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的天空上,有著一副波瀾壯闊的奇絕景象,那被濃濃的夜色給渲染成了灰蒙蒙樣子的厚實雷雲,還在隨著狂風的洶湧過境而滾動個不停,期間偶爾會有一道象征著天公威嚴的閃電劃破夜幕,讓天地之間亮如白晝,可讓天神們看見眾生臉上那蒼白和畏懼的可憐樣子,就在那好似擊鼓進軍一樣連綿不絕,沉悶與壯麗交織的雷聲隆隆中,隻要你低下頭,便可以看到那以身殉道般的悲壯一幕。


    在可敬又可畏,似乎暗中遵循著某種規律但很多時候又完全不講道理的大自然偉力麵前,個人的那點微薄力量,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宛如蜉蝣撼樹,螳臂當車,讓人覺得悲壯和感動的同時,又有那種不自量力的可笑。


    隻需要一個巨大的浪頭從上方打過來,或許就能一瞬間輕易地帶走整整五條鮮活的生命,而他們根本無法反抗,河水在翻湧著,它開始肆無忌憚地吞噬著這些可笑的挑戰者。


    數種可怕的力量互相借勢,雷,雨,風,這些陰謀家們似乎早就約定好了,在這時候一起出手,讓這條在往日裏滋養了數萬裏河岸,養育了無數百姓,溫柔又靜謐的母親河,被動地開始展現出她猙獰狂暴的一麵,也或許這才是大自然的本來麵目,既有春風化雨,便有霜凍萬物,好與壞,都隻不過是被其波及到的生靈們主觀的判斷罷了,它不為人而存在,自然也不會產生所謂的憐憫而收起自己的揮下的屠刀。


    但,或許世上也存在著敢於挑戰它並且可能戰勝它的人,這既是人類的可貴之處,也是人類的取死之道,迎難而上,敢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做那不可為之事,挑戰自然權柄的英雄,與那種狂妄自大,以己心妄擬天心,要求萬物以他(她)為圓心旋轉的瘋子,也隻在一念之間而已,而我們要講的,則不過是在夜幕的遮掩下,正在與已經失去了控製,在不斷地發出自己憤怒而痛苦的咆哮,誓要絞殺敢於冒犯她的生靈的衛河默默搏鬥的五千個勇士。


    他們都來自沒有河流的地方,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對立之處,雖然現在他們的樣子看著很是憋屈,似乎毫無反抗之力,整支隊伍的人,除了最前麵的顧玄以外,就沒有一個是能站著的,全部都好像死狗一樣咬著牙趴在木筏上,雙手雙腳都伸了出去,死死地摳住任何的,能夠固定好自己抵擋搖晃跟河水衝刷的地方。


    他們的手上沒有拿任何的工具想要去劃動木筏,這第一是因為他們在上麵根本就站不穩,若是敢動一下,那是立馬就要掉下去喂魚的下場,第二則是因為水流過於湍急,洶湧流下,如果上麵的人要強行劃動木筏來改變方向,根本就無濟於事,反而會影響到整個木筏的平衡。


    但事實上,這一點不可控的因素也在顧玄的計算之中,他所乘的這艘,作為第一批下水的木筏之一,在頭頂的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落下之際,靠著一點點基礎的控製,可以看出他們的整體去向,是斜向往下遊衝去的,哪怕中途會被漩渦和浪潮影響,但大體上的方向,是沒變的。


    不光是他這一艘如此,事實上,幾乎整個隊伍皆是如此,雖然也有方向直來直去,被直接帶往下遊的,但那些隻是必然會存在的犧牲品,因為顧玄無法保證每個人都做到一樣,如果可以,那他們也不是羅刹族的人了,而是大涼最精銳的一批戰士,現在這個樣子,基本都在他的預料之中,甚至還要遠遠超出他原本的預估,所以他已經十分滿意了。


    至於為什麽需要變成這樣斜向下漂流,答案就在下一刻揭曉!


    隻見顧玄氣沉丹田,紮著最為沉穩的站樁,任憑四周的風吹雨打,落在臉上,身上,似乎要將他逼退,讓他跪下認輸,但他就好似鋼澆鐵鑄的一般,毫不避讓,絕不認輸,完全靠著自己的一己之力壓下了洶湧的浪潮,讓這條木筏成為了整個隊伍中最為穩健的一條,眼看就快要到他們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了,上麵的人竟然都沒有減少一個,全部都存活了下來。


    卻見頭頂的電光突然一閃,在這片雷雨交加的天地之間,就隻有這瞬息的大亮可以看清周圍的所有情形,顧玄將自己的獨眼一瞪,一下子便發現了,前方那還在被浪潮所拍打的,好似城牆一樣盤亙的崖壁,就在他們的麵前!


    越來越近了,下一刻或許就要撞上,他眼疾手快,迅速地彎腰,一提,便抓起了一根長長的竹竿,然後順勢就往前麵一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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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柔中帶剛的竹竿,與那堅實的崖壁剛一碰撞,兩股巨大的力量,便讓它的軀幹一下子彎曲了起來,好像一座拱橋,而隨之所帶來的好處便是,木筏的衝擊力因為被其所抵消大半,並沒能直接就這樣保持高速撞上前方的崖壁,不然下一刻,除了武功超絕的顧玄以外,這木筏上的人,今晚恐怕都要葬身河底了。


    慢慢地,慢慢地,顧玄手握竹竿,沉著臉,心神完全浸沒在了其中,雨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哪怕是已經流到了眼中,他也依然靠著毅力瞪著眼睛,一眨也不眨,因為他必須要保持這種穩定住,才能讓木筏順利地“靠岸”,而木筏上麵的人也沒有光看著,他們趁著這個難得的,腳下的木筏不再劇烈波動,有一種風平浪靜的感覺的時間,趕緊顫巍巍爬了起來,手腳並用,撥著水,配合著顧玄一起,讓木筏徐徐地靠近了崖壁,整個過程,平穩得就好似在陸地上推著一輛馬車。


    而他們選擇的最終落腳點,其實也是很有講究的,因為這裏是一個小小的,可以暫時避一避風雨,類似於港口一樣的凹槽,木筏一旦到了這裏,就等於是船隻入港了,雖然說下麵的河水依然在拍打,鼓動著,甚至是形成了一個漩渦,讓木筏慢慢地旋轉了起來,但上麵的人最起碼可以勉強站起來了,一站起來,他們馬上便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一根根繩套。


    麻繩因為泡了水,重量提升了完全不止一倍,這卻是他們始料未及,或者說顧玄疏忽了的地方,不少人這第一下拋出,竟然都沒有拋上去,更別說掛在上麵了。


    不過好在一開始在藍雲軒與顧玄的設想中,這些人就是有一定的容錯次數的,畢竟在這種黑漆漆的夜裏,哪怕站在底下,也看不清崖壁上麵的具體情形,他們這一下拋出,未必能馬上套住一個讓他們可以作為借力攀爬的點,這完全是靠運氣而已。


    顧玄見狀,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倒是沒有多說什麽,甚至也沒去管他們,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那就是去幫助其他人順利“入港”!


    他抓著竹竿,猶豫了一下,卻是不敢直接從木筏上躍起,唯恐直接掀翻了整個木筏,故而他隻能上前一步,單手抓著崖壁上一塊突出的崎嶇岩石,手臂微微用力,身形就好似猿猴一樣矯健,騰空躍起,幾個縱跳,便輕鬆地落到了他在剛才匆匆選定好的立足點。


    先前他曾在河邊投擲鵝卵石,其實就是為了試探這麵崖壁的堅硬程度,可到了地方後,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又站在上麵,輕輕地踩了幾下感受了幾息,發覺十分穩定,完全可以在這裏站住借力,這才放下心來,將手中三丈長的竹竿順勢舞了個回旋,直接點向了前方正撞過來的另外一艘木筏。


    竹竿與木筏的前方相接觸,顧玄使出了一手絕妙的巧勁,因為他必須要保證這並不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對撞。


    因為那樣的話,這跟直接撞上崖壁的區別隻在於,若是就這樣撞到堅硬的崖壁上,木筏承受不住,估計會瞬間解體,支離破碎,那上麵的人肯定全部都要掉下去,但要是直愣愣地撞在他手中的竹竿上麵,就隻會把那些趴得不穩的人震下去而已,卻也是一個損失,但若是他能夠使用巧勁,靠著自己的力量,慢慢地卸去上麵的衝勁,便能好像西大陸海岸線上,那些為來往的船隻領航的燈塔一樣,幫助他們順利地抵達這個暫時的避風港裏來。


    之所以能使出這一份手勁,還要著重感謝遠在黃沙縣的馮鐵昇,跟隨他學習的這些日子裏,讓顧玄獲益良多,尤其是巧勁的運用,更是受益匪淺,現在的他,可謂是已經大大地超越了剛剛離開京城的自己。


    眼看著這艘木筏在自己的幫助下緩緩入港,他卻不敢就這樣放鬆下來,因為迎麵馬上又有十餘個木筏接連朝著這邊迅猛衝來。


    這下既是一個考驗他功力是否深厚,耐力是否持久的時候,卻也是直接決定這些人命運的時候了。


    想一想,如果說一個木筏上能坐十來人,要運送五千人的隊伍,那就得需要將近五百艘木筏,哪怕是為了不產生衝突,故而一開始就是分批下水,導致他們分批湧來,但顧玄也不可能照顧得到所有人,因為他不是神靈,再者說這港口的大小也是有限的,一旦到了地方,他們就得立即沿著同伴們先前固定好的繩索爬上去,並且在那之前,還要將陷在港口漩渦中央的木筏給弄出去,讓其可以隨著河水繼續往下遊飄,而不會阻擋後麵的木筏。


    這兩件事對這些羅刹族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考驗,因為他們在這之前,從未做過這樣的事,也從未置身過這樣艱難的環境,一切都是別人告訴他們該如何做,他們從未嚐試過,練習過,眼下的一切,不過都在摸索之中前行,而能夠順利前行的代價,就是中途不斷地有人掉隊,而在前麵探路的先輩們,也不斷有失手落入水中,他們別無他法,唯有在風雨的砥礪之中,努力前行,哪怕是雨水迷了眼睛,哪怕迎麵而來的狂風吹得他們無法前進一步,他們也必須互相扶持,哪怕是爬,也得爬到終點!


    同伴們的死亡,沒能攔住他們,他們將繼續踏上這條征服大自然的道路!


    那呼嘯而過的狂風,那震耳欲聾的雷霆,不過是戰鼓與號角的齊鳴,那潑灑而下的滂沱大雨,不過是母親溫柔的撫摸,那好似好掀翻他們的驚濤駭浪,也不過就是人潮的歡呼!


    看呐,那最偉大的戰士還在幫助著他們,他就站在崖壁之上,等待著這些部下的跟從,這是一條通往榮耀的路,與天鬥,與地鬥,才是一個戰士真正的樂趣,哪怕有人失敗了,在中途無奈離開了隊伍,也是他們宿命的歸宿,故而他們又有何懼之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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