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明一聽,心裏明白了八九分。他說:“原來是這樣啊,我估計,那一張紙,可能被他們當作合同的最後一頁了,他們這是在玩瞞天過海的卑鄙手段呢……你們的安置房建好了嗎?”


    他的這句話提到了村民的痛點,村民們哪知道他們的身份和使命,七嘴八舌地訴起苦來:


    “建好個鬼哦,還是剛剛封頂的毛坯……我們拖家帶口的,住到哪兒去啊?!”


    “人家說了,不是每一家發了八千塊錢過渡費嗎?就是給你們安置的……你以為,天上掉銀子啊,誰有那麽好心。”


    “那房子,建在山旮旯裏,我們沒田沒土沒錢,怎麽活啊……住在那裏不是等死?”


    “人必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哈哈!趕緊的……這是那個領頭的說的。你看,是不是生孩子沒屁眼,是不是應該槍打?!”


    ……


    許東生是巨龍集團的董事長,過去的十多年裏,他的名字在重安縣幾乎無人不知。在這個小縣裏,曾分布著大大小小數十個煤礦。這些年,省裏根據規劃,將年產量在三十萬噸以下的煤礦全部關停,在此基礎上,就催生了中小型煤礦的整合。


    在這個整合過程中,煤老板之間的利益爭奪也愈演愈烈,“能整合的就存在爭奪收購問題,不能整合的就要在關停之前爭分奪秒,爭取多采些煤出來。”


    哪個不是這樣呢。


    巨龍集團像這樣有組織、涉嫌暴力的行為,不僅僅針對村民,也發生在其資源搶奪當中。當初,他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屌絲,想承包縣裏有名的富礦、周衝煤礦遭到阻撓和拒絕,隨後,他便跟地痞將附近的王家橋挖斷,阻止對方貨車運煤。橋被挖斷後,也影響了附近村民的出行。


    村民們憤憤不平,“到現在幾年了還沒修好,還是一條簡易路……現在,他財大氣粗了,一呼百應,他在重安是獨霸,我們打打不贏,想說理也沒地方說去,拿他有什麽辦法。”


    此時,李景明可以望見眼前的景象,望著遠山上那個無聲抗爭的新墳包。


    那是周衝村的最北麵,矗立著一片沒有一棵大樹的荒山坡。靠前的山坡不是很高,都是玄武岩,一直延申到稻田的邊際。那山,隻有八九十米的樣子,不到一百米,再往後,山勢漸漸陡峭,連綿不絕,一座挨著一座,一眼望不到邊,不知道通向哪裏。


    這山裏蘊藏著黑金帝國,也縈繞著無辜的冤魂。


    他說:“現在哪一級不是這樣,巴不得可以搞點麵子政績,獲取升遷的資本和向百姓伸出黑手……你們的組長王一生,又是怎麽死的?”


    村民們見到有人幫他們說話,有人關心起他們的死活,像撈著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他是幹嘛的,恨不得來個竹筒倒豆子,一吐為快。


    “早幾天,退耕還林工作組進駐我們村,負責人是杉橋鎮人大主席尹同軍,他跟許東生是穿一條褲子的,他當工作組的組長,我們有什麽好?王一生就是受了這個人的鳥鳥氣,忍不住了才死的。”


    那個六十多歲的村民,說著說著,聲淚俱下了,“我跟王一生是親戚,他年輕人都走了,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怕個鬼……就是前天晚上,七點多鍾了,工作組還在搞疲勞戰術,比搞計劃生育還可怕。他們挨家挨戶的,沒拿到錢就賴著不走。王一生說要跟那個叫尹同軍的工作組組長商量一下,看看退耕還林的罰款、還有沒有商量餘地。我和他一塊過去的……那個鬼組長告訴他:這個事不用說,沒得商量。你回去睡覺,明天上午,還有幾戶要罰款,你這個組長要起到帶頭作用,必須親自去,村民如果沒有錢,就讓你全部墊上,看到底是胳膊硬、還是大腿硬……王一生還是一個好組長,他心裏明白,這些年,挖礦導致稻田漏水,收成不好,誰家裏不是苦不堪言?如果不是種一些稍微耐旱的豆子包穀,家家幾乎舀水不上鍋了,哪裏還有錢交什麽狗屁罰款……他的臉色不好,站起身來就走了。回家後,他坐在板凳上,雙手捧著臉發愁……農民,愁死了啊!”


    唐雲剛見老戰友有興趣聽這個,掏出一包煙,散了一圈,然後,也不管髒還是不髒,一屁股胡亂坐在地上。


    李景明幫那個老者點燃手裏的煙,跟著席地而坐,繼續聽老者講。


    “昨天,小唐的老表被逼無奈,尋了短見。對於我們這些沾親帶故的人來說,這本來是很傷心的事情,晚上,他洗完澡,跟我商量對策。我們鄉裏有句老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辦法呀,就回去睡了……睡到半夜,那幾百個槍打的就開著挖掘機進村了……我被那些人抬到路邊,看著自己的房子、像拆紙屋子一樣沒了,心痛得要死。王一生不知不覺地走到我身邊,帶著哭腔說:滿叔,我喝藥了,沒法活了。我也幫不上大夥了,明天沒錢給工作組交罰款,逼得我隻有死……這是他在世的最後一句話。他說完,就衝出去了。人命關天,我喊著他的名字,趕緊起身追呀,跌跌撞撞的,在黑燈瞎火中摔了好幾跤,你看,你看……”


    杜小會道:“好幹部啊……後來呢?”


    “後來,估計他跑不動了,就學了他老表,吊死在那棵蠟樹上了……天亮後,我喊幾個伢子,找到他的時候,我那侄子掛在那枝椏上,像僵硬的死鳥,眼睛鼓出來,舌頭吐出來,臉色發黑,嘴裏吐沫……我趕緊讓人到鎮政府,找那鬼打的工作組組長,說王一生喝藥了,吊死了……他說一句什麽鬼話?死了好,一了百了……也沒見人過來。沒辦法,又趕到派出所,派出所的人倒是來了幾個,有個卵用。”


    “派出所的人怎麽說?”


    “唉!說個屁……還不是小廟鎮不住閻王,小刀動不了大牛。”


    【作者***】:白天太忙,連更一章,希望讀友們多多關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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