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盤坐在軟墊上的阿史鈉,在聽完旁邊族人的翻譯之後,雙眼盯著顧玄,極度不滿地冷哼了一聲道:“哼,真是好大的架子,竟敢讓我們等你這麽久!”


    顧玄雖然聽不明白羅刹語,可一看阿史鈉那滿臉不善的樣子,也知道這胖子嘴裏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不過這次既然是要會盟招安六大部落,進而展望布局整個沙海,事關重大,不得有失,那也就由得這胖子暫且囂張一下,隻要他這次不主動破壞會盟,由得他去說些什麽難聽的,隻要會盟成功之後,有的是能治他的辦法。


    待得自家王爺從邊上的廊道一路走過,堂堂正正地坐到了大廳的主位之上,陸議這才走到了椅子的左下方,開始用正統的羅刹語為眾人介紹道:“諸位,諸位,這一位,乃是我大涼的河東郡王,也是全權操持此次會盟之人,更是我的主人,玄王爺!”


    底下六大部落來的領頭人聽後,表情微變,神色各異,畢竟這次能代表各自部落過來談判的,除了阿達貢以外,沒幾個是真傻子,最起碼,他們在旁人的描述中,也能大概了解眼前這位蟒袍王爺的分量。


    所謂“王爺”,其實就跟他們在座的一些人身份差不多,都是“皇親國戚”,可不一樣的是,眼前這位乃是大涼的王爺,他們就算再不可一世,可也不會自大到連自己部落和南麵大涼之間的巨大鴻溝都看不見,再加上對方氣度不凡,霸氣外露,顯然非常人可比,故而臉色馬上都變得正經了許多。


    若這次來的,隻是些大涼的普通文官,哪怕是官位再高,這幫蠻子也不懂,反而不會對他們有好臉色。


    顧玄端坐在雕刻著大蟒的紅木椅子上,雙手按住兩側扶手上的蟒頭,先麵帶微笑地掃視了一番下方的眾人,微微額首,然後猛地一揮手,朗聲道:“諸位今日遠道而來,蒞臨此地,本王,不勝感激,之所以今天要將諸位邀請前來,匯聚於此,乃是為了共謀大事,如有怠慢之處,還望各位海涵!”


    顧玄坐在椅子上一邊說,站在左手邊的陸議便一邊開口為底下的眾人進行翻譯。


    雖說陸議肯定更擅長與這幫習性風俗與大涼截然不同的羅刹族們打交道,可現在既然顧玄在此,他便不可能逾越,真要是這麽做了,別說顧玄怎麽想了,就是羅刹族這邊,隻怕也會不滿,因為他們肯定也隻願意與這邊的首腦交談。


    所謂王對王,將對將,便是如此。


    阿史鈉將雙手撐著膝蓋,盤坐在綿軟的墊子上,渾身的肥肉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因為屋裏的人多,哪怕地方再大,可也不太夠站,而他本來就胖,這時候已經開始出汗了,聽到對方的話後,更是有一股心火燃起,撇撇嘴,一隻大手跟蒲扇似得在耳邊扇著風喊道:“我可沒時間聽你們人族的這些客套話,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他剛一說完,蒼鷹部落的人在翻譯了過後,便用蹩腳的涼國話朝著顧玄喊了出來。


    整個廳內的氣氛頓時一僵,所有人都望向了顧玄與阿史鈉兩人,想看他們如何處理。


    顧玄望著底下的胖子,似乎毫不動怒,仍舊麵帶善意的微笑,隻是心中微生冷意,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先朝著旁邊的陸議疑惑道:“這位是?”


    對麵那個來自蒼鷹部落的翻譯官站在阿史鈉的身邊,這時候一伸手,朝著顧玄傲然道:“這位,乃是我們蒼鷹部落的二王子,阿史鈉大王!”


    顧玄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隨意地拱了拱手道:“失敬失敬,既然阿史鈉大王都這麽說了,那本王也就直說吧。”


    他站起身來,背著手,朝著下方的諸人笑道:“本王謹遵我大涼陛下之命,今日召集諸位前來,是為了與諸位,永修兩族之好,在婆羅納建立起一個新的秩序!”


    阿史鈉臉上的肥肉顫了顫,冷聲道:“你倒是說得輕巧,如何修?”


    顧玄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歎息道:“唉,這麽多年了,我們大涼與來自婆羅納的你們,一直互相廝殺不休,這實在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既然毗鄰而居,我們本該成為一對好鄰居才是,我大涼,向來都是最喜歡和平,喜歡與人交朋友的,我們雙方,應該互幫互助才對,互相通商,彼此發展,在婆羅納。。。。。。”


    他這邊話還未說完,便被恐蜥部落來的人給開口打斷了。


    這人乃是恐蜥部落的大王子,也算是下一任酋長了,與阿達貢原本的地位等同,頭發都剃光了,就在頂上留著一條小辮子,倒是與燕州人有明顯的區別,打著鼻環,臉部輪廓分明,有著極高的辨識度,上半身沒穿其他的衣服,隻有一件白色的羊毛坎肩,正麵從脖子開始,一直到腹下,紋著一條猙獰巨蜥的圖案。


    他坐在阿達貢的旁邊,雙手抱胸,抬起眉頭看著顧玄皺眉問道。


    “說點實在的吧,涼國的大王,你們準備如何解決那三個部落呢?”


    他也算是非常傳統的一個羅刹族人,所以話都問的很直白,這些人最懶得聽外族人說半天客套話的,沙漠裏極度缺水,哪裏能浪費口舌說半天不相幹的東西。


    這幫人雖然號稱是六大中型部落,但實際上一直都是屈服在三大部落的淫威之下,就連其中最為強盛的蒼鷹部落也不例外,隻是蒼鷹部落能靠著強大的實力,還敢派人前去談判,把他們每年需要上繳的供奉稍微減少一些而已,像其他的幾個部落,包括排名第二的蝰蛇部落,每年要把差不多過半的東西都送過去,才能保平安。


    正是因為受不了三大部落對他們多年的剝削,他們才會想方設法地要反抗,隻是先前如果反抗,以雙方的實力對比而言,那實在是在用雞蛋碰石頭,他們也不傻,便隻能默默地忍受。


    不光三大部落把他們看做是自己圈養的羊群,甚至他們自己都明白這一點。


    現在大涼私下接觸了他們六方,並且還與他們締結盟約,這不等於就是一個外人跑來幫助自己養的羊越獄麽?


    這動的是三大部落最根本的利益,對方不可能視而不見,隻要得知了消息,他們必然會勃然大怒,到時候如果對方向他們發兵,該怎麽辦?


    這就是最直接,也是最根本的問題。


    “三大部落,倒行逆施,欺壓同族多年,如此惡行,便是我們大涼也看不過去了。”顧玄揚起手,鼓動著底下的眾人道,“諸位何必擔心這個,未來,你們將有我大涼作為後盾,還怕什麽三大部落呢?婆羅納,也是該變變天了!”


    一直垂著頭,沒有說話的魑鼠部落的老人突然開口道:“我相信您的誠意,涼國的大王,可您能保證大涼會為了我們而出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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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都已經活了這麽久了,看事情從來都是最直指重點的,現在說什麽結盟不結盟的,都沒意義,最關鍵的是,對方會不會幫他們抵禦三大部落的進攻,不然到時候三大部落的大軍圍城,將他們全部都屠戮殆盡,那還談什麽其他的。


    當然,如果不是因為三大部落對他們這些同族實在是太過苛刻了,每年都要找理由狠狠地割他們一次毛,他們也不至於今天會跑過來與狡猾的外族人談合作了。


    不管是什麽種族,關乎自身的利益永遠都是最重要的,他們也不例外。


    阿達貢突然道:“大家聽我一句話吧,三大部落的確是太過分了,我們每年要向他們上繳多少東西,你們都忘了嗎?難道就任由他們騎在我們腦子上拉屎麽?”


    陸議聽得眼角微抽,無語至極,他是真有些後悔收服了這麽個一根筋的傻子。


    想來這小子是想在王爺麵前立功,所以出言煽動一下其他人,卻又沒那個本事。


    果不其然,他這麽一說之後,其他人都露出了一副傻子的眼神看向了他,就連阿達貢自己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摸著腦袋不知道為什麽。


    阿史鈉甚至是毫不避諱地表示出自己對阿達貢的輕蔑。


    “真是個傻子,活該一輩子吃沙棘。”


    阿達貢滿臉疑惑之色地看向對方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吃沙棘不是我們的傳統麽,這怎麽了?


    血蝠部落領頭的混血女人看著這一幕,微微搖頭,已經懶得再看他了。


    “啪啪啪!”


    顧玄突然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度吸引了過來,道:“隻要六大部落能擰成一股繩,想來那三位也不敢如何吧?”


    這算是半句實話,三大部落其實各自族內也不過就是數萬可以動用的戰士,如果底下的這六方能夠匯合到一起,精誠合作的話,為了避免貿然進攻損失過大,三大部落是絕不敢輕舉妄動的,可是話又說回來了,擰成一股繩,說的是好聽,可他們原本各自都是酋長,在自己族內說一不二,那合並之後,又該以誰為尊呢?難不成要他們去奉別人為王麽?


    從地位最高的酋長,突然變成沒了實權的普通族人,傻子才會願意呢。


    原來最多也就是整個部族過得艱難一些罷了,現在卻是要把所有的權利都拱手讓人,這其中的差別,可太大了。


    血蝠部落的女人這時候也開口了,她是兩族的混血兒,相貌就算是按照涼國人的審美而言,也算十分不錯了,尤其是那一身濃鬱的異域風情,更是勾魂奪魄,而且她不用翻譯,嘴上說的也是正統的幽州話:“敢問王爺,按照您的意思,我們六方合並之後,大家該去哪兒呢?難道王爺是想讓我們都放棄自己的地盤,跑去寄人籬下麽?”


    要六方全部擰成一股繩抵禦外敵,那肯定是要合並的,不然六大部落天南海北的,分散各地,人家隻要分而破之,那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顧玄聽聞,沒有正麵回答這些問題,隻是把手一揮,故意先避而不談道:“哎,現在說這些問題,還是言之過早,我看諸位剛來,對我們還是抱有一些過去的成見,看待問題,難免有失偏頗,我想不如給諸位先看看我們大涼的誠意再說吧。”


    說完,他便朝著陸議輕輕地點了點頭,後者會意,當即拍了拍手,外麵縣衙府的下人們在得到了暗號後,便開始一起往大廳裏搬東西。


    柔滑的江州絲綢,上等的雍州新茶,精美的各式瓷器,海州產的珍珠,等等珍惜至極的大涼特產,全部裝在箱子裏,一一地搬了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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