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麽的奇妙,造物主或許隻是因為一時興趣而撥動了一下琴弦,整件事便開始朝著誰都無法預料的方向發展下去了。


    保管雙方自己都沒想過,朝廷強製抓來押送輜重糧草的驛夫,竟然和一路護送他們的士兵起了衝突。


    這一鞭子抽下去,就好比是在炎炎夏日裏,往堆在一起的幹柴上麵丟了一點火星子,頃刻間便燃成了撲也撲不滅的熊熊大火。


    這些可憐人與倒黴蛋心中積蓄已久的怨氣和怒氣,終於是借著這個機會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既然你們這些官兵都不把我們當人看,那我們又憑什麽還要再受這個鳥氣?


    當第一個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人就地撿起腳邊的石頭,砸倒了一個原本騎在馬上,還在大聲維持秩序的士兵後,整個場麵,就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反了,反了!”


    “都反了!”


    “快停下!”


    “該死的!你們好大的膽!”


    “賤民!受死!”


    本就因為落在了大部隊後麵,一直處於緊張情緒之中的士兵們,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之後,那是又驚又怒,再也無法保持理智了。


    說實話,這些士兵們本來年歲也不大,心智不夠成熟,更何況平日裏都在軍營裏進行著枯燥的訓練,安撫百姓情緒的這種活兒,他們本來也不熟悉,既然道理說不通,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局麵失控,隻學會了以暴製暴的他們,將這些叛亂的民夫們與敵軍劃了等號後,便下意識地想到了殺一儆百,鎮住場麵的辦法,當下就有人直接拔出刀,上前一刀就砍死了一個衝上來的民夫。


    “啊!”


    “殺人了!”


    “殺人了!”


    “快跑啊!”


    “趕緊跑啊!”


    隨著一聲慘叫響起,血淋淋的現實,迅速地擊垮了他們的鬥誌,讓他們明白了自己與對方的巨大差距。


    到底平日裏都是些做農事的普通老百姓,那哪兒能跟這些整日與刀劍作伴的精銳士兵們對打,既然打不過,頓時一個個作鳥獸散。


    “回來!”


    “不準跑!快回來!”


    “給我回來!”


    周圍負責護送糧草的士兵們一看也急了,這些人要是就這樣走了,那剩下的輜重誰來推?


    難不成要讓他們自己下到泥地裏推車麽?


    那哪兒成啊。


    可就在這時,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突然從後方響起,如聞喪鍾敲響。


    前方的士兵們這時候就是猜也能猜到是敵人來了,嚇得那是肝膽欲裂,下意識地一回頭,就見後麵黑壓壓的,好似有一團漆黑如墨的雲彩朝著這邊壓了過來。


    也正是在這時候,他們才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先前在夜裏,他們隻聞馬蹄聲,卻看不清具體的人影,原來這些人,根本就是已經與黑夜融為一體了。


    “黑麵鬼!”


    “羅刹!羅刹!”


    “是沙漠裏的那些惡鬼!”


    “快跑啊!”


    “跑啊!”


    沒人出來指揮,剩下的人根本就無心戀戰。


    本來因為這場突然爆發的騷亂,陣型就變得極其不好的他們,沒有選擇與對方硬打,或者是留一部分人斷後,而是幹脆利落地直接拋下了還陷在泥地裏的補給,直接就朝著大部隊的方向追去。


    “駕!”


    曹焱一馬當先,孤身一人衝在最前方,眼見敵人潰逃,當下大喝一聲,胯下的火神子知道他的心意,鼻中突然噴出了兩團火焰似的煙氣,運足腳力,速度瞬間快得似閃電一般,竟然是後來居上,轉眼間就追到了敵方後麵。


    根本就沒人反應得過來,曹焱手中的方天畫戟隻是一個橫掃,前麵那人便直接從馬上橫著飛了出去。


    一路追,一路殺,隻要被他所接近的,根本就沒有一合之敵。


    連戰連克,如入無人之境,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竟然就已經被他打下馬了五六個人,前麵的人在聽到聲音後,趴在馬上,回過頭看來,頓時就更沒了反抗的興致。


    這般神勇的人,那哪兒是他們能夠對抗的?


    連轉身在馬上朝著他射幾箭,哪怕不中,也幹擾一下對方的勇氣都沒了。


    這時候的他們,跟先前那些被他們追趕的老百姓也沒什麽差別。


    後麵一路緊追,抽空放箭支援自家將軍的羅刹族士兵們,亦是看得如癡如醉,佩服之情,那是油然而生。


    這位涼國將軍的能耐,他們心裏其實也是有數的,不然以他們羅刹族極度尚武的風氣,哪怕是有自家大酋長逼著,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被一個完全不如自己的人管著。


    沒那個本事,就不可能得到他們的尊重。


    隻是未曾想,這位曹將軍步戰就已是極為厲害的了,沒想到這馬戰那更是威猛無敵。


    就好像是砍瓜切菜,屠豬宰羊一般,那些敵人在其麵前,是盡皆俯首,引頸受戮。


    隻要是被他給追上的,好比是砧板上的魚看見了屠夫,連叫都叫不出一聲來。


    一百來人朝著大部隊的方向一路逃,冷不丁就見前麵突然又出現了一群“黑麵鬼”。


    正前麵那個騎著馬的,卻是個女人,而且麵容姣好,身段妖嬈,若是尋常時候,他們這些“兵老爺”指不定還要如何調戲一番,但這時候見了,無異於夜半子時碰著了鬼差拿人,那是嚇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還,還有埋伏?”


    “哎,苦了!”


    “怎麽辦?怎麽辦啊!”


    “跑!”


    “跑?”


    “怎麽跑?”


    “我死了!我死了!”


    伊華沙卻是不聞,隻是沉著臉,然後猛地一抖手裏的鞭子,好像毒蛇出洞,轉眼間就有一人被纏住了脖頸,後者瞪大了眼睛往前倒去,雙手抓著布滿了鐵刺的鞭子,正待使勁掙紮,卻見她手腕又是一抖,便直接將其拉下馬來,丟在了地上。


    “殺!”


    她大喊一聲,跟在她身後,被曹焱提前布置,特意從旁邊先繞過來的三百騎兵,趕緊開始衝殺出去。


    這些羅刹族的戰士們,就是再沒個樣子,不懂陣型,那也具備了人數上的絕對優勢,更何況敵人現在自己都已經潰不成軍了,哪裏還有反抗的力量呢?


    從曹焱帶人從後麵突然殺出來,再到現在,不過才短短半柱香的時間,這落在後麵,遠離大部隊的一百來人,就已經被全殲了。


    最可喜的是,自己這邊竟然就隻有幾個輕傷而已,根本不損戰力,這可以談得上是一場大勝了。


    整支隊伍的士氣愈發高漲。


    “將軍!”


    兩個下了馬,從遠處一路跑過來的羅刹族漢子的眼裏,現在滿是狂熱之色。


    剛才對方英武無雙的樣子,他們可是從後麵看得清清楚楚,這種神勇,族內的確是沒有比得上的,在他手下做事,可不是什麽屈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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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態變了,幹勁自然更足。


    他們一人壓著一個剛才抓回來的民夫,從遠處大踏步地走回來。


    被他們提在手裏的兩個可憐蟲,滿臉的鼻涕和眼淚都已經糊到了一起,因為不敢看對方,所以將雙眼緊閉,上下牙齒是互相打顫,臉色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慘白,渾身無力,完全走不動路,幾乎是被強行拖著過來的。


    不怪他們如此失態,這兩個人,那哪裏見過這種陣勢,什麽羅刹族,他們先前都以為隻是以訛傳訛,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故事罷了。


    有人說,在他們衛國旁邊的大沙漠裏,居住著一群皮膚漆黑,見不得光的妖怪,個個不著寸褸,生得是人高馬大,青麵獠牙,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打劫過路人,抓回去當牲畜一樣圈養,餓了就生食人肉,餓了就拔了“兩腳羊”的腦袋喝血。


    光聽別人這描述,都能夠想象出那副極其可怕的地獄景象了,這倆人以前都覺得這不過是一番笑談,是別人為了拿出來嚇人而瞎編的,未曾想,今天竟然真的見著正主了。


    看看他們這樣子,跟鬼怪有什麽分別?


    再一回憶起以前聽人說的,羅刹族趴人肚子上,直接挖開肚皮嚼內髒的故事,嚇得都已經失禁,褲子裏一股臭味撲鼻,被兩個高大的羅刹族漢子們提在手上,隻是輕輕一抖,便跪在了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曹焱見他倆那嚇得不行的樣子,頓時微微皺眉,手上倒持方天畫戟,朝著地上輕喝道:“抬起頭來!”


    底下這兩人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還是下意識地抬起了頭,一個口中還在結結巴巴地求著饒。


    “別,別殺,別,別,我,別。。。。。。”


    最後還是另外一個人稍微機靈一些,雖說幽州話和他們衛國本地的方言區別不小,但大體上到底是什麽意思,他還是聽得懂的。


    先前隻是以為羅刹族們跑出來狩獵,所以沒想過其他,因為極度的恐懼,腦子根本就轉不過來,這時候終於冷靜下來一點後,再一抬頭,接著頭頂已經變得蒙蒙亮的天空一看,卻見是個人族將軍,模樣英武不凡,騎在馬上,那樣子就跟從畫中走出來的武神一樣,雖然心中依舊十分恐懼,但到底還是鎮定了不少。


    畢竟不再是麵對那些惡鬼了,自然也就沒那麽緊張了。


    “您,您,您是?”


    曹焱心思一動,語氣裏頓時多了些平和之意。


    “你等就是押送糧草的民夫吧,先前我見你們與那些士兵們起了衝突,他們要殺你,而我卻將你救下,你說我是什麽?”


    那人也著實是有幾分急智,眼珠子一轉,趕緊再度拜倒,口中大喊道:“恩人!您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呐!”


    曹焱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半是真心,半是假意地說道:“兩國戰事,無關百姓,這本不該輪到你們來受罪,我雖是涼國人,卻也不想與你為難,隻要你將你知道的,所有關於你們這支押送隊伍的情況一並告知於我,我便可以讓你與你的同伴離開,這裏的馬,你也可以挑兩匹帶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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