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說出,別說太子黨這邊的人了,其他不知內情的人全都又是一愣。


    今天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難道說太子和五皇子的關係並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樣?


    難道說太子爺其實跟四皇子更親近些?


    還是說太子爺有自己的想法?


    這些官場人精們現在都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甚至不少人心有埋怨,您既然早有打算,那也該跟下麵的人通通氣嘛,黨派內部最怕的就是不團結一心,各自有想法不說,然後到了朝堂上亂來。


    不過跟之前的情況一樣,既然顧蒼都發話了,當下自然有人出來應和。


    “臣認為太子說得對。”


    “臣附議!”


    “臣也附議!”


    “臣也認為五皇子暫時當不起親王之位!”


    眼看底下的這些人就跟一群應聲蟲一樣,就是龍椅上的顧懿都看得眉頭微皺。


    再是寵愛這個二兒子,甚至都已經在心裏決定一定要讓其繼承大統,可是眼看自己還沒死呢,臣子們就已經唯其馬首是瞻,說到底,作為一國之君的他終究還是有些不舒服的,當權者最怕的是什麽,不就是後來者奪走其權利嘛,對他們來說,沒有比權利更重要的東西,因為這是支撐他們之所以為自己的重要條件。


    這若是換個昏庸點的帝王,隻怕就要在心裏防著這個風頭太盛的兒子了,不過涼國的曆代君王都不是普通人,對於下一代的能力卓越,甚至說超過自己,顧懿隻會感到高興,涼國開國太祖的願望,顧家的祖訓,他和他的父親從未忘記過,隻要能夠實現那個宏偉的夢想,自己就算提前讓位給這個兒子又如何?


    總有些東西,是要超越世俗之上的,比如夢想。


    不提其他,站在人群之中的夜知槐也在默默地思考著。


    按照五皇子的說法,去黃沙縣這個安排該是上麵早就商量好的,上上下下都該通過氣了,那太子的這種反應就不難理解了,這定然是按照他們之前的約定來的,自己也就別出風頭給他亂爭了,省得把這種關係暴露在朝臣麵前,被有心人窺探,聖族的秘密若是暴露,他整個夜家三代人的努力全部要毀於一旦不說,夜家定然會直接被抹去,那不是他所希望見到的。


    他身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地位極高,若是被人發現向來不結黨營私的吏部尚書竟然不聲不響地倒向了最無權勢的五皇子,這難免引人懷疑,當下就眼觀鼻,鼻關心,外麵發生什麽就當沒聽見。


    反正有自己和聖族的臂助,起點再低都能給拔起來,實在不行,他還有辦法。


    倒是顧蒼先朝著同一列的夜知槐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後才開口道:“兒臣覺得老五畢竟年歲不大,暫且封郡王之位即可,親王之位,容後再說吧。”


    皇帝親子,若要封王,定然都是親王之位,親王之子,才是郡王,而顧玄貴為五皇子,若是得了個郡王之位,有違祖製,不倫不類的,跟羞辱也沒什麽區別。


    其他人頓時都不解地看向這位太子爺。


    他們都想不清楚一向寬以待人的太子爺怎麽會如此對待自己的兄弟,而且還是一位對他毫無威脅的弟弟,他打壓老三老四這些人都隻會覺得高興而不會覺得不妥,奪嫡,黨爭,本來就都是凶險至極的事情,保留婦人之仁的話,定然會被敵人殺死,不狠心,絕無可能上位,你可以在上位之後昏庸無能,醉心酒色,但是上位之前不狠下心除掉競爭者,那死的就是你,這些人都清楚這件事,故而才沒什麽人想要去接觸大皇子顧淵。


    大皇子的氣節品行是很讓人佩服,但是這樣的人就注定當不了皇帝。


    可是打壓五皇子根本毫無意義,對方本來就對你的位置沒威脅,硬要去消耗天子的好感做無用功,他們自然是不理解的。


    更何況,哪怕是不給他這親王之位,都比郡王之位要好啊!


    這跟明擺著的羞辱有什麽分別?


    然而這還沒完,龍椅上的顧懿竟然真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言之有理,老五年歲不大,這親王之位確實有些過了,那便先封個郡王吧,傳朕之令,賜五皇子顧玄,河東郡王之位!”


    河東郡王?


    底下的人都不是傻子,要想在官場睥睨縱橫,怎麽可能不了解涼國內部的局勢,從這個封號,他們很快地就聯想到了幽州的河東郡,這些對政治十分敏感的人精們都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頓時都不再說話了。


    難不成這五皇子竟然要成諸位皇子之中第一位有封地的?


    親王若是隻有封號而沒有封地的話,那到底也隻是個虛銜,無非就是別人見麵了得叫一聲王爺,但是一旦有了自己的封地,那就不一樣了,而且是大不一樣!


    果不其然,龍椅上的涼帝顧懿接著道:“孩子們長大了,也該為國分憂了,就封五皇子顧玄河東郡王之位,封地為幽州河東郡!”


    底下一下就炸了鍋,一郡之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郡製在州之後,幽州作為大小僅次於海州的州,內部攏共才五個郡,河東郡更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內部遍布的縣城就有十來個,地域廣大,難不成就這樣給了這剛成年的五皇子?更何況幽州是誰家的地盤大家都明白,這是要在許家身上插一根釘子進去啊,而且還不能拔,人家是名正言順的皇子郡王,你許家怎麽說都是奴才,能怎麽樣?


    很多人都看向了武官中的許仕傑,這是真真正正的許家人,這人也不傻,當即就反應了過來,頓時變得麵色極為難看,但是一時之間,還是不知道是否該開口反對。


    反對吧,用什麽理由?


    幽州是許家的幽州還是顧家的幽州呢?


    難道要為了許家跟皇家對著幹?


    那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怪隻怪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之前一點消息都沒有,現在幕僚又不在身邊,他這腦子,還真的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不小心就壞了事,到時候不光自己遭殃,還要牽連到許家。


    然而,顧蒼突然再度開口道:“父皇,兒臣覺得還是不妥,五弟的年歲不長,一郡之地,難以管理,更何況河東郡乃是幽州的邊境,不容有失,五弟手下又沒有可用之人,就別讓五弟難做了,兒臣覺得倒不如先給五弟這個爵位,但是封地定在一縣之地,等五弟年歲漸長,能力夠了,再慢慢地交允他整個河東郡!”


    其他人頓時又是一愣,先給一個縣作為封地?


    這可就是真正的羞辱了,哪個皇帝的兒子會去縣城當知縣的,就是大皇子外出為官,那都是在郡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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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皇子,獲封郡王,封地還竟然隻有一個縣,這說出去都是個笑話,而且大大地違背了祖製。


    其他人對顧蒼的行為都很是不解,就算你要打壓自己的弟弟,也不用如此過分吧,這既違背了禮,也違背了朝廷的法度。


    不過太子黨中仍然有人上前發出讚同的聲音,沒辦法,選了站隊,就由不得你兩麵三刀。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龍椅上的顧懿竟然再度點了點頭:“蒼兒言之有理,那你看何處為佳啊?”


    顧蒼出列,上前輯禮道:“兒臣細想之後,覺得黃沙縣最為合適!”


    文官們還沒什麽感覺,畢竟不可能對每個縣的情況都了解的清清楚楚,然而幽州出身的武官們卻都是渾身一震,一個個的,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望向了這位還是一臉笑容的太子爺。


    我的親娘哎,黃沙縣?


    這位可真是不聲不響地就把自家兄弟往死路上逼啊!


    他們自然知道黃沙縣到底是個什麽窮山惡水的地兒,怎麽可以作為一國郡王的封地?


    這邊的顧蒼說完也回望了過來,還報以微笑,看得那幫武官都是渾身一抖,一股子寒意湧上心頭。


    都說文官殺人不見血,這次總算是見識到了,這得是多狠的心,這麽去坑自己的弟弟。


    然而顧懿已經開口蓋棺定論了:“你的提議朕同意了,那就這樣吧,賜封五皇子顧玄河東郡王之位,封地暫時定為黃沙縣,若是一年之後把黃沙縣治理得好了,再將整個河東郡都交給他。”


    幽州係出身的武官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雖說扣個河東郡出去是從大將軍的手裏搶肉吃,但是現在隻是給個黃沙縣,而且這黃沙縣是什麽地方他們最清楚,他們甚至都覺得一年後五皇子還能活著就不錯了。


    說到底,這對五皇子也太不公平了,不公平到他們都不好意思反對了。


    然而文官們卻是想得更多,感情這倆父子打啞謎呢,早就商量好的事情,怪不得太子今天如此反常,原來如此,既然是皇帝陛下早就決定好的,那還說個屁,就別當出頭鳥惹這兩父子不開心了。


    當下文武百官,竟然罕見的無一人反對。


    顧懿朝著旁邊招了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話,旁邊躬身聽著的韓貂寺點了點頭,站直了身子,高聲道:“宣五皇子顧玄,上殿受封!”


    一聲聲通報從內官的口中傳了下去。


    偏殿的顧玄等待了很久,才終於等到有人來領自己上殿,頓時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又讓內官幫著整理了一遍衣服,確認沒問題之後,這才跟著過來的宦官朝著金鑾殿上走去。


    門外傳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頓時所有的官員都轉過了上身,看向了這位從門外緩步走進來的五皇子。


    第一次被這麽多的朝廷重臣注視著自己,顧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才迎著一道道目光,從容地一腳跨入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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