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特在睡夢中被威廉喊了起來。威廉報告:同盟會亂黨正在攻打北門和西門。


    駱特瞬間睡意全無,急急地問道:“有多少人?”


    威廉回道:“人數不詳,不過聲勢很大。從傳來的槍聲和喊叫聲來看,估計人有數百,槍上百支。”


    “該死的鄉巴佬。”駱特罵了一句,迅速穿好了衣服,拿著手槍就往外走,“我決不允許在我的治下出現混亂的局麵。你馬上集合所有巡捕,鎮壓亂黨。”


    “長官閣下,西門和北門緊鄰奈古山,地勢險要,易於掩蔽,加上他們人數眾多,如果不摸底細,貿然出擊,很難保證不吃虧。”威廉把駱特攔了下來,“請允許我帶隊前往,相機行事。”


    “秦巡檢是我們的朋友,無論如何,你一定要保證他的安全。”


    “長官閣下,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把秦巡檢安全地帶出來。”


    威廉帶著巡捕趕到了北城門口。此時城門剛剛攻破,匆匆趕來的巡捕與在外圍擔任警戒任務的同盟會勇士遭遇了,巡捕一時不了解情況,不敢輕舉妄動,雙方對峙了起來。四個城門全部占領後,警戒人員在城牆上的人員的掩護下撤到了城裏,迅速關閉了城門。


    四個城門都拿下了,米先生和崔先生帶著眾人向巡檢司進發。很快,巡檢司被像鐵桶一樣地圍了起來。崔先生站在門外高喊:“秦浩然,你跑不了了,趕快舉手投降吧。”


    秦巡檢在院子裏聽到了喊話聲,登上梯子,挽弓搭箭,瞄準了崔先生,然後手一鬆,一支利箭直衝崔先生而來。崔先生用刀一擋,把箭撥打到了一邊,然後抓過飛索,扔到了牆上,一個箭步躍上了牆頭。


    還沒等秦巡檢回過神來,崔先生便縱身一躍,把秦巡檢踢下了梯子,自己輕輕落到了地上。在院裏的眾兵勇和衙役圍了過來,一齊揮刀砍向了崔先生。崔先生閃轉騰挪,與眾兵勇戰到了一起。


    又有幾個人順著飛索跳了進來,加入了混戰的隊伍,院子裏刀槍劍戟的碰撞聲響成了一片。


    巡檢司大門被打開了,同盟會戰士蜂擁而入,把眾衙役和兵勇分割包圍了起來。崔先生與秦巡檢隻打鬥了幾個回合,便把刀架在了秦巡檢的脖子上,輕蔑地看著秦巡檢,厲聲問道:“秦浩然,還不投降嗎?”


    秦巡檢凜然回道:“要殺要剮隨你便,要我投降,休想!”秦巡檢全然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刀,揮劍向崔先生發起了自殺式的攻擊。崔先生看出了秦巡檢的意圖,順勢收回了刀,同時側身躲過了秦巡檢刺過來的劍,秦巡檢撲了個空。崔先生手腕一轉,劍鋒指向了自己身後的秦巡檢。此時,秦巡檢對從身後刺過來的劍茫然無知。眼看著秦巡檢有危險,正在與同盟會勇士格鬥的王大頭看見了,舉起手中的刀,向崔先生扔了過來。崔先生猝不及防,被刀擦傷了,鮮血頓時流了出來。萬芃抬起手裏的槍,一槍將王大頭擊倒在了地上。


    秦巡檢聞聲轉過身來,看到王大頭已經倒在了血泊裏。秦巡檢高呼“兄弟”,便欲衝過去救人。此時,崔先生熱血上湧,拿著劍刺迎麵刺向了秦巡檢。飛毛腿挺身而出,擋住了崔先生刺過來的劍。劍刺穿了飛毛腿的身體,飛毛腿用眼睛死死地盯著崔先生,崔先生把劍抽了回來,飛毛腿嘴裏湧出了一股血,身子一軟,死在了秦巡檢的腳下。


    秦巡檢睚眥俱裂,猛然間把手裏的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崔先生手一揮,一支飛鏢深深地插進了秦巡檢的胳膊裏,秦巡檢手裏的劍掉到了地上。同盟會眾勇士一擁而上,把秦巡檢按在了地上。


    米先生和崔先生帶人來到了環翠樓。此時,黃龍旗還在飄揚。萬芃上前揮刀砍斷了繩索,黃龍旗從旗杆上掉了下來;另一個戰士跑上前去,把旗幟拖到了一邊。崔先生從一位戰士手裏接過火把扔到了旗幟上,黃龍旗被點燃,燒了起來。


    萬芃從一位戰士手裏接過了威海衛同盟會的大旗,把旗幟係到了繩索上。崔先生親自拉著繩子,把旗幟升到了旗杆的頂部。


    米先生健步走到了旗子下麵,麵向同盟會的眾位戰友,莊嚴宣告:“戰友們,同胞們,威海衛獨立啦!從今以後,威海衛就是共和的天下啦!”


    眾勇士振臂高呼“共和萬歲!”喊聲震天,在空中久久回蕩。


    此時東方破曉,天色微明。


    崔先生望向東方,看著如畫的美景,禁不住心潮澎湃,高聲吟誦:


    “環翠山前倚畫樓,


    瞳瞳曉日望中收。


    天邊乣縵雲霞映,


    海上蒼茫島嶼浮。


    曙色開時穿寶樹,


    晴光遙處映沙鷗……”


    這一時刻,是公曆的一九一一年十一月十四日黎明時分。


    崔先生還沒有吟誦完,遠處,一艘軍艦冒著黑煙,出現在了天際線,很快,便聽到了軍艦的轟鳴聲。崔先生頓時住了嘴,一股不祥的預感在心頭湧動。


    軍艦轟鳴著進了港口,幾聲汽笛之後,緩緩地停泊在了劉公島碼頭。


    英國人的火槍隊來了。


    夜裏,曲文魁在合一藥堂中聽到了喊殺聲和刀槍聲,一個激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曲文魁想到威海衛城裏去看看,可是巡捕已經實行了宵禁,禁止人員走動。曲文魁和眾夥計就在合一藥堂裏枯坐了一夜,擔心了一夜。


    米先生攻下了威海衛城後,掌握了城裏的管理大權。第一時間,米先生宣布打開監獄,釋放全部人犯。


    巡檢司監獄裏本來就是臨時關押疑犯的地方,也沒有幾個人,釋放之後,都千恩萬謝地自行回家了。接著,崔先生宣布清點庫房,查抄巡檢司資產。可是,翻遍整個巡檢司,也沒有找到大印、賬冊和錢財。


    秦巡檢被帶到了公堂之上。


    米先生高坐堂案之後,一拍驚堂木,聲若霹靂,“大膽秦浩然,老實交代,你把大印、賬冊和錢財藏到什麽地方去了。”


    秦巡檢滿臉血汙,胳膊被布纏著,此時還在往外滴血。秦巡檢用手指把胳膊上的血抹了一下,用手指輕輕一彈,彈到了堂案之上,風輕雲淡般地說道:“一死而已,何須再問?”


    米先生再拍驚堂木,“秦浩然,你的血汙不了我,也阻擋不了我審判你。現在威海衛城裏已是共和的天下了,你永遠也翻不了身、變不了天了。你交了權,威海是共和的天下;你不交權,威海也同樣是共和的天下。”


    秦巡檢輕蔑地把頭轉向了一邊,“既然如此,何須多此一舉?”


    米先生說道:“秦浩然,我這是給你出路。你隻要配合交權,同盟會仍然可以優待你。如果你頑抗到底,我也幫不了你。”


    秦巡檢轉過頭來,認真地說:“既然米先生如此好心,我也不瞞你了,巡檢司沒有大印,也沒有賬冊,更沒有錢財。”


    米先生再拍驚堂木,嗬斥道:“秦浩然,別給你臉你不要臉。如果再不交代,大刑伺候。”


    秦巡檢坦然說道:“米先生,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拿不出來。”


    米先生怒目圓睜,“看來不打你是不招了,來人,給我吊起來打!”


    幾個士兵上前,把秦巡檢捆了起來。


    一個士兵驚慌跑進來報告,英國士兵來了。米先生剛站了起來,威廉便握著手槍、帶著全副武裝的英國士兵衝了進來。


    威廉看見了捆著的秦巡檢,拿槍指著米先生,言道:“我現在命令你,把秦巡檢放了。”


    米先生慷慨言道:“我警告你,這裏是中國的土地,你們持槍進入屬於侵略行徑,我命令你立即撤出去。”


    威廉一臉的不屑,抬了抬手裏的槍,“我警告你,威海衛城雖然不歸我行政署管轄,可是在租界內的治安我有權過問。如果你執迷不悟,一再阻攔我執法,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米先生凜然說道:“我也警告你,如果你執迷不悟,硬要侵犯我中國主權,每一個中國人,都可得而誅之。威廉先生,雖然你的槍利炮堅,可是在威海的土地上,我相信你沒有絕對取勝的把握。”


    威廉不再言語了,上前一步,把槍口對準了米先生的頭顱。


    崔先生聞訊趕了過來,見此,把槍口對準了威廉。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雙方都拿著武器麵對麵地站著,一場廝殺一觸即發。


    秦巡檢高喊“住手”,走到了他們中間。威廉言道:“秦先生,我代表大英帝國恩尼斯基倫火槍隊向你宣告,我們將負責你的人身安全,並願意協助你恢複治安。駱特長官讓我轉告你,他認為你在城裏不安全。我們大英帝國的軍隊將協助你出城到租界避難,uu看書.uuknshu.om 直到你脫離困境為止。”


    秦巡檢鄭重回道:“威廉副華務司閣下,請您轉告駱特長官,我感謝他的好意,可是我不能跟你們走。管理威海衛城是朝廷賦予我的重任,如果我隨意離開這裏,就是對朝廷的背叛。”


    “既然你不願意離開這裏,我們可以幫助你維持秩序,直到你能夠順利工作為止。”


    “威廉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這是我們中國人之間的爭鬥,與你們英國人無關。我作為威海城最高負責人,敦促你們盡快撤離威海衛城。”


    “秦巡檢,我提醒你,威海城的穩定關乎大清國的利益,也關乎我們租界的利益,我們絕不會置若罔聞。”


    崔先生聽了威廉的對話,氣憤地說道:“秦浩然,你讓開,現在是我們與英國人之間的事情,不勞你來幹涉。”


    威廉轉向了米先生和崔先生:“我警告你們:威海衛租界行政署隻承認秦巡檢所代表的的巡檢司為唯一合法權力機構,除此以外都是非法的暴亂行為。”


    威廉高喊一聲“來人”,又一批持槍的英國士兵衝了進來,把崔先生他們包圍在了中間。威廉命令“立即將巡檢司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入。”


    英國士兵端著槍對準了米先生和崔先生他們,氣氛緊張地讓人喘不過氣來。秦巡檢心急如焚,高聲言道:“請你們不要為難他們,我跟你們走。”


    威廉帶著秦巡檢離開了威海衛城,同時,在城門留下了看守的士兵。


    英國士兵暫時把威海城管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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