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靠著詐死來降低對方的警惕心,再故意放出誘餌,引誘對方上當,落入自己的圈套,最後再帶兵圍剿,整個過程看似是一個環環相扣,精心準備的計劃,但實際上,他們所動用的人手,都是倉促集結起來的,因為各部人馬彼此之間離得不算近,時間上來不及逐個通知讓他們趕來,再加上若是最後鬧的動靜實在太大,敵人也難免會察覺到一些端倪,導致計劃最終功虧一簣,所以呼延實這次帶領的人並不多,無非就是原本第五軍的殘餘人馬再加上從第四軍臨時趕來的人罷了。


    之後為了能夠追上騎馬一路逃竄的曹焱,步兵都被無奈地丟在了原地,此刻還未來得及跟上,所以跟著呼延實跑過來的騎兵,也不過就是寥寥數千罷了,而且為了圍殺曹焱,變得完全不成隊列,碰上一直在養精蓄銳,全速衝鋒而至的黃沙縣精騎,實在是很難組織起有效的反抗。


    更何況,靖龍也不是尋常人,非營長之職,卻能獲此殊榮,被額外賜名的驍騎衛,這麽多年了,也不過就是他一人罷了,可見他的勇猛,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武力高超,自然是鑿陣首選。


    可憐衛國一代名將呼延實,官拜大將軍,親自帶兵到了已經淪陷落入己方之手的燕州地界,最後竟然被人給追得一路逃離,那樣子宛如喪家之犬,哪兒還有什麽大將軍的威嚴。


    殺退了敵人之後,靖龍隻是吩咐隊伍裏的翻譯告知其他人稍微追殺一陣即可,等會兒還有一場惡戰在等待,自己卻是翻身下馬,一套覆蓋了全身大部分區域的黑鐵重甲,隨著他的動作而嘩啦作響,剛才便是這猙獰可怖的黑甲人,手持大刀,毫不費力地一舉衝散了敵人整個隊伍,一刀斬下,常常是連人帶馬一並斬為兩段,沐浴著一層血淋淋的內髒再繼續衝向下一個目標,仿佛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傀儡,在那些已經被嚇破了膽的衛國騎兵眼中,此人才是真正九幽大羅刹,剛才那個寧死不屈,傲骨天成的男人,固然值得尊敬,可在這一位的麵前,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靖龍隨意地放下了手中由馮鐵昇為其量身打造的斬馬大刀,伸出右手,覆在自己的麵上,輕輕一推,便將那層隻露出一雙飽含殺氣最為威懾的眼睛的麵甲給抬了上去,底下卻是露出了一張略顯疲累的臉來,顯然,剛才那一戰,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特別輕鬆的事。


    卻見他突然渾身一抖,然後下意識地將右手藏在了身後,隻不過周圍的人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動作罷了,當然,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會多想。


    卻見就在他的麵前,曹焱正躺在由兩個羅刹族戰士合力抬著的擔架上,後者聽到動靜,努力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種劫後餘生,大難不死之後,重新擁抱生命的,那種由衷的笑容。


    “靖龍將軍,原來是您啊。”


    可轉瞬間,滿身是傷,精神和肉體雙雙都已經到達了極限的他,臉上又浮現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他的聲音很是虛弱,但仍然足夠有力,一句非常連貫,決不至於磕磕巴巴。


    “奇怪,您為何會出現在此?”


    靖龍神色保持不變,語氣十分自然地回答道:“陸先生知道那呼延實不好惹,擔心你這邊人手不夠,恐生變數,故而特意遣我過來馳援。”


    曹焱聞言,下巴貼著胸口,把一對眼皮子往下輕輕一搭,看向自己那沾滿了粘稠的血液,到處都是猙獰傷口,現在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的身軀,無奈苦笑了起來。


    原來,自己還是需要支援的啊。


    靖龍也隨之看向了對方,頓時也注意到了曹焱的慘狀,眉頭一皺,沉默了幾息後,突然開口問道:“死不了吧?”


    他說話簡單直接,是因為他心裏擔心的事非常簡單,這小子可別最後還是死了,不然自己這麽辛苦跑來一趟,結果交代好的任務卻沒完成,那回去豈不是辜負了先生和王爺的信任麽?


    而曹焱對軍中人這種直來直去的風格倒是頗為接受,若是真有人在他旁邊細聲細氣,一直問個不停,他反而煩躁。


    他抬眼看向自己頭頂的天空,發現依然是那般的澄澈如洗,藍得簡直讓人迷醉,絲毫沒有被下方的慘烈戰況所影響,幾息之後,便匆匆地收回了視線,在擔架上稍稍扭頭,看向對方,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道:“死不了的,靖龍將軍放心罷。”


    說完這句話後,兩人便一齊陷入了無話可說的沉默之中。


    半晌,還是曹焱自己主動開口請求道:“不知在下能否再拜托靖龍將軍您兩件事?”


    靖龍語氣絲毫未變,隻是平靜地道:“你說。”


    曹焱的嘴角慢慢地垮了下來,這個堅強的男人,這個孤身麵對敵人,亦絕不投降,絕不放棄的男人,臉上頭一次浮現出了一抹極其苦澀的笑容,用一種極可憐的,乞求的語氣說道:“可否將我抬至那邊,我想最後再看一眼小火和她。”


    靖龍聽完這個請求之後,一開始心中還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便明白了過來,對方說的“小火”,那必然就是那匹腳上生了如烈焰一般紅色毛發的神異戰馬,自己救下他的時候,他身邊那匹一直與之形影不離的戰馬不見了蹤影,想必肯定是慘死沙場了,至於“他”或者是“她”麽,嘿,總不至於最後還想再看一眼的,是那些五大三粗的羅刹族漢子吧,那必然就是那個混血女人了。


    也是,兩人一起,朝夕相處了這麽些時日,又是戰場上的同袍,彼此生了情愫,又不是什麽特別的事,兩種感情,靖龍都十分理解,甚至作為一個軍人,一個男人,他十分認同對方的執念。


    想到這,他便直截了當地開口道:“簡單,你來指路,我帶你去找便是,不是什麽難事。”


    反正現在再想去追呼延實也追不上,要擴大戰果也不急於這一時,況且來的時候,先生可是特意對靖龍囑托過的,其他的事情可以全都不管,反正必須得讓這個姓曹的小子活下來,而且還得順他的意,總之,就是各種好處都要給足對方,不怕他不還,最好是讓他用一輩子來還。


    就這樣,兩個羅刹族士兵抬著擔架,靖龍騎在馬上代為陪同,然後曹焱再以眼神和話語指路,過了一會兒,已經虛弱至極,就差直接閉眼的曹焱,終於是被抬到了那具流盡了鮮血而死的馬屍旁邊,真正到了地方,他卻連看也不忍心再看它一眼。


    哪怕是鋼鐵鑄就的漢子,也有自己柔情的一麵,心中亦有一塊淨土,可卻不能隨意地表露出來,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隻是強撐著,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閉著眼說道:“希望將軍能夠代我將他好生安葬,也不枉他此生一路追隨於我了。”


    對於這個要求,自然不無不可,反而靖龍自己也是十分認可和支持的,他輕輕地點了點頭,道:“理當如此。”


    說完,靖龍自己又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要不然,還是別去找她了吧。”


    細細一想,一人麵對敵人千軍萬馬,能是什麽下場?


    不是被亂刀砍做肉糜,就是被群馬踏為齏粉了,先前過去,能找到全屍都困難,又何必再多去看那一眼,徒增傷感呢?


    人死如燈滅,戰場之上的人,尤其應該看開一些,因為哪怕打得再順利,傷亡也都是在所難免的,若是一直糾結於過去,那隻能是辜負了犧牲者們的托付,而且自己也不能走得長遠。


    曹焱閉著眼,兩行清淚卻是隨之涓涓流出,他有些哽咽地說道:“無論如何,還是希望能見她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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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龍搖了搖頭,歎息道:“唉,隨你的願吧,隻是要等一會兒了。”


    曹焱這樣的軍事天才,當然知道對方的意思,因為呼延實等人被這樣衝散之後,那幾千即將過來,亦或是還在原地等待的步兵,還需要他們解決呢,這可是一塊肥肉,不吃白不吃,隻是要見到伊華沙,那確實要等一會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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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邊,呼延實帶了百餘人,一路北上逃竄,準備前往第三軍所在的地方,倒不是他不想再帶更多的人一起走,事實上,靖龍等人雖然也沒怎麽追擊,但隊伍一旦被衝散了,人心惶惶,六神無主的情況下,哪怕是他,也無法指揮太多人跟自己一起走,不然指揮大家一起結陣反擊不是更好麽,做不到罷了,故而隻能是等下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來收拾殘部。


    呼延實騎在馬上,心中那是百感交集,什麽味道都有。


    你說,好好的事,怎麽就成了這樣?


    自己若是不起愛才之心,哪怕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也不至於傷亡如此之多,別的不說,那些還在趕來的步兵,路上若是遇到了這批騎兵,那還不是待宰的羔羊麽?


    燕州草原遼闊,極其適合騎兵遊獵拉扯,這裏就是獨屬於騎兵的戰場,步兵在這裏,除非是合圍,不然都是陪襯罷了。


    一念至此,他轉頭看去,不見敵人追擊的隊伍,趕緊勒馬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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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有急事耽擱了,明天兩更,先睡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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