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願醒奮力遊向小島,當腳尖再次踏到實地之時,雖隻有短短半個時辰,薄願醒卻生出一種恍如隔世之感,心上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暫且鬆懈,不再有漂浮無依的無力感,一種奇妙的安全感籠罩了他。他果然是個“大地上的人”!目之所及,大朵大朵豔麗多姿的花兒開滿了半個小島,將小島鋪成一片燦爛的紅色,遠遠望去,就像是整個島在燃燒!此花花瓣妖豔嫵媚,一瓣之上疊著六瓣,幾乎擠滿了花萼。小島上其餘盛開的各色妍花雖也不少,但被第一眼吸引住的,隻有這火焰般的花。


    薄願醒喃喃道:“是落魂花!”


    這座小島,與在水晶宮的琴桌上雕刻的山水畫,一模一樣。


    薄願醒顧不得多想,眼見島上有一塊大石,心中已有了主意,他采了許多落魂花,去掉花瓣,用落魂花莖搓了一條極長的繩子,將繩子一端係在石上,試了試覺得頗為牢固,便將繩子另一端係在了腰間,便噗通一聲跳下湖去,向來路而行。


    薄願醒遊到湖水與沼澤相接處,施展“羅襪生塵”,掠上沼澤,掠過十步後他如法炮製,倒在沼澤之上,手腳並用,慢慢向沼澤外挪去。


    剛挪了兩下,醉生眼尖,已看到了他的一角衣袍,叫道:“思酒哥哥,傾塵出來了,快救他!”


    原來眾人久等薄願醒不回,俱是擔心不已,都緊緊地盯著沼澤。薄願醒耳聽得醉生如此記掛他的安危,情急之下更是叫起了他從前騙她的名字,心下不由大慰,又聽得她危急之時總是尋求花思酒的庇護,心下又是一惱,也不知究竟是喜是悲?


    眾人七手八腳將薄願醒拽出沼澤,醉生急道:“薄願醒,你究竟去哪了?你知道我們多擔心你?”


    薄願醒見她一雙星眸含淚,我見猶憐,不由柔聲道:“我沒事。思酒說得沒錯,原來沼澤之中果有一片湖泊,湖泊之中又有一座小島。”


    於是薄願醒如此這般,如此那般,將自己的經曆講了一番,又道:“這條繩子我已將一端係在小島上的一塊大石之上,你們可將另一端係在附近的樹上,如此,我們便可拉著繩子渡過沼澤了。”


    完顏宓笑道:“‘詭計多端願醒皇’果然名不虛傳,如此,我們便可輕鬆渡過沼澤啦。”


    烏相思拉拉完顏宓的衣角,示意她不可再說,薄願醒卻像是毫不在意。


    眾人找了棵大樹係上繩子,紛紛拉著繩子渡過沼澤,又遊過碧水,舉目一望,濃霧散去,一座如火焰般燃燒的小島赫然眼前,眾人不由激動萬分!


    眾人迫不及待地遊到小島之上,微風襲來,眾人衣衫拂動,沐浴在天地清氣之中,一時心曠神怡,感慨萬千!曆經千辛萬苦,眾人終於到達了無願草最終的所在之地!最終的戰役就要打響,這一賭上性命、賭上一切的戰鬥,終於到尾聲了!


    火紅色的落魂花鋪滿了視野,醉生彎下腰,緩緩撫摸著柔軟的花瓣,喃喃道:“真的是落魂花!”


    思酒道:“無願村四周被崇山峻嶺環繞,隻有一條狹窄的入口,也就是彼岸門所在的地方,神秘人把守著那裏;原來無願村的中央,是一片沼澤;沼澤之中,是一片湖泊,而湖泊之中,又是一座小島。無願草就在這座小島上,也就是無願村的中心。”


    醉生道:“上次在落魂花畔,無淚姐姐曾對我言道:我們終有重逢那日!如今又見落魂花,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到無淚姐姐呢?”


    忽聽背後一人言道:“不勞諸位費心,我家大小姐我們已接她回家了。”


    眾人大驚,回頭望去,不知何時,眾人背後竟青漫漫站了一大片人,人人身著青衫,身姿挺拔,顯是身懷武功,訓練有素,剛剛那句話應當是站在最前麵的、一個個子極矮、麵色黝黑的男子所說。而在這些青衫人之後,卻簇擁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少年人,他擁有一雙溫柔如海的眼睛,他的眼睛裏光芒閃爍,像是落進了星辰,舉手投足間溫文親切,唯有兩道眉毛淩厲入鬢,略略和他的氣質有些不搭,他的青衫比其他人略淺,胸口的位置繡了一朵雪花,腰間掛著一把刀,看來頗為沉重,刀鞘金光燦然,竟是用純金打造而成,刀柄上環雕著一尊修羅像,眼睛卻是閉著。


    薄願醒不動聲色地道:“青衫繡雪?你們可是青衫殿的人?”


    站在最前麵的小矮個長笑道:“哈哈,不錯!算你有眼力!凡人們,為你們今日能親眼見到江湖第一聖教青衫殿而歌頌吧,慶幸吧!這座小島我們青衫殿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無願草由我們來守護!你們,如果現在就從島上離開,青衫殿便不追究你們今日的冒犯之罪!”


    七人簡直要被這氣焰囂張的小矮個氣歪了鼻子!這座小島是七人用盡辦法先上來的,繩子還留在那沒有收起來,青衫殿的人緊隨著七人身後出現在無淚島上,傻子才看不出來他們是跟著七人來到島上的!明明是青衫殿的人跟蹤他們,現在竟厚顏無恥地要求七人離開他們耗盡心血找到的小島?還說什麽不追究七人的冒犯之罪?天下間竟有如此靦顏人世之人?


    薄願醒好涵量,微笑道:“矮如寸草,黑如炭火,你就是青衫四使之中的鳶尾使——覺艾吧!”


    覺艾得意洋洋地道:“不錯,你還知道小爺的大名。既然如此,小爺就饒你一命。快快夾著尾巴逃走吧,勉得小爺一出手,無端送了你的小命!”


    思酒沉穩道:“隻怕你們想占這座島,還有人不肯答應。”


    覺艾旁邊、一個容貌妍麗、身姿修長的青衫人開口道:“你們麽?青衫殿還不放在眼裏。”


    這人容貌絕美,雪膚紅唇,他未開口之前,眾人都以為他是女子,待他開口,嗓音卻是磁性沙啞,眾人方知他是男子。


    思酒搖頭道:“不止。”


    花謠自負美貌,見了這人也覺移不開眼,道:“你就是青衫四花使中的曼珠使——沙化?”


    沙化微一點頭,說話間,眾人隻聽身後傳來“沙沙沙”的腳步聲,不知又是那一路兵馬來了,不由臉色大變!


    眾人回首,隻見一群群身著黃衫的隊伍不住湧來,眨眼間已排列好站在青衫殿人麵前,虎視眈眈,氣勢如虹!正是:豺狼未去虎豹來,天下熙熙奪利來!


    此刻七人正如夾心點心一般,左邊是摩拳擦掌的青衫殿人,右邊是躍躍欲試的黃衫之士,城門失火,池魚豈能獨善其身?


    醉生驚道:“黃衫金領,袖口紋雲,是十二夜樓之人!”


    黃衫人整齊劃一、聲勢浩大的隊伍忽然像是被斧子劈開一樣,裂成兩半,有一人身穿明黃紗衫,腰間掛著一枚金碧色的令牌,左耳帶著金色耳墜,在兩旁黃衫人畢恭畢敬的目光下踱出來,他的步伐邁得並不大,每一步卻沉穩而有力,像是這麽多人等著他是理所當然,他緩緩走到最前麵,慢慢抬起眼來,看向眾人。他明明隻有一雙眼睛,每個人卻覺得那雙眼睛流光溢彩,在直直地看著自己,他舉止從容,周身卻自有一種氣勢掩蓋不住地流露而出,雖然他臉龐清秀,未脫稚氣,卻叫人不敢小覷!


    醉生驚叫道:“阿涼!”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十二夜樓樓主涼夢死!涼夢死卻像是沒看見醉生一樣,連眼睛都不向她那邊瞟上一瞟。


    “不可能!我殿渡過沼澤之後,已將身後的繩子全部割斷,你們怎能上得島來?”沙化身旁,一個眉間點著紅點的小女孩叫道!


    “哦,原來你們果然是順著我們留下的繩子上到島來的!”完顏宓指著那小女孩道!


    那小女孩麵色不改,uu看書ww 道:“我們這麽多人,你們隻有一條繩子,怎上得來?自然是我們自己搓了許多繩子,綁在大石之上,拉著繩子過來的。”


    “你!”完顏宓氣得跳腳,明知這小女孩在強詞奪理,就算繩子是他們自己搓的,那也是早看到他們如何登島之後如法炮製,況且,他們要想將繩子係好,勢必要先有一個人登島,那人自然是拉著七人留下的繩子過來的。完顏宓心中雖然明白,口中卻一時說不出來,她性格老實,這種考驗人臨場反應的鬥嘴功夫,她實在不擅長。


    站在涼夢死身後,一個配著長劍、氣質清冷的男子道:“你們上得無淚島後,將全部繩子割斷,便以為能阻止得了其他人上來麽?哼哼,你們用心雖然險惡,卻未免太天真了!”


    沙化道:“你們究竟怎麽渡過沼澤的?難道除了攀著繩子,還有別的辦法?


    那男子道:“那便看你們有沒有命知道了!”說著,那男子長劍一晃,就要向沙化刺去!


    涼夢死手一揮,那男子手中的劍竟硬生生停下!


    涼夢死道:“落寂,退下!”


    落寂不甘地收回長劍。


    涼夢死道:“既然我們在這裏相逢,那不必說,我們都是為了得到無願草而來的了。當然,我們各個門派都有著非實現不可的願望,甚至,我們願意為之付出生命與自由的代價!但是,”涼夢死頓了頓,道,“想要實現願望,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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