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文魁在家裏聽著外麵一陣比一陣緊的哨音和槍聲,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情,心中忐忑不安,正想著到外麵看看,忽然傳來了拍打門的聲音,曲文魁趕緊開門查看。門剛一打開,一個人硬擠了進來,接著倒在地上昏死過去了。


    遠處,一隊巡捕快步跑了過來,曲文魁趕緊把門關上了。借著微弱的光亮,曲文魁發現,進門的竟是都小春。曲文魁趕緊招呼林子鳶,兩個人合力把都小春抬到了裏屋的炕上。


    外麵響起了拍打門的聲音,巡捕搜查來了。林子鳶和曲文魁對視了一下,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炕洞。曲文魁和林子鳶趕緊到灶火間把大鍋揭了下來,把都小春藏進了炕洞。等收拾好了,曲文魁出去開了門。


    巡捕呆的久了,一肚子的不滿,厲聲喝問“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曲文魁整理著衣服,委屈地說道:“已經睡下,聽到各位喊門才起的炕。”


    “媽的,你舒服了,害老子挨凍遭罪。”


    巡捕罵罵咧咧地進來搜查了一番,見沒有異常就離開了。曲文魁重新揭開鍋,和林子鳶一起把都小春拖了出來。曲文魁端來了清水給都小春擦拭傷口,林子鳶則趕緊給都小春紮針。等都小春呼吸平穩了,林子鳶拿來了紅傷藥給都小春敷上了。


    明月被都小春抱回到房後便把房門關死了,趴在炕上哭。


    盈盈被酒井踢昏了,都大成和都小春跑了以後,盈盈醒了過來,感覺頭裂開了一般得疼痛,看到夏明月不在,盈盈顧不上自己了,忍著痛去看夏明月。夏明月不開門,盈盈一邊哭著喊“姐姐,我是盈盈,你快開門”,一邊拍打著門。明月隻是一個勁兒地哭,就是不開門。


    唐萬財三步並著兩步地來了,氣衝衝地拍打著門罵道:“賤婦,你竟然勾搭都小春給我戴綠帽子,你快出來給我說清楚。”


    盈盈怯生生地懟道:“你冤枉姐姐了,姐姐沒有勾引都小春。”


    “小賤婦,你還敢頂嘴!”唐萬財揚手給了盈盈一巴掌,盈盈大哭了起來。


    明月開了門,揮手給了唐萬財兩巴掌。唐萬財被打愣住了,捂著臉半天沒有反應。


    明月去查看盈盈頭上的傷,唐萬財反應了過來,一把拽過夏明月,抬起腳踢到了明月的肚子上,夏明月疼得蹲了下去。


    夏明月蹲了一會兒,猛地跳了起來,一頭撞向唐萬財。唐萬財後退了幾步,揮拳打了過來。盈盈撲上前去,抓住了唐萬財的手,唐萬財胳膊一甩把盈盈甩出去了,嘴裏不停地罵道:“吃裏扒外的賤婦,敢跟都小春穿一條褲子,看我不打死你。”


    夏明月進屋拿起結婚時置辦的貼著雙喜字的花瓶、鏡子,拚盡全身的力氣,一個接著一個地扔向唐萬財。唐萬財左右騰挪,不停地躲閃著,一個一個的鏡子、花瓶落到地上,發出了聲聲脆響,碎了一地,上麵貼的雙喜字也隨之斷成了一段一段的。


    夏明月還不解氣,指著唐萬財罵道:“唐萬財,你是不是男人?你要是男人,你就去把酒井殺了。他酒井就是個畜生,當眾侮辱你的老婆,殘害你的妹妹,你要有種就去找酒井拚命!”


    唐萬財聲嘶力竭地喊道:“我知你是誰的老婆?又是抱又是摟的,我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個賤婦,你還知道要臉嗎?”


    “唐萬財,酒井是畜生,你連畜生都不如!”夏明月拿起剪刀,撲了上去,唐萬財嚇得連滾帶爬地跑了,一邊跑一邊喊“瘋了,瘋了,你就是個瘋婆子。”


    唐萬財走了,夏明月扔掉了手中的剪刀,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絕望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唐球兒也跟著“哇哇”地大哭了起來,盈盈哭著抱起了唐球兒。唐球兒的哭聲一陣比一陣高,盈盈無助地抱著唐球兒,不停地搖晃著,“球球,求你別哭了,都是小姨不好,……”


    夏明月停止了哭泣,抹了抹眼淚,從地上站起來,把唐球兒從盈盈懷裏接了過來,然後撩起衣服,小心地給唐球兒喂起了奶。


    唐球兒大口地吃著奶,一邊吃一邊委屈地哽咽著。夏明月看著懷中的孩子,無聲地流下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淚珠滴到了唐球兒的臉上。唐球兒停止了吃奶,瞪著眼珠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娘。夏明月趕緊抹了眼淚,對著唐球兒淒然一笑。唐球兒似乎看出了什麽,咧了咧嘴想哭,夏明月趕緊把臉別到了一邊。


    唐球兒吃飽了又睡著了,夏明月把唐球兒交給了盈盈。


    盈盈抱著唐球兒要回自己屋子裏,夏明月喊住了盈盈。盈盈停了腳步,回身看著夏明月;夏明月看著盈盈,幾番欲言又止。想了想,慢慢地轉身從抽屜裏拿了一盒首飾出來,說道:“妹妹,姐姐答應過你,等你結婚的時候,就把娘送我的首飾給你做陪嫁,你還記得嗎?”


    “姐,我記得。”


    “你過來,姐姐想看看你戴首飾的模樣。”


    盈盈抱著唐球兒過來了,怯怯地問:“姐姐,你怎麽了?”


    “妹妹,你今年十五了吧?轉年也該成親了,姐想看看你當新娘子的模樣。”


    “姐,你到底怎麽了?”


    “姐沒事兒。”夏明月說著話,把金釵、金鑽等戴到了盈盈的秀發上,把項鏈掛在了盈盈雪白的脖頸上,然後把手鐲套在了盈盈細細的手腕上。等披掛完了,夏明月端詳著盈盈,眼含著淚笑了,誇讚說:“妹妹長得真俊。”夏明月拿來了鏡子,照給盈盈看,盈盈美得紅了臉。


    盈盈看著鏡子裏的姐姐,總覺得不對勁兒,說,“姐,你身上疼不疼,我找仙姑姐姐過來給你療傷吧。”


    夏明月淒然一笑,說,“姐沒事兒,到明天就不會再疼了。”


    夏明月想起了什麽似的,幽幽地問盈盈:“妹妹,你的名字‘盈馨’怎麽寫?都是姐不好,這麽長時間了,姐連你的名字怎麽寫都不知道。”


    “姐,你寫給我看看吧。”盈盈拿起筆,一筆一劃地把自己名字寫了,明月拿起筆照著寫了一遍。盈盈看著夏明月寫完,高興地說:“姐姐寫的真好。”


    夏明月收起了首飾,重新包好,放到了首飾盒裏,說道:“妹妹,你去睡吧。”


    “姐,你沒事吧?”


    “姐沒事,你去睡吧。”


    “唉,姐,你也早點睡吧。”


    盈盈抱著唐球兒走了。


    夏明月從外麵端來一盆水,脫光了衣服,光著腳蹲在盆子裏,撩著水慢慢地擦洗身體。水裏有冰,寒冷刺骨,滲進傷口,更是鑽心地疼。夏明月卻感覺麻木了一般,一聲不吭,慢慢地把身上的血汙都洗了去。


    全身都擦洗幹淨了,夏明月穿上了用當年離家時娘托文魁送給自己的新麵料做的衣服,然後拿來了一個幹淨的盆,放到了桌子上。夏明月掀起衣服,使勁兒把奶擠到了盆裏。一開始,擠出的奶斷斷續續地,隻一會兒,奶便擠沒了;夏明月狠狠心再使勁兒,滴下了幾滴殷紅的血。夏明月歎了口氣,放下了衣服。


    夏明月拿起筆,在紙上寫了起來。寫完了,把紙折疊了幾下,放到了首飾盒裏,然後拿著首飾盒,輕手輕腳地到了盈盈睡覺的屋子。盈盈已經睡了,唐球兒也睡得沉沉的。夏明月把首飾盒子塞到了盈盈懷裏,又俯身把臉貼到了唐球兒的臉上。


    盈盈做了噩夢,含糊不清地喊“姐,我怕,姐,我怕。”一會兒又喊“娘,我想你,娘,你怎麽了……”


    夏明月眼淚“啪嗒啪嗒”地流了下來,心中默念著“女兒,你就要像你小姨一樣,成為沒娘的孩子了。娘舍不得你去,可是娘實在沒法活在世上了。女兒,娘但願你以後能遇到個好人,嫁一戶好人家。盈盈,球球就拜托給你了。姐對不起你,你是沒娘的孩子,u看書 wwuukansh 你也需要人照顧,可是我沒法子呀,不得不把球球交給你了。”


    夏明月回到了自己房間,從炕梆下麵的炕洞裏摸出了一個布包。包裏是她平時積攢的一包火柴頭,夏明月看了看,然後決絕地吞到了肚子裏。


    肚子裏火燒般地疼痛了起來,夏明月痛得臉變了形,掙紮了一會兒,夏明月平靜地躺到了炕上,拿出曲文魁曾經送給自己的手絹蓋住了臉,任身體怎樣難受也不動了,隻是兩邊的被褥被夏明月抓得露出了棉絮。


    窗外,一輪清冷的月亮掛在空中。月亮似乎被冰凍住了,感覺冰冷冰冷的,像個冰坨一般。


    唐萬財和酒井喝了一晚上的酒,第二天早晨醉醺醺地回到了家裏。看到夏明月躺在炕上,唐萬財罵了聲“臭娘們,你也不怕睡死”,便去拖夏明月。此時唐萬財才發現,夏明月已經走了多時了。唐萬財瘋了一樣地衝進了盈盈睡覺的屋子,一把把盈盈從炕上拖了起來,吼叫著讓盈盈說清楚,夏明月為什麽死了。


    盈盈昨晚受了傷,渾身難受,感覺自己就要死去了一般,躺下便睡沉了。盈盈正在做著噩夢,被唐萬財打醒了。聽說夏明月死了,盈盈猛地從炕上跳了起來,首飾盒從懷裏蹦到了地上,金飾撒了一地。


    唐萬財一把抓住了盈盈,順勢把她從炕上拖著摔到了地上,唐萬財指著盈盈罵道:“明月怎麽瞎了眼,把你領進了家門。就因為昨天晚上讓你陪酒,你就懷恨在心,偷明月的首飾不算,你還殺了她。”唐萬財把盈盈從地上拖了起來,狂吼著“我要你給明月抵命”,就要拖盈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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