中,方小琬一組是最爽快的,既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恐嚇威逼,很順利的過去了。


    袁中侯與一個腿有殘疾的麻子臉排在了第四組。


    那麻子臉看過竹片上的內容後,笑盈盈道:“尊駕武功高強,小人是萬萬不敢得罪的,請上座。”說著伸手向左邊一讓。袁中侯半眯著眼,朝左邊亭台瞅了一眼,冷笑道:“閣下有這般好心?”腳下不動,隻是直勾勾地盯著那麻子臉。


    麻子臉讓他盯得心裏發毛,額頭上的汗水不由自主地就滲了出來,心裏七上八下,全沒個主意,一會兒擔心泰山派財雄勢大,門人滿天下,得罪了他們,縱然眼下無恙,難保事後不被尋趁;一會兒想起那武功秘籍、稀世刀劍,又是垂涎三尺。


    因袁中侯是先手,老袁座下弟子陸大博見他遲遲沒有行動,便敦促了幾聲。樓台上群雄可沒好言語聽了,趁著亂,嘴裏不清不楚,甚至開始問候起袁中侯爹媽了。


    那麻子臉彷徨了半晌後,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向袁中侯道:“右邊才是出路。”


    這一舉動,引得樓台上群雄益發喧鬧起來,嘲笑謾罵的都有,其中有好賭之輩見麻子臉賠率高,意欲一把翻身,下了重注,結果輸了個精光,惱怒起來,自是罵不絕口。


    袁中侯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沒有猶豫,徑直走上右邊亭台,掰過拉杆,但見亭台一記頓挫之後,竟陷進了地板。直至此時,他方知上了大當。


    樓台上群雄的罵聲,登時轉換為了讚聲。


    接下來便是葉馗一組,赫顏查向右邊做了個請的手勢,完了不忘給葉馗打氣道:“葉先生,全靠你了,爭取一鼓作氣衝到底。”葉馗點了點頭,卻走向了左邊亭台,急得赫顏查連聲大喊:“錯了,是右邊。”


    這一頭樓台上,齙牙仔收錢記賬,忙得不亦樂乎,場上走勢都無暇多看一眼。鬧哄聲中,驟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摻雜其間,循聲看去,登時火冒三丈,連下注的銀子也不要了,撇開左右兩手邊的人,指著下麵張口就罵道:“狗娘養的王八羔子,膽子夠肥的,居然有臉再現身。”一口氣劈裏啪啦,將肚皮裏的髒話全給倒了出來,仍嫌不夠出氣,又倒著回來再罵了一遍。


    周邊人都湊上前來看熱鬧,笑著問他罵的到底是何人。


    齙牙仔道:“還能是誰?就是那個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自稱英雄豪傑,實則背後插刀的無爺野種。”一句話說完,陡然見到葉馗走上了亭台,忙即扯著喉嚨喊道:“小馗子,快下來,別上了那大宛狗雜碎的當。”


    原來在第一關時,齙牙仔充當盲人,馱著赫顏查哼哧哼哧好不容易過了坑道,卻在終點前,讓赫顏查擺了一道,摔入泥坑,慘遭出局。赫顏查當時的原話是:“凡進入決賽的選手,皆是本王的競爭對手。咱們相交一場,本該寬容你一回,隻是賭神大賽太過緊要,半丁點都馬虎不得。”


    齙牙仔出來後,自是罵不絕口,將他祖宗十八代反反複複罵了五六回,方消散些火氣。早些時候,赫顏查一隊人去領過關秘條,沒在場中。齙牙仔把眼望過一回,沒見著人,隻道是中途給淘汰下去了,之後,他忙著吆喝拉客,疏忽了底下形勢,以致到得這時,方才覺察。


    葉馗遠遠的見齙牙仔趴在畫欄上手腳亂舞,嘴裏不住地大喊大叫,時不時的中間還摻雜兩個罵詞,隻當他撒潑作死,懶得去睬,翻了個白眼道:“皮癢的欠揍。”扳啟開關。


    那邊廂,赫顏查同樣給急得暴躁如雷,捶胸頓足,恨不得衝上前去一把將葉馗給拽下來。u看書w.ukans


    赫顏查早年參加了幾回賭神大賽,一概在預賽上給刷了下來。這一回,雖然賽前做足了功夫,心底著實沒有多少希冀,本隻打算湊一回熱鬧過一回賭癮即打道回府,誰料到跟著葉馗一夥歪打正著進入了決賽。


    兩千多人的大賽,陡然縮減至三十二人,眼看賭神寶座近在眼前,赫顏查的心思不由得活絡了起來,借助他人之手獲得的賭神斑指,再好也好不過自己親手奪來的,是以從決賽一開始,他就沒把葉馗和齙牙仔當同伴看待,兩人在他眼中,不外是兩個可以利用的棋子罷了。


    到這一關,竹片上寫的是左升右降,他想葉馗不是蠢人,賭神斑指或許不稀罕,可那些隨贈的獎品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寶,念及於此,就把答案顛倒了來哄葉馗。怎奈他費盡心機,終究還是棋差一著。


    事與願違的不止赫顏查一人,葉馗本想把位置讓給赫顏查,不想在扳動開關後,亭台在“嘎吱嘎吱”聲中緩緩升了起來。


    這一頭,齙牙仔同樣是一頭霧水,嘀咕道:“那狗王八蛋憑什麽隻針對我一個人?”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心道:“難道我跟他奶娘的事讓他給發現了?嗨呀,真是天大的冤枉,那天眼裏進了個蟲子,多眨了幾下眼,那老巫婆就說我調戲她,要我負責,這叫我上哪說理去。我齙牙仔雖然好色,但也沒好色到那個地步。”


    赫顏查見事情已成定局,恨恨歎道:“黃泉擺渡人果然了得,不像他兩個笨徒弟,隨口編織兩句就入了套。”他還以為葉馗老謀深算,洞穿了他的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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