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常雨澤把舉報材料快遞給市紀委後,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應對各種可能發生的後果。他相信這份實名舉報會觸動某些人的權威和利益,某些人會產生一些激烈反應。


    但是,他估計的還是有所偏頗,反應最激烈的卻是從他最熟悉的人開始。


    首先是劉逢東的反應,他的態度很明鮮,他在電話中直接批評常雨澤,對他的舉動不理解不滿意,他正在從中斡旋他爸爸的事情,而他一封充滿火藥味的舉報信讓他的所有努力都付之東流。他指責常雨澤有幾點不足:


    其一是現在的局勢對他爸爸不利,紀委已經初步掌握他爸爸違紀的證據,這時候應該低調斡旋,而不是高調出擊激化事態;


    其二不要牽扯到其他具體人身上,也就是說不要再扯到鄭衛華身上,紀委做事是內部程序,不能把紀委的正常工作想像成對於某個人的打擊報複,即便常雨澤有這種想法也不表露出來;


    其三是常雨澤不該給市紀委限期三天,這是赤裸裸的跟紀委叫板,不管他掌握的鄭衛華的罪證有多麽具體,多麽急迫,他都沒有權力要求紀委限期做如何做。


    末了,劉逢東表示很遺憾,他無法再插手常獻義的斡旋事宜了,他現在是有心無力,希望常雨澤保持冷靜,不再要進一步激化矛盾,一個人不管能力多強,都不能跟組織鬥。


    徐鐸也委婉批評了女婿的不冷靜,他這時候絕對不應該高調應戰,即便他有證據證明是鄭衛華暗中搞的鬼,畢竟鄭衛華是利用遊戲規則,他沒有超脫遊戲規則,更沒有顯山露水,紀委的處理程序是合理正確的。而常雨澤的實名舉報則是光著膀子跳了出來,不象是與鄭衛華較板,而是感覺要與組織較量,這種行為很不成熟。徐鐸現在隻能安慰女婿,讓他少安無躁,他會處理這一切,前提是要耐心等他回來。


    林副市這些天一直坐鎮駐京辦,他平時對常雨澤的工作也比較肯定,但是常雨澤向市紀委實名舉報後,他就此事也對常雨澤進行了批評。他把常雨澤喊進他的辦公室“提點”一番。


    保障慶典活動的順利召開,保證歸德在京城的良好形像,是他們這些駐京人員當前的首要的任務,駐京辦所有人員都要服從這個工作原則,而常雨澤的這個私人行動與當前的政治形勢是完全相違背的,可以說是極大影響了駐京辦全體人員的工作成績。


    檢舉揭發和舉報黨政人員是每個公民都享有的權力,常雨澤以個人名義向紀委舉報無可厚非,誰也不能剝奪他的這個權力,但是,就現在這個非常時期,他的這個行動與駐京辦的維穩要求是完全相背的,也與林副市長的威望大大相抵的。


    但是,林副市長也有自知知明,常雨澤不是他的直接下屬,他無權命令他如何如何,另外,他知道不過是一個小地市副市長,在京官如雲集的北京城,隨便從某部委拉出來一個人都可能比他牛逼。包括跟常雨澤關係比較好的公安部的徐安寧,論級別林副市長在人家麵前也隻有低頭說話的份。


    林副市長不能命令常雨澤,隻有態度上冷淡他,他現在有點後悔邀請常雨澤來京應急了,不僅沒有給了應急,反而是捅了一個大漏子。隨著林副市長的態度一變,駐京辦所有工作人員對常雨澤的態度也有所改變,那神色和語氣都帶著疏遠和回避,似乎怕受到常雨澤的連累。平時牛主任工作之餘還跟常雨澤開開玩笑,現在也不跟他亂說話了。


    徐虹的反應不同尋常,這也是常特別糾結的事情。她可能聽說或了解一些常雨澤實名舉報的內容,裏麵有他舉證鄭衛華作風敗壞與多名女下屬長期保持不道德關係的材料,毫無疑問,她猜想她本人一定也是其中之一。即便舉報材料不會對外公開,但是針對她的醜事和醜名肯定又一次攤開擺放到紀委的辦公桌上,她的聲譽再次受到鞭撻,這讓她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她跟他通話時的語氣明顯淡薄,不再象兩天那樣對他關心備至,噓寒問暖的。她明顯在克製自已的情緒,在和他談話時盡量回避相關話題,連帶著她對公公表達出來的擔心情緒也淡了,因為她跟他沒有多少共同話語交流。


    常雨澤一下子感到兩人的關係疏遠了,仿佛又回到前段時期的冷戰狀態。這讓他痛苦萬分,他也不想這樣,可是他現在騎虎難下,在他的舉證裏,妻子是關鍵一環,他不知道在舉證其他四朵銀花時如何避開她,他已經盡可能的減少有關她的內容,如果接下來真要走到省紀委的二次舉報,他甚至準備完全除掉妻子的內容,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向她解釋。


    相對於這些人的激烈反應,歸德市紀委卻平淡的多。常雨澤隻是接到紀委打來的一個電話,來電是紀委執法辦的程主任,他說紀委已經收到他的舉報材料,正在按照有關程序展開調查工作,讓常雨澤等待回話。


    到是秦書記的話耐人尋味,據說秦書記在小範圍的例會上講了幾句措辭非常嚴厲的話,他說紀檢監察部門一定高舉黨紀政紀大旗,嚴格按照紀檢監察條例開展工作,紀檢監察人員代表著黨政的尊嚴,要挺起胸板,頂住壓力,向任何違犯黨紀政紀的壞人壞事作鬥爭,絕不能縮頭怕事,姑息養奸,黨紀國法不能向任何人低頭。


    三天時間到了,這是常雨澤給市紀委約定的時間,如果市紀委沒有給出正麵答複,他將向省紀委舉報。在最後一天,還是紀委的那個程主任給常雨澤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到紀委當麵談談。至於紀委對舉報內容的核實情況程主任隻字不說,隻說紀委領導要跟常雨澤麵談。


    常雨澤決定回去跟紀委領導麵談,在回去之前他把這個情況給局長匯報一下。


    劉逢東說既然紀委讓了回來麵談,那就回來吧,看起來他此事不太熱心,似乎不想管他這攤子爛事了。隻是末了他才建議他也不要急著到紀委報到,先回家看看,給家人碰碰頭,通通氣,斟酌斟酌,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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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雨澤聽從了領導的話,離開北京回到歸德,第一時間沒有去回家看妻女,而是先回蘭馬縣老家,他要先回家看看媽媽。


    家裏情況一切正常,常獻義被雙規後,蘭馬縣公安局的人也來看過兩次,宋臘梅的姐妹也都過來看看,常雨澤在蘭馬縣的同學們也都來看過,常雨澤的小姨也過來陪姐姐,宋臘梅也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所以沒有再感到多麽害怕。


    晚上,常雨澤留在蘭馬老家吃晚飯,宋臘梅給兒子做了可口的晚餐,他這次回來沒有告訴徐虹,他沒有想好怎麽麵對她,所以徐虹並沒有過來。


    常雨澤也沒有給媽媽做過多解釋,隻是說紀委讓他回來麵談,不管是談他爸爸的事情還是談鄭衛華的事情,紀委能正式反應總是好現象。他也跟媽媽初步溝通,達成一致意見,如果是談及他爸爸的問題,並且紀委確有證據,他希望能對爸爸寬大處理,違紀就按違紀處理,隻要不弄到檢察院就行,因為違紀比違法性質上要輕一些,當然,即便最終他爸爸被提交檢察院,相信還有法院這最後一道屏障,也不至於判爸爸多重的罪。


    如果是談及鄭衛華的問題,他和媽媽都不打算讓步,希望紀委能根據相關紀檢監察紀律對他實施雙規,並立即采取措施,防止他卷款潛逃。他們認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鄭衛華那個混蛋,所以他必須受到懲罰。


    外婆的身體一直不太好,不過外孫出差回來看她,老人家很高興,氣色也好很多。家裏事情都瞞著老人家,她什麽都不知道。老人家看見外孫臨黑回來,並且是孤家寡人,沒有帶小虹和露露一起來,開始嘮叨開來,連吃飯都沒停嘴的數落外孫。


    正在用晚飯,大門外傳來門鈴聲,常雨澤出去開門。


    已是深秋,夜色深沉,黑夜的秋風刮過,房前路邊的垂柳枝條婆娑,嘩嘩作響,秋風秋夜秋煞人。他回來後沒有通知任何人,該不會哪位朋友或同學來找他。


    常雨澤問誰在外麵?


    來人說市紀委的。紀委的怎麽主動找上門來了,他不是準備明天到紀委報到的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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