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但見滾滾紅日自天空墜落西下,沒了尚在中天之時的磅礴光輝,如天地君王般刺眼,讓人不敢直視的威勢之後,一種無可奈何的遲暮之感,在黃昏之時充斥著整個人間,原本該是暖暖的紅色光芒,卻好似為整個大漠都渡上了一層別樣的血色。


    夕陽下,一處占地攏共不過尋常人家一間屋子大小的水窪周圍,已經聚集起了不少性子堅韌不拔,敢孤身與大自然相搏的戰士,這是他們祖輩的榮光,也是人為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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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人合力驅趕走了原本會來這裏喝水的野獸,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小部落,這裏聚居著三十餘個羅刹族人,由一個最為強壯的男人作為酋長,領導眾人,另外還有十來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是族裏的勞力與戰士,至於其他的,都是女人,族裏是沒有老人的,這樣一個隨時可能覆滅的小部落,也沒那個資格想著贍養老人,這是出於生存考慮而做出的抉擇,雖然無奈,但無人能夠反對。


    作為整個部落的未來與希望,下一代的嬰兒也隻有三個而已,現在都還蜷縮在用獸皮做成的粗糙繈褓裏,被赤裸著身子的女人們憐惜地抱在懷裏,默默地吃著奶,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他們,之後成為時常騎馬襲擊邊境,掠奪百姓過去食用人肉的羅刹鬼,也就不足為奇了。


    為了遮擋頭頂灼熱的日光,他們合力,圍繞著這一小塊綠洲上,原本就存在的樹林底下建造了一個供所有人棲身的大棚,這也許是先祖們早已告知的智慧,最是目光短淺的羅刹族們,竟然沒有就地砍伐水源附近本身就有的樹木來建造房屋,而是特意跑去很遠的地方,搬來了一截截枯木,再用這些日子裏打來的野獸的毛皮混著一起,做成了這間屋子,白天隔熱,晚上防風,雖然遠談不上舒適,但在這片貧瘠的沙漠之中,已經算是難得的,能落腳的好地方了。


    而最為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竟然還特意圈出了一塊地,養了兩隻小羊羔,一公一母,他們從來沒有因為肚餓而選擇直接殺死羊羔吃掉,而是選擇每天定點喂食,默默地等著它們長大,甚至是再繁殖下一代。


    對於他們現在的處境來說,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冒險而且極為不容易做出的選擇,畢竟連人都還沒能頓頓吃飽飯呢,更何況有了羊,晚上就必須得有守夜的人,以防止沙漠裏的其他獵食者將其殺死盜走。


    這其實是他們的上位部落,也就是鬼鷲部落暫時借於他們的財產,他們身為鬼鷲部落轄下範圍內的部落,雖然每年都要向對方上繳數量不菲的東西,但也可以向對方申請,以換取一些部落緊缺的東西,甚至也有像他們這樣,目光稍微長遠一些的,就會換取一些牲口來,這既可以幫助鬼鷲部落進行養殖,以抵消每年需要上繳的部分“賦稅”,而且鬼鷲部落說了,隻要是在外產的下一代,那都是完全屬於他們自己的東西,不用再一並上繳。


    這也是鬼鷲部落的大酋長,那位深愛著自己種族的老人,在不違反三方會盟的規矩,以及族裏約定俗成的法則的情況下,為了幫助同族而做出的最大的讓步和幫助了。


    這個道理,其實可以用一句話解釋,那就是“自助者天助,助人者人助”,他們鬼鷲部落可以幫,卻又不能圖省事,直接贈與對方財物,或者是直接取消稅收,這第一是違背了三方會盟的規矩,第二則是以羅刹族人的普遍習慣來說,你給他一頭羊,他轉頭就殺了吃進肚子了,哪兒還會想到留著產小羊,擠奶,薅羊毛這些後續的事情,這是他們的天性,畢竟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境裏,朝不保夕,到手的東西,馬上吃進肚子,成了儲備的脂肪,那才是最實在的。


    故而他們要幫,也隻能用這種折中的方法,寄希望於族群裏偶爾有人覺醒了,能夠明白這份苦心,然後努力奮勇發展,說到底,就是一種篩選的方式,有的人就是不配得到幫助的。


    而所謂的三方會盟,其實就是將三大部落的首腦們召集到一處,然後評定底下的這些部落的等級,規定他們每年需要上繳多少東西,然後再以他們三方的實力,劃定三方來年的具體統治範圍,所以他們彼此轄下的小部落,是不能夠隨意遷徙的,事關真正的利益,自然要防備他們被其他人策反,亦或是被收買,導致最終離開自己的轄地,而自己一無所獲。


    就比如說毒蠍部落,他們的賦稅相對重一點,那轄區內的部落,肯定會本能地往鬼鷲部落這樣賦稅少一點的地方跑,但這是被嚴令禁止的,一旦被發現,鬼鷲部落要麽選擇交出他們,要麽就得直接開戰,故而哪怕知道鬼鷲部落這邊的管理相對寬鬆,但他們寧可跑去新建立的伽羅汗國,也不敢跑來這邊生活,因為他們都知道,跑去伽羅汗國,對方是不可能交出他們的,但跑來鬼鷲部落,以鬼鷲部落的性子,一般都會直接將他們勸回,哪怕他們幾方都明知道回去就是被殺雞儆猴的下場。


    這就是為什麽鬼鷲部落不能擅自取消或者降低賦稅,如果這樣做了,那在另外兩方看來,就是完完全全的惡性競爭,是會引發雙方戰爭的慘烈後果。


    再看眼前這個在沙漠裏掙紮著求生存的小部落,雖然人少,但也已經粗具規模,而且他們還有一個英明的領導者,他懂得取舍,哪怕是要讓人餓肚子,也要先喂羊,哪怕是累一點,甚至是付出生命,也要從遠方搬來木材搭建屋子以及防禦性的柵欄,這樣有遠見的人作為酋長,假以時日,或許他們就能成為下一個魑鼠部落,蒼鷹部落,甚至是鬼鷲部落這樣的中型和大型勢力也說不定。


    隻可惜,他們一切關於未來的可能與希望,都在今天被徹底地扼殺了。


    低矮的棚屋裏,作為整個部落的首領,他正在埋頭做著象征著他權利與榮耀的事情,那就是為部族裏的眾人分肉。


    這是今天剛從外麵打到的一頭狼,而且已經垂垂老矣,肉其實沒多少,而且狼肉不好吃,不過能夠果腹,並且提供他們所需要的能量,這就已經足夠了,在這種情況下,好吃不好吃這種問題,永遠都是被排在最後的,很多時候,他們甚至不得不吃生肉,乃至於是與沙漠裏的禿鷲搶食,動手把地上死去了很久的野獸屍體解剖,忍著可以將人熏暈的惡臭,用刀子把不能吃的腐肉割去,而那種還算完好的肉,就可以直接拿來吃。


    首領握著一個用繩子捆著一個木把手做成的簡陋尖刀,非常熟練地把一片片肉從骨頭上分離下來,作為部落裏的男人,他們可以分到大腿上的肉,而作為酋長,他自然是有資格吃稍微柔軟一些的腹部的肉,至於最肮髒的內髒和骨頭,就全部分給了女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保證男人們吃飽,她們就會隨時被外界的狩獵者掠奪或者殺死,這一點,在動物那裏也是一樣的。


    這是自然法則。


    就在屋裏的眾人開始吞咽他們每天的唯一一餐時,陡然間,地麵突然輕微地震動了起來,卻把原本就不算特別穩當的棚屋,搖晃得十分厲害,屋頂累積的砂礫都隨著縫隙掉了下來,稀稀疏疏的,頓時落了一桌子。


    一幫人害怕棚屋坍塌,趕緊就起身跑了出去,想要查看情況,但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大多都是麵色憂愁,甚至有些絕望,因為他們明白,他們就好比是大洋裏的一葉孤舟,不管是遇到了鯨魚海獸還是雷雨天,哪怕隻是海上的風浪稍微大一點,就很有可能導致船毀人亡的結局,而這種震動聲,以他們的經驗來看,要麽是嗜血的狼群,要麽就是有大型的騎兵隊伍經過,可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


    首領的身形最為矯健靈活,幾個攀附,就已經爬到了屋子的上麵,不顧底下的梁柱搖晃得厲害,甚至有坍塌的危險,他仍舊選擇半站著,舉目遠眺,看向了遠方。


    騎兵能跑多快?


    這個問題很有趣,因為哪怕是在沙漠裏,但其實從他們感覺到震動,再到對方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也用不了太多的時間,更何況沙漠裏沒遮擋物,整個大地一覽無餘,哪怕是掀起了巨大的煙塵,可也能輕鬆地看見那一股黑色洪流朝著這邊席卷過來。


    “咻!”


    沒聽到什麽發令聲,但一片箭矢突然就從遠方朝著這邊射來了,就宛如是一團黑色的雲朵飄來,將整個棚屋都給蓋在了下麵。


    首領睚眥欲裂,隻來得及喊出一聲:“小心!”


    “噗!”


    “噗!”


    “噗!”


    轉眼間,就是一聲聲箭矢刺入血肉的聲音,這位年輕的首領慘叫了一聲,便從房上跌了下來,渾身紮滿了箭矢,宛如一個刺蝟,而部落裏的其他人也是如此,麵對這樣可怕的射擊,他們這些人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一切的夢與想,未來的可能,都隨著一聲聲慘叫,被徹底地掩埋在了沙漠之中。


    一片箭雨過後,整個部落就被迅速地被夷為了平地,唯一的棚屋倒塌了下來,將來不及跑出的人都給蓋在了下麵,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還有孩子,至於那些沒被壓到的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大多都被利箭穿心,或者直接被衝過來的騎兵割了喉。


    血色的日光下,黑色的洪流背對著日頭,朝著東方衝來,整支隊伍由遠及近,看上去就好似是一堆嗜血的行軍蟻,所過之處,皆是森森白骨,無人生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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