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朝夕趕路,餐風露宿,好在五人都是江湖兒女,一分嬌氣俱無,此次事關重大,倒都沒有什麽抱怨,緊趕慢趕,終於在這一天的黃昏,趕到了水晶湖畔。


    正是盛夏,夕陽像被人殺死在湖中,汩汩地流著鮮血,染紅了整個湖麵,習習的微風掠過湖麵,帶著絲絲清甜的涼意,吹拂著眾人的麵頰,花謠閉上眼睛,伸出雙臂,像是要擁抱風,這一刻,在大自然最原始的呼吸中,她似乎暫且放下了心中背負的所有重擔,東風銷魂注視著露出孩子般天真笑容的花謠,心中微微一動,良久不語。


    完顏宓道:“前麵可沒有路了,隻有一片看也看不到邊的湖。小朋友,你可不要告訴我最後一座水晶宮真的在湖底噢。”


    完顏宓本是開玩笑,那白衣童子卻一本正經道:“不錯,最後一座水晶宮就在這湖麵之下。”


    眾人訝異,但看那童子不像是開玩笑,花謠道:“在湖麵之下,難不成還真有個東海龍王的水晶宮不成?但我可不像東海龍王那樣能在水中呼風喚雨,一會兒到了水下,豈不悶也悶死了我?你這小童子,該不會不懷好意,奉了你家主人的命令,要悶死我們罷?”花謠這話,分明是為東風銷魂說的。東風銷魂與薄願醒同為無願村二皇,誰知這白衣童子是不是看穿了東風銷魂的身份,奉了薄願醒的命令,要在水下暗算東風銷魂,除去薄願醒一個最強大的敵手?


    白衣童子微笑道:“信不信我,由你們。我可要下去啦。”


    白衣童子說著,一個猛子紮到水中,竟不給他們留絲毫反應和猶豫的時間!


    花謠跺跺腳,無可奈何,隻好追隨白衣童子也跳入湖中!東風銷魂見狀,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烏相思微一遲疑,眼看無願草的秘密就在眼前,怎舍放棄,和完顏宓對視一眼,二人一同跳了下去!


    無邊無際的蔚藍之中,四人勉強睜眼,目之所及的一切都顯得那麽虛幻而縹緲,冰涼蔓及全身,像是將靈台也浸得明澈,朦朧之中,四人隻能隱隱看見前方一個白色的身影,便緊緊跟隨著,也不知遊了多久,就在四人都覺得氣息用盡,幾乎無法堅持之際,一陣耀眼的光芒射來,四人勉強向光華閃耀之處望去,饒是他們見慣了大場麵,也不由被眼前燦爛恢宏的建築震撼得目瞪口呆!


    白衣童子果真沒有騙他們。這裏真的有一座玉琢冰雕、鬼斧神工的水晶宮。整座宮殿由水晶砌成,一層五彩琉璃瓦覆蓋其上,門首的金獅靜謐威嚴,一雙金色眼眸泛著神秘而幽暗的光澤,透過水晶之門望去,宮中之景隱隱可見,可不知宮裏,真的住著東海龍王和小龍女麽?


    正在這時,水晶門內,忽然出現了一對容貌絕美的男女,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東海龍王和小龍女?


    一個巨大的氣泡從四人身旁經過,漸漸貼在了水晶門上。那白衣童子穿到氣泡之中,然後竟隨著氣泡穿入了水晶門內!


    花謠眨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難道這白衣童子竟會穿牆術?!卻見那白衣童子站在水晶門內,向他們招手示意。


    難道他要自己也穿進去?自己可不會這種武功啊!花謠試探著正要踏入氣泡之中,一人卻忽然牽過她的手,將她帶在身後,搶先一步踏入了氣泡中。花謠跟在他身後進入氣泡之中,隻覺呼吸一暢,緊接著手腕上一陣力量傳來,花謠身不由己,跟著躍起,隻覺腳上一實,已跟著身前那人跌到水晶宮中。原來水晶宮的機關靈巧至極,氣泡一貼到水晶門上,水晶門與氣泡貼合之處的水晶已縮了進去!


    緊接著烏相思和完顏宓也穿了進來,花謠望一望身旁,那人牽著自己的手還沒有放開,那人容顏如雪,氣質清冷,麵無表情,好像自己手中牽著的,不過是段木頭罷了。那人正是東風銷魂。花謠久在黑暗之中,自從姐姐離去之後少有人再對她好,萬事難動她心,此刻一顆心卻砰砰而跳,像個真正的少女一樣,她的臉燒得緋紅,甜蜜溢滿了她的心間,可刹那間,她想起了自己背負的宿命,於是那甜蜜漸漸化為絲絲縷縷的疼痛,攥住了她的心。


    花謠放開右手,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笑盈盈地道:“小童子,你果真沒有騙人。你的主人在哪?快把他叫出來吧。”


    白衣童子微笑不語,那原本就在水晶宮中的少女卻道:“花謠姐姐,我們又見麵啦!”


    花謠這才發現那一對在水晶門內出現的少年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她曾經搭救過、在落花樓中曾相會、擁有《霓裳羽衣曲》的夏醉生、花思酒二人!


    花謠驚喜地上前一步,伸出雙手,醉生也緊緊握住她的手,兩人十指相扣,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喜悅與興奮。


    這邊醉生道:“花謠姐姐,很久不見,你還好麽?”


    花謠道:“那也沒什麽不好。你和思酒後來找到屬於自己的居所了麽?”


    醉生道:“找是找到了,隻是……”


    兩人心中都有千言萬語,一時卻噎在喉頭不知從何說起,隻是互相望著彼此。


    “醉兒妹妹,你隻顧著和花謠說話,雖然我們隻見了一麵,可我們在落花樓中是多麽一見如故,你見了我們的麵,連理都不理麽?”烏相思幽幽地地向醉生道。


    醉生這才將目光從花謠身上移開,隻見花謠身邊站著一個白衣如雪、腰間懸劍的冷峻公子,烏相思一身黃衫溫雅如菊,和完顏宓站在一起,先前帶他們進來的白衣童子卻站到了醉生、思酒的身後。


    “相思姐姐!完顏姑娘!你們都來了!”醉生驚呼道。


    “我們來了,你就像沒看見一樣呢。”完顏宓氣鼓鼓地道。


    “哎呦,好大的醋味呀。醉兒,今兒是什麽日子,可是要過年了麽?”思酒聞聲辨人,已根據每個人的聲音、呼吸、腳步,認出了來人有花謠、烏相思、完顏宓,此刻故意問道。


    醉生對思酒的話摸不著頭腦,道:“如今還是夏天,怎會要過年了?思酒哥哥,你傻了?”


    “既不是過年吃餃子,怎麽酸溜溜的呀?”思酒一席話,說得大家都笑了。


    “花謠姑娘應當是先進來的,醉兒就先看見她了,倒不是厚此薄彼。而且,”思酒頓了一頓笑道:“烏姑娘,難道你們沒瞧見我這個美男子在這裏麽?怎麽你們也不同我打招呼,隻關心醉兒啊。”


    烏相思聽聞此言,臉上一紅,其實她第一眼便看到思酒立在那裏了,她雖極想和思酒說話,但她越是在意麵上越是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她看似在向醉生抱怨,其實那句“你見了我們的麵,連理都不理麽?”是向思酒說的啊。思酒儒雅如常,笑著化解尷尬,他為人大度,怎會真的在意她倆和誰打了招呼?隻不過在替醉生解圍罷了。


    “我不過和醉兒妹妹白說一聲,花公子,你就如此維護於她?”烏相思幽幽道。


    “烏姑娘一向端莊持重,今日這是怎麽啦?”思酒微笑道。


    “唉,你什麽也不懂。”烏相思低著頭,用手指繞著衣帶。


    花思酒哪裏懂她這些女兒家的小心思,他為人豁達,也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小事,眼看烏相思這句話又聽不懂,他也不深究,道:“似乎還來了一位朋友,是?”


    花謠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他的真實身份,東風銷魂已淡淡開口:“東風銷魂。”


    東風銷魂此言一出,像是在眾人心間投去了一個驚雷,眾人心中震撼萬分,大廳之中一時鴉雀無聲!


    東風銷魂,劍術天下第一,十七歲便擊敗他的師傅,劍道大宗師歎逍遙,傳說他冷傲如雪,性格古怪,萬事不放在眼裏。被稱為無願村二皇之一的銷魂皇,怎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這裏?他也是為了無願草而來麽?


    無數疑問在眾人心頭盤旋,uu看書 uukansh卻無人問出口。


    東風銷魂卻開口道:“原來是你們。”


    東風銷魂是和花謠他們一起進來的,他指的,當然是醉生和思酒二人。


    醉生疑惑道:“我們見過麽?”


    東風銷魂卻不再答言。


    花謠道:“醉兒,花公子,你們可還記得你們進入無願村的第一天,在蘇幕寺中接連跟兩個黑、白衣人交手,最後差點被那個白衣人打敗麽?”


    醉生和思酒豈止記得,那驚心動魄的一晚讓二人一生都永難忘懷。如同命運的預示,從那不平凡的一晚開始,他們的人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花謠說得輕描淡寫,可實際上二人那晚哪裏是差點被白衣人打敗,簡直是差點被他格殺當場,若不是花謠想要得到醉生懷中的《霓裳羽衣曲》,隻怕從踏進無願村的第一晚,他們就已經莫名其妙地喪失了爭奪無願草的資格!生命若已不在,又何談理想抱負!


    思酒自負武功,那晚卻遭遇了人生從所未有的慘敗。思酒以為無願村人各個武功絕頂,後來才發現,那兩人像是劃過夜空的兩顆閃耀流星,他再沒遇上過如此傑出的人物。而後來,思酒終於知道,原來他們那晚交手的第一個黑衣人,就是無願村二皇之一的願醒皇——薄願醒!而那個白衣人劍法靈動迅捷,武功甚至比願醒皇更高一籌,那麽,他是誰呢?花謠為何要在這當口提起他?


    原因隻有一個!


    思酒道:“那晚我們碰到的白衣人,難道就是無願村二皇之一的另一皇——銷魂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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