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穀的茅屋裏麵。


    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天,男人身上的傷勢也好了許多,起碼已經能夠站起來活動了,他**強橫的恢複能力,就是做了幾十年醫師,救治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老人都十分驚訝。


    彼此雙方在清醒的狀態下相處了整整兩天,老人的態度也終於沒有一開始那樣的咄咄逼人了,隻是眼看著自家的傻孫女跟這小子一起聊天,時不時還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他多少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因為知道男人的氣血虧空太多,確實走不遠,故而在少女的一再央求下,老人這次總算沒有著急趕人,算是默認了讓男人先住著,好在他也就在一開始發過瘋,之後表現的都挺好的,老人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不然也不會兩次救下男人,再加上不想掃了孫女的興,故而一直沒有再提讓男人立刻離開的事情。


    老人拿著已經洗刷幹淨的老煙杆,背著手,慢慢地跟在後麵,看著前麵手裏提溜著一串豬肝,歡歡喜喜蹦跳回家的乖孫女兒,老人忍不住就想長歎一聲,唉,造孽啊,硬要留著個煞星在家裏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好吃好喝地供著對方,要知道,自家孫女那可是連臘肉都不舍得多切一片的性子啊。


    “阿寶!吃豬肝咯。”


    少女滿身歡喜地在廚房裏獨自忙活了老半天,才端上來了一碗香氣濃鬱,由新拔下的藥草和新鮮豬肝一起褒好的濃湯。


    因為家裏先前那頭慘死的老驢就叫做阿寶,少女也就直接這麽稱呼男人了,對此,男人自己倒是坦然受之,沒覺得有什麽不吉利的。


    老人獨自坐在主位上,嘴裏嚼著寡淡無味的筍條,半晌,這才慢悠悠地問道:“阿寶啊,你未來,可有什麽打算嗎?”


    男人心有七竅,當即就讀出了對方話外的意思,說到底,其實還是在趕他走,隻是相對而言,說的委婉了一些罷了。


    “總得先找回了記憶才行。”男人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並沒有因為老人的一再驅趕而不高興。


    老人伸手奪過孫女兒手上的勺子,先為自己舀了一碗湯放好,這才道:“過兩天你隨我一起,去祁連城裏吧,那裏可咱們衛國整個南部邊境的中樞,可大了,去那邊轉轉,興許有用。”


    得咧,到時候把你小子隨便往那一丟,之後的你就自己想辦法去吧。


    少女韓如英這時候卻是皺著眉頭小聲道:“爺爺,您沒發現今天進城的時候,街上巡邏的士兵多了許多麽?守城的哥哥偷偷給我說了,最近城裏戒嚴,明日開始,出入都要嚴加盤查了,阿寶他。。。。。。”


    老頭當然懂她的意思,阿寶這一嘴的醇正涼國口音,就是個傻子都聽得出來,涼國和衛國一直以來,雖說沒有爆發過很大的戰爭,但是當年涼國的迅猛擴張,著實給邊上的衛國帶來了不小的驚嚇,而且邊境摩擦,至今不斷,故而直到今天,老一輩的衛國人對涼國人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更何況阿寶可沒有身份文牒,要想入城,確實有些麻煩。


    到時候若是被當成了涼國奸細給抓起來就不好了,他雖然想擺脫男人這個禍害,卻不想害死他,說到底,老人也是心有善意之人,普通老百姓,大多都是這樣,就算討厭你,也最多就是給你使點小絆子,自己心裏開心就夠了,但要說害死對方,誰都不忍的。


    老人想了想,咋巴著嘴說道:“阿寶啊,你這口音呢,我聽著也不像是幽州那邊的,我們爺孫倆偶爾會去外麵采藥,也遇到過幽州那邊的人,口音跟你可不大一樣,涼國跟咱們衛國不同,地域廣大,各州之間,差異極多,你或許是更南麵來的,但肯定不會是咱們衛國人或者是旁邊的晉國人。”


    男人聞言,也立刻就陷入了沉思之中,自己若是出生包括後麵的成長,都在涼國的內腹,如何會出現在邊境,並且身受重傷以至於落在河裏,垂死被救呢?那自己這身份確實就值得好好地琢磨一下了。


    “您能帶我去發現我的地方嗎?”男人懇切地道,“我偶爾腦子裏會閃過一些畫麵,但細想又什麽都想不起來,若是能到了曾經到過的地方,應該可以想起來不少的東西。”


    對於這一點,老人自然是求之不得,當下趕緊回答道:“好,明天我們就可以啟程!”


    少女白了老人一眼,嘟囔道:“爺爺,阿寶的傷可還沒好呢。”


    男人隨之也跟著說道:“恩公,之前發瘋嚇到了您們,我向您們道歉,但我真的沒有什麽歹意,最起碼,在我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之前,我都絕不會對您們不測的,就請您們放心吧。”


    看著麵前根本就是一唱一和的兩個人,老人心裏煩躁的很,馬上站起身來,邁步就朝著門外走:“行吧行吧,你再待幾天,過兩天我再帶你離開!”


    少女眼看著自己爺爺已經走出門了,這才朝著旁邊還在低頭沉思的男人吐了吐小舌頭,悄悄地指了指外麵,然後小聲地說道:“我爺爺其實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隻是。。。。。。”


    男人聞言,趕緊抬起頭接下去道:“我明白的,你們能救我一命,我已經十分感激了,不敢再奢求更多,等我找回了記憶,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嘿嘿嘿,不用啦,爺爺說過,醫者父母心嘛,救人治病那是我們的本分。”少女說完,特意給男人舀了一碗滿是豬肝的濃湯,用雙手端著,遞了過去。


    男人低下頭,麵帶微笑著接過,沒有再多說,隻是默默地喝起了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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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在涼國邊境的黃沙縣裏,同樣正發生著一場激烈的爭執。


    眼看靖龍一醒來,便如此無禮地大聲斥責自己之後,陸議也未動怒。


    有些事情,你若是給不相信的人說,他是永遠也不會相信的,所以陸議隻是拱了拱手,表情真摯地道歉道:“這件事,的確是我的失職,我向將軍道歉,但也正如靖龍將軍先前所言,若是卜算本就是莫名其妙的東西,是虛無縹緲而沒有道理的,那我又怎麽會提前知道這些事呢?將軍的話,豈不是自相矛盾嗎?”


    靖龍撐著床,壓抑著怒氣,沉聲道:“我不想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請你趕緊組織人手,快去尋找王爺的下落!”


    陸議聞言,卻是平靜地道:“王爺吉人自有天相,古往今來若是成大事者,無一不是曆經劫難,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中,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這乃是王爺必然要經受的一個過程而已,將軍不必如此著急。”


    靖龍抬起眼睛,神色冷漠地看向了他,暗中動了動,卻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勢實在太重,根本就下不了床,靖龍無奈,隻能將身子靠在床柱上,先悄悄地卸去了渾身的力氣,然後朝著陸議冷聲道:“你應該感到幸運我動不了,不然我現在就會衝過來殺了你!”


    陸議微微搖了搖頭,隻是從旁邊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誠懇地問道:“隔了這麽久了,以我們黃沙縣的人力,能去哪兒找呢?”


    靖龍頓時憤慨道:“人不夠就去找朝廷要人!王爺可是陛下的親兒子,是朝廷冊封的河東郡王!王爺出事了,他們誰敢不用心尋找?”


    陸議卻是不緊不慢地擺擺手道:“靖龍將軍,不用擔心,王爺自有貴人相助,我們要做的,那就是在這裏等他回來!”


    靖龍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從床上撲了過來,卻因為身上的傷勢過重,隻能無力地倒在床沿上,根本就碰不到對麵坐著的陸議分毫。


    “混賬!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竟敢如此坑害我家王爺!我要殺了你!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他這次是真的完全憤怒了,這王八蛋自己也不募集人手出去尋找也就罷了,竟然還攔著不讓他去上報讓朝廷知道,這不就是擺明著要任由顧玄死在外麵嗎?


    他甚至都覺得,眼前這人,定然是自家王爺的仇人派來妖言惑眾的奸細,當下就想要衝過去殺了他。


    “來人啊,來人啊!”


    靖龍癱倒在床上,嘴裏卻猶在大聲地怒喝著。


    陸議滿臉的無奈之色,隻能繼續解釋道:“靖龍將軍,陸某所言,但凡有一句假話,當死無葬生之地,我先前本欲輔佐二公子,乃是二公子向我極力推薦的五公子,我與他打了賭,這才從京城前來此地,我可絕無坑害王爺的心思啊,還請靖龍將軍理解我的做法,拜托了!”


    靖龍哪裏會信他,還是不依不饒地大吼道:“放屁!你這王八蛋!你若是再不召集人手尋找,等我傷勢痊愈,必要滅你三族!”


    他是真的氣得已經失去了理智,此刻若是能動,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咬死這個虛偽的混蛋。


    陸議隻能歎了口氣,站起身來道:“既然靖龍將軍不相信陸某所言,我也無話可說,總之我是絕不會鬧到上麵去的,在王爺回來之前,我一定要給他建成一個全新的黃沙縣,靖龍將軍您就在這裏好好養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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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也不管身後的呼喊怒罵了,陸議直接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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