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都來自鄉鎮,雖然搞不清李景明來這兒的目的,老板也沒有明說,隻是讓自己好好地接待。現在,兩個人相對而坐,說說笑笑,交流彼此的生活工作經曆,氣氛倒也融洽。


    在官場之上,還不就是這樣,花花轎子人抬人?


    一人發達,眾人仰視。


    陳繼發和顏悅色地道:“嗯,做一個公務員,你不得不去追求職位的升遷。我對權力的本身沒啥欲望,但沒有權力,想去做點對社會真正有意義的事,就是一句空談……雖然,我大權旁落,但做一些實事,還是可以的。回想起來,我隻想感謝那個硬著頭皮奮鬥了幾十年的自己。”


    老大之所以把這一顆棋子布在這裏,是因為這裏有一棵參天大樹。大樹之下,寸草不生。他不可能騰籠換鳥。


    隻有陳繼發這樣做實事的人,能夠服務於一方百姓。


    可是,現在死人了。


    “陳大哥,你對你們鎮大搞退耕還林這事,是怎麽看的?昨天,已經有二個村民自殺了,其中還有一個小組長,這不是小事,你對這些事情不知情嗎?”李景明選擇了單刀直入。領導者的方略一般由思路、資源和推動力三大要素組成,李景明就想探一探他的方略思維。


    “上午,我聽說了。這是某些幹部官商勾結,搞出來的。他們無條件破壞農民耕地,還利用黑勢力強拆,之前抓了好幾個人,我一直在忙著救人,不讓他們往裏麵整。本來下午要過去的,這不,你們來了嘛。”


    陳繼發撓撓頭,又搓搓手。


    李景明站起身,“是誰給他們這麽大的權力,胡作非為,欺壓百姓,把農民逼上絕路。可憐了這些善良的村民,到死也沒有選擇跟他們同歸於盡……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他看得出,陳繼發坐不住了。


    “……好。你們有車嗎?我叫辦公室派車。”


    “行,我們自己有車……陳大哥,記得,你也要買二個花圈帶去哦。”


    “嗯,曉得。”


    他們走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縣人大主任廖鵬帶著幾個人下車。廖鵬看見他,老遠就伸手來。


    尹同軍站在李景明的前麵,熱情迎接。他瞥了一眼身旁這個陌生人,自是恨得要死。不過,眼前是頂頭上司、為自己的事情親自下來了,他隻有強顏歡笑,全力麵對。他看到廖鵬滿臉堆笑地走向自己,以為自己還有生機,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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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道,廖鵬對他伸出的手,不屑一顧,竟然繞開了他,用力地與李景明握在一起,“你怎麽會在這兒?老弟。”


    尹同軍的手,尷尬地垂下去。他眼瞅著頂頭上司叫這個陌生的青年人叫老弟,呆若木雞。


    李景明哪裏會拿正眼瞧他,握著廖鵬的手,順勢把他拉到一邊,輕言細語地說了好幾分鍾。


    他們友好地揮手告別,李景明灑脫地走來。杜小會在坡上等著他,“某人不愧是紅人,誰都要買賬……你們剛剛神神秘秘地在說什麽。”


    “一讓他保密,二讓他徹查,三,約酒。”他輕描淡寫地說著。


    “醉死你!”


    對於李景明,她是打心眼裏欽佩的。


    “我隻要一看見你,就神魂顛倒啦!”


    ……


    昨日還是一片安寧的山村,今日並排擺設著二個靈棚。哀樂陣陣,那些廢墟上的白灰和紅磚,亮出的色澤更加讓人揪心。


    李景明跟杜小會獻了花圈,然後敬香、燒紙,在兩個祭堂前吊唁,還鄭重地行了三叩大禮。


    禮數周到,表情肅然。


    王仁旦早早迎過來,招呼家屬答禮。他既沒戴孝,也沒披白,因為他是長輩,同時做了兩家的二排主人,也就是大總管。他引導著李景明兩個人到旁邊休息,禮節層層,禮儀之邦就是這樣子的。


    曬場上,整出一個大涼棚,裏麵擺著幾十張桌子。


    尹同軍已經先到了,坐在那裏喝大碗涼茶,看見他們倆忙起身迎過來,“老弟,快來喝茶。這涼茶,你們難得喝到了,金銀花和魚腥草、加上一些中草藥熬的,消渴解暑,清熱解毒。”


    他說的是真的。李景明灌了二碗,頓時大汗淋漓,用手指刮著汗珠子,啪地摔在地上。你是屬牛的啊?杜小會在一旁看著,抿嘴而笑。


    王仁旦看見地方大員陳書記喊他喊老弟,嚇到了。


    “那邊有電風扇……請問二位,在花圈上麵落款落什麽單位名稱?”薑是老的辣,他的反應也算快。


    陳書記機智地答道:“我的落鎮政府,他的不用落款。”


    “嗯嗯,一起留下來喝酒噢!我先去張羅。”王仁旦告辭忙他的去了。


    “你看,這都是尹同軍造下的孽。陳哥,你對那尹同軍如何評價?”李景明等他一走,就坐在電風扇前麵,跟陳繼發聊天。


    “沒能力,有野心;官不大,架子大;臭脾氣,會鑽營。”


    陳繼發氣憤地嘣出了一溜三字經。看來,平常沒少消受他的擠兌。


    “中肯,哈哈……你了解,你有發言權。”電風扇呼呼地轉著,把熱風排山倒海地吹送到他的胸口。才一會兒,李景明就打起了噴嚏,他有過敏性鼻炎。


    “感冒啦?”杜小會偏過頭問他。


    李景明把木板凳往後邊移了移,這樣就跟陳繼發並排了。他看看杜小會,又望著陳繼發說:“我沒事。這一回,這個尹同軍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活該!他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勢利眼,油頭滑腦的,見利就上,打破頭往錢眼裏鑽。以前,他還是副職的時候,天天圍著我打轉,恨不得給我提鞋。他辦事,急功近利,為了權和錢,不惜一切代價。現在,他當上人大主席了,那尾巴,已經翹到天生去,以跟我唱反調為己任。往往是,我說對的,他就說錯的;我說不能這麽幹,他偏偏喜歡背道而行。有句話叫、唯小人難養也,所以,有什麽事情、我盡量讓著他,盡量不跟他發生矛盾。最終,他得寸進尺,聯合其他人把我架空了,這一回,終於把自己架到火上烤,也算是報應。”


    陳繼發說著,條件反射似的掏出一盒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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