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寒風凜冽,如劍如刀,直刮得人從皮子一直涼到了骨子裏,一絲絲血腥味順著冷風,飄出去老遠,也不知會引來多少夜裏不眠的捕食者。


    偌大的空地上,數百人手持兵器,默默地圍成了一個大圈,看著正中央的少酋長摩天高錫,漲紅著臉,高聲地為自己辯護著,正在這時候,隊伍外圍突然又傳來了一陣騷動,人群朝著兩邊分開,硬生生地擠出了一條路來,轉眼間,剛才離開的族裏的衛隊又帶來了一批人,這些不是別人,正是陸議等七個從黃沙縣跑出來的涼國人,隻是因為徹查,哪怕有摩羅貝提的親衛們阻攔,卻也隻能跟著來了。


    摩天高錫見狀,原本歇斯底裏地發泄了一通後,有些疲倦的他,一下子就來了精神,馬上就指著對麵,興致高昂地喝問道:“該死的!這些涼國人是哪兒來的?”


    對麵的衛兵們一見是族裏的少酋長在問他們,因為完全不知道其中的隱情,更不了解眼前這場爭鬥,其實是不比周圍各國的奪嫡之爭要差上多少的,當下隻能跟先前一樣,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從摩羅貝提少酋長手下的屋子裏抓出來的,還請大酋長過目!”


    摩天高錫一聽,高興得簡直就要直接跳起來了,這豈不是等於他抓住了對方的把柄麽,未曾想,到了這種境地,竟然還有絕地翻盤的機會,他又豈能不利用呢,摩羅貝提呀摩羅貝提,沒想到你小子竟然也勾結了外族人,虧得你平日裏在大酋長麵前裝的那個樣子!


    想到這,他當即就伸出了手,指著摩羅貝提喝問道:“好啊!原來是你在勾結外族人!說,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的?嗬嗬,想要誣陷我,現在卻是自己露了尾巴,你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雖然周圍這一圈,都是手持利器,對自己這種外族人虎視眈眈的羅刹族,但陸議卻是絲毫不為所動,明明身在荊棘之中,反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語氣說道:“哎,這可就奇了怪了,我們這些外族人相貌上又沒有什麽分別,你怎麽就知道我一定就是涼國人,而不是衛國人呢?還是說少酋長您先前就見過衛國人,所以才敢篤定我不是呢?”


    摩天高錫一愕,整個人被問得是啞口無言,氣勢全無,那種想要反駁,卻無處說起的窘迫感,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


    半晌,就在眾人還在想著少酋長該如何為自己辯護的時候,沒想到他卻突然惱羞成怒般地拔出了旁邊士兵的刀,還想再故技重施,殺死這個伶牙俐齒的外族人,但一直抱著手,護在陸議身邊的陸登雲哪兒會容他區區一個羅刹族如此冒犯,當下閃電般地飛起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直將他整個人都踢得飛了出去,手中的刀頓時也掉到了一邊。


    旁邊這些完全不知道具體情況的鬼鷲部落戰士們也被嚇了一跳,他們哪兒會想到,這些外族人竟然還敢在這時候,當著他們的麵,對他們的少酋長動手,這不是赤裸裸地打臉麽?


    反應過來後,一個個那是怒不可遏,他們哪兒能容得一個外族人來這裏逞凶,正想直接動手,將他們亂刀剁成肉泥的時候,卻陡然間被一聲爆喝給嚇得呆住了。


    “住手!”


    老人猛地大吼一聲,深邃的雙目,一一掃過麵前的眾人,將一切都盡收眼底,心中到底是何感想,暫且不表,但對摩天高錫的那種失望之情,幾乎是溢於言表,當下他先喝止了那些蠢蠢欲動的族裏的戰士們,然後才道:“這些遠道而來的涼國人,都是我們部落的貴客,大家絕對不能怠慢,日後他們可隨意地在族裏走動,沒我的命令,決不能難為他們!”


    既然大酋長都已經下令了,其他人就是再心有不甘,卻也沒了法子,隻能默默地低下了頭,接受了這個說法。


    陸議這邊,一轉頭,看見身邊神色還緊張無比,舉著拳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周圍這些羅刹族人的馬二虎,心中覺得好笑,輕輕地拍了拍馬二虎的肩膀。


    未曾想,這一下好似捅了馬蜂窩,後者“嗷嗚”一嗓子,差點平地躥起來三丈高,回過神來,才發現周圍眾人看自己的表情都很奇怪,隱約帶著一絲笑意,回頭一看,才發現舉著手,僵在原地的陸先生,頓時有些哀怨地道:“陸先生,您拿我取樂幹嘛?”


    陸議搖了搖頭,懶得跟他解釋,還是旁邊的伊華沙好心道:“沒事了,別擔心了,大酋長說我們以後是族裏的貴賓!”


    馬二虎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問道:“真的?”


    對於隊伍裏有這麽一個膽小鬼,伊華沙頓時也覺得有些丟臉,你看看人家陸大人,旁邊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沒見多出一點汗,照樣敢當著對方的麵挑逗對方的少酋長,再看看那位將軍,一腳差點踢碎了那家夥的子孫根,沒見有留手的,這一文一武,才是真正做到了“穩如泰山,動若驚雷”八個字,再看看這位,被拍了下肩膀叫的比那些挨了一刀的都淒慘,這叫什麽話,難怪陸大人都懶得理他。


    這邊,摩天高錫被陸登雲踹倒在地,那是半天爬不起來,肚子上突然挨了這勢大力沉的一腳,他是感覺腸子都翻過來了,差點沒被痛得暈過去,可正當他以為自己陰謀得逞,對方會被族裏的戰士們碎屍萬段的時候,又突然聽到大酋長說的這些話,心中被氣得那是無以複加,但同時,更多了一絲畏懼。


    大酋長這話是什麽意思?


    自己是否能理解為,他其實已經知道了一切,還是說他已經決定徹底地倒向涼國,所以才驅趕了衛國人,而將涼國人奉為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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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現在自己是該直接跪地認錯,坦白一切,還是該私下裏繼續聯係那些衛國人,再做打算?


    摩天高錫有些絕望地發現,似乎這兩個辦法一個都行不通,你說跪地認錯,坦白一切吧,且不說自己會不會被大酋長責罰,甚至是直接送上刑場,就說這大酋長之位,未來自己還能有染指的可能麽?


    他雙手捂著肚子,偷偷地抬起了頭,斜眼看向了那邊站著,神色平靜的摩羅貝提,這個自己一胞所生的親弟弟,眼神那是極為的怨毒。


    坦白認錯的這一條路,那是肯定走不通的,因為他摩天高錫,絕不願意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唾手可得的大酋長之位,因為放棄了這個,就等於輸掉了一切,未來自己在這個弟弟麵前,會比狗都不如。


    但另外一條路,卻更是走不通,首先他自己也厭惡衛國人的自作主張,如果說這一切他們都提前跟自己商量好,那事情未必會變成這樣,說白了,如果他們扶持自己上位了,他們得勢,說不得眼中根本就沒自己這個大酋長。


    這些膽子大到能對現在的大酋長下毒的人,難道你能說他們就不敢對未來的大酋長下毒嗎?


    摩天高錫自己都不信,再說了,現在人都跑光樂,自己又能去哪兒找他們呢?


    陸議隨意地看了眼那邊猶如被鬥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摩天高錫,不屑地笑了笑,然後才朝著老人施以羅刹族的禮節,輕輕地捶打著胸口感謝道:“大酋長英明,我替我家王爺,向大酋長問好!”


    老人點了點頭,可看著麵前這些爭來爭去的人,突然又有些意興闌珊,感覺十分無趣。


    他心道,也或許,我們這些婆羅納族人,本來就必須要融入周圍各國中去,因為我們畢竟也是人族,又怎能自己就把自己先從人族的隊伍裏剔出去了呢?


    而且一直就這樣在大漠裏偏安一隅,總不是個法子,整個族群這些年的樣子,他是看在心裏的,幾百年前是什麽樣,現在就還是什麽樣,可能未來幾百年,還是這個樣子,但其他人在成長啊,到時候,我們又拿什麽跟他們鬥呢?


    與其等到了未來沒得選的時候再被逼做出唯一的選擇,倒不如趁著能夠做選擇的時候好好地挑一下,這就是老人真實的想法。


    老人頓了頓,張開嘴,用醇正的幽州話說道:“沙漠裏晚上天冷,別凍傷了身子,今夜之事,驚擾了先生,我深感抱歉,家醜外揚,亦是實屬無奈,現在一切事了,便都散了吧。”


    陸議聞言,立即向對方回以最正統的揖禮道:“謹遵大酋長之令!”


    老人心知對方這樣做的意思,當下也歎了口氣,隨之用人族的禮節行禮,然後才用自己的語言朝著其他人吩咐道:“讓他們回去吧,摩羅貝提。”


    站在旁邊聽得愣神的摩羅貝提趕緊道:“是。”


    老人看著他,語氣有些複雜地道:“好好招待他們,不可再出什麽岔子了。”


    摩羅貝提亦是認真地答應捶打著胸口,答應道:“絕不會讓大酋長失望!”


    旁邊的摩天高錫把一切聽在耳中,心中妒火那是熊熊燃燒,奈何他現在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就隻能低著頭,靜等大酋長對自己的責難。


    總之,隻要不立刻殺了自己,事情總歸就還沒到絕境,他摩天高錫,絕不認輸!


    卻不想,老人吩咐完了這一切,便直接轉身向著寢宮離去,再不看這邊的情況,倒是讓摩天高錫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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