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內的底艙之所以又髒又亂又臭,是源於底艙船壁上開的窗戶太少,基本上是不通風的,再加上沒有一個合理的排泄通道,所有的奴隸們吃喝拉撒都在同一個地方,這地方自然不會幹淨到哪裏去。


    商人從不會在沒必要的地方增加花費,尤其是像乾坤商會這種千年商賈,更是有著自己的一套生意經,隻要船上的奴隸們能活著抵達目的地就行了,至於他們過得好不好,完全不在乾坤商會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艘巨大的鐵甲船自在船塢建成以來,來往東西大陸之間已經有數年的時間了,期間進行過很多次奴隸貿易,所以底艙累積下來的汙垢,是又黑又臭又硬,導致下麵完全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就別說他們這些常年在外漂泊,自己身上其實也幹淨不到哪裏去的水手了,就連這幫早就已經心如死灰,對外界環境沒有太多回饋的奴隸們都受不了,尋常人下來估計馬上就得被熏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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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眼前的情況跟他們記憶中的樣子卻是完全不一樣,底下雖然也稱不上是幹幹淨淨,但最起碼地麵上那層讓所有輪班到自己清潔底艙的水手們都頭疼至極,無可奈何,最後隻能視而不見的厚實汙垢已經基本消失,隻是在地麵上仍舊留有一些細微的痕跡無法靠人力清除罷了。


    而且吸進鼻子裏的味道也沒那麽大了,隻有一點微弱的臭味,混雜著皂角特有的香氣,雖然不算好聞,但最起碼不至於讓人立刻想要逃走,適應一會兒之後,完全可以在這裏長久待著。


    更讓他們無比震驚的是,原本用來單獨關押那個特殊的地族奴隸的鐵籠裏,那個混血人身上裏三層外三層的鎖鏈已經全部脫落了下來,而他正悠然地站在牢籠裏,“自由”地活動著身子。


    倒不是亞當自己這麽不小心,而是因為這麽久了,除了顧玄以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再下來過,時間一長,他也不免就放鬆了警惕心,再加上他體內的土屬性以太能量全部都灌輸到了顧玄的身體裏,這導致本就很是虛弱的他更加難以支撐下去。


    如果不是顧玄和另外三個一直潛伏在船上,以普通船員的身份作為掩護的地族戰士偷偷地給他送些吃喝,隻怕他很難熬到現在狀態還這麽好,這時候不過就是每天正常地活動活動筋骨,避免四肢上的傷口進一步惡化罷了。


    他每天無非也就這麽一點時間去冒險一下罷了,活動完了身體之後,他自然又會將鐐銬再捆上,絕不會讓顧玄為難,可誰又能想到,竟然這麽碰巧,讓他剛好被居心叵測的外人給看到呢?


    亞當因為是背對著門這邊,所以一開始還當是顧玄又下來了,結果才剛轉過頭,便正好對上了那五個滿臉驚異之色的外人,他的心裏也頓時一突,暗道一聲不好,這下可算是連累阿寶了,可一時之間,他又沒辦法出去解決這個麻煩,更不可能大聲呼喊那三個屬下過來幫忙。


    那五人順著一路看了過來,這下子也忍不住驚呼道:“該死的!你怎麽把鐐銬都鬆掉了?”


    隨即便有人跟著高呼道:“是阿寶做的!一定是阿寶做的!”


    然後又有人緊跟著應和道:“對,是他,一定是他,就他一個人會說東大陸語,這肯定是他做的!”


    聯係之前的種種猜測,他們幾乎是瞬間便認定了這一切都是顧玄所為,而那個最早提議過來查看情況的人趕緊喊道:“我就知道!快,我們快回去報告給船長大人!”


    他們其實從未思考過顧玄是不是真的跟這件事有關,相反,他們其實早就在心中已經認定了一個結果,之後的一切,無非是給他們自己空想的推論找一個合理的解釋罷了。


    隻不過誤打誤撞,他們還真的發現了真相。


    總算是找到了阿寶的把柄,他們立馬便想離開這裏前去找船長匯報,可正在這時,他們頭頂那用來連接兩層船艙的木板門,卻從裏麵被“嘭”地一聲給關上了,與此同時,一個冷意十足,卻又非常熟悉的聲音在他們的背後輕輕響起。


    “諸位,你們打算去哪兒呀?”


    五人一聽,渾身一震,一齊慢慢地回頭,正對上顧玄那冷冰冰的眼神,頓時好似有一股寒風撲麵,他們吃不住都僵在了原地,喉頭滾動,口舌幹燥,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你,你,你,你怎麽,怎麽。。。。。。”


    “你,你,你,你要做什麽。。。。。。”


    “我,我們,你,你別亂來啊,阿寶,我們,我們是好兄弟,對不對?”


    “阿寶,你可別太囂張了,這裏可是船上。。。。。。”


    “你想怎麽樣?還不趕緊把門打開。。。。。。”


    有人好像自己剛才做了壞事然後被正主抓住一樣慌亂而不知所措,有人下意識地便想拉近雙方的關係求饒,也有人忍不住威脅出聲,隻不過他嘴上的話雖然硬氣,可語氣卻是害怕到了極點,聲音低得跟蚊子叫一樣,完全聽不清楚,也毫無氣勢可言,就好像一隻巴掌大的小貓在對著一頭斑斕猛虎嘶叫一樣,毫無威脅,隻是個笑話而已。


    不過顧玄此刻也有些為難,這些人因為懷疑自己所以才跑到這裏來,結果剛好碰到亞當在牢籠裏活動身子,他怪不得亞當,隻能怪自己不夠謹慎,可若是因為這種原因就這樣輕易地殺了他們,如何處理屍體卻是一個大問題。


    此刻還遠不是跟船隊直接鬧翻的時候,可如果不殺了他們,一旦他們偷偷摸摸地把事情都報告出去,哪怕自己到時候能夠狡辯,但亞當也必然會受到更加嚴酷的看護,且不說他的身子現在還遠未痊愈,不知道熬不熬的過去,更關鍵的是,一旦亞當被單獨隔離,自己之後一無法再向他請教關於以太能量的問題,二無法在之後幫助對方逃走,兩個都不是什麽好消息。


    “你們剛才看到了什麽?”


    顧玄雖然在猶豫,嘴上卻在不緊不慢地發問,心中雖然殺意漸起,臉上卻依舊是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作何想法,可這樣,隻會讓麵對他的人感覺更為可怕。


    在他的心裏,其實是偏向於直接動手的,畢竟有些事,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如果不把眼前的問題直接解決了,那也就沒有了未來的可能,而且,他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優柔寡斷的他了,以後的他,做事隻會更加直接。


    有聰明的人一聽,反應極快,立馬搖頭道:“什麽也沒看到,我什麽也沒看到。”


    其餘人一聽,也立馬點頭,都表示自己的確什麽也沒看到,然後擠在一起,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顧玄,希望他能夠放過自己等人,至於之後嘛,那就之後再說。


    雖然他們也不是普通的水手,其他的不說,那麽凶悍的海妖族,他們都敢圍上去跟對方打,可是麵對顧玄,他們就好像觸發了麵對天敵時候的那種天然畏懼感,下意識地忘記了他其實隻有一個人,而自己這邊有五個的事情,隻是抱在一起,好像五隻可憐的小獸。


    顧玄聞言,眉頭微蹙,剛才那一刻,他倒是希望對方不這麽聰明,這樣也就能幫助自己下定決心,可這五人如此識趣,他倒真有些下不去手了,而艙內的氣氛頓時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之中,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仿佛在靜待著上天對自己的審判。


    半晌之後,顧玄這才歎了口氣,然後沉聲道:“如此,那就最好了,諸位,切記,出去之後,管住自己的嘴,我不習慣於威脅他人,但我會用行動讓不識趣的人後悔,明白了嗎?”


    眾人立馬猛點頭,好似隻要比其他人慢一秒自己的腦袋就要掉了一樣。


    顧玄說完,正打算返身去打開門,正在這時,整個船身突然朝著旁邊猛地一甩,連他都站不住,整個人直接朝著旁邊飛了出去,更別說其他人了,全部都朝著旁邊倒去,尤其是那些裝著奴隸們的鐵籠更是一齊朝著一邊砸了過去。


    與此同時,在外界,就見從海麵上突然浮現了一頭巨大的海獸,長有二十餘丈,頭似蠻牛,雙眼猩紅,還有兩根彎曲的犄角,身體則與鯨魚一樣龐大,隻是覆蓋有一層厚實的,好像海草一樣的深褐色鬃毛,上麵還掛著不少貝殼,海星等物。


    三息之前,就見有一團巨大的陰影從水麵下浮現,然後便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牛叫聲。


    “哞!”


    緊接著,它那巨大的頭顱從水中衝出,掀起接近三十丈高的海浪同時,巨大的頭顱穿透了水霧,攜帶著一股磅礴巨力,直接狠狠地砸在了船身上,整首船毫無反抗之力,瞬間朝著旁邊偏移傾倒,整個船身直接翻轉了九十度,甲板邊緣甚至都已經貼到了海麵上,原本還在上麵勞作的水手們全部被甩進了海裏,掙紮著往船上遊。


    堅持片刻之後,這艘被乾坤商會花了大價錢研製的鐵甲船最後還是撐住了,從水麵上又彈了回來,沒有直接翻身落入水中,反而又重新屹立在了水麵上,但肉眼可見的是,整艘船起碼被撞得平移了出去數十米遠,足可見這一擊的力道之大。


    這就是四海之中最為可怕的物種,海獸,它們響亮的名號,正是來源於這樣恐怖的破壞力,以及極致的瘋狂。


    無人知道它們為何會誕生,隻知道它們毫無靈智可言,但它們卻是海洋之中最為讓人頭疼的物種之一,論肉體,它們隻遜色於天生異種的龍族,而且它們還具有一定的魔法天賦,也就是運用以太能量的能力,雖然往往隻在受了重傷之後才會釋放,但也足夠可怕了。


    最關鍵的點在於,其他種族尚且還可以交流,哪怕彼此之間語言不通,但最起碼,隻要是智慧種族,就很少有嗜殺成性的,可海獸們不一樣,它們完全無法溝通,除了鮫人族天生便可以控製它們,而龍族則靠純粹的武力駕驅它們,至今還沒有聽說過第三個種族可以與之交流。


    而且在它們的骨子裏就有一種暴虐的天性,毀滅即是它們與生俱來的嗜好和任務,航行在海上,常常可能莫名其妙,就要遭受這種無妄之災,這才是最讓人煩躁的,比如此刻,誰也不知道這頭海獸發了什麽瘋,但它就是盯上了這艘船,而且隻是一擊,便讓整艘船差點翻了個身直接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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