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明一弑的紫衫公子微微一笑,像是有無數漫天飛舞的花瓣在他身後簌簌而下,他的笑容悲傷而寂寞,像精心雕刻的玉石般剔透晶瑩,一擊就碎。


    明一弑開口道,聲音低沉磁性:“淚兒,你應該知道,躲著我也沒用,你我宿命中,終將一戰!”


    青無淚慘然道:“明一弑,你這……混蛋!為了‘霓裳羽衣曲’,就為了那種東西,你竟敢……”


    明一弑緩緩將長劍從劍鞘中抽出,劍鋒上閃耀的光芒印進他的雙眸之中,下一瞬間,他的長劍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青無淚的心髒!


    青無淚雙眸微閉,身子一個回旋,青衫拂動,像是一隻蝴蝶般利用風勢,輕巧地躲開了明一弑的攻擊,正是一招“莊生化蝶”!青無淚避開這一擊,身子一個縱躍,掠到湖麵之上,竟是點水疾奔而去。


    明一弑眼看青無淚逃走,一聲呼嘯,青鳥躍到他身旁,乖巧地俯下腦袋,他騎上鳥背,青鳥一聲鳴嘯,展開雙翅,向青無淚的方向追去。


    青無淚輕功為她爹爹傳授,奧妙多變,她年紀頗小,輕功造詣雖是不菲,可在湖麵上行走,卻是不能持久,再掠一陣,她輕盈地落在岸上,向密林深處掠去。


    青無淚輕功雖高,但她畢竟是人類,如何與天生就會飛行的鳥類相比?


    在湖麵上她本可甩下任何人,唯獨比不過騎著青鳥的明一弑。所以她選擇進入樹林深處,那青鳥體型巨大,樹林裏處處叢生的枝蔓也許還可絆它一絆。


    明一弑緊緊追著青無淚,直隨她到了岸上。眼看她進了密林,青鳥體型不小,就算硬擠進去也會遍體鱗傷,於是令鳥兒飛走,他展開輕功,悄無聲息地追在那身碧衫之後。


    青無淚為甩開明一弑,專挑偏僻難走的小路前行,她雙足赤裸,此刻已被地上的荊棘刺得鮮血淋漓,留下一路血跡。


    青無淚明知道這血跡無疑是給明一弑指路的明燈,卻是顧不上處理,隻是一昧向前奔去!


    就像被獵豹追逐的受傷的羚羊,明知道最後會被獵豹追上果腹,卻還是拚命掙紮,延緩著那一刻的到來!


    明一弑看著地上的血跡,驀地裏心痛難明。


    她,受傷了。


    他頭腦發熱,本能般順著血跡追蹤而去,絲毫沒考慮過這血跡也許是她布下的局,她本人也許在向相反的方向前行。因為,他太了解青無淚了,她有時候冰雪聰明,有時候,卻又笨拙極了。


    她一生不會說謊。


    明一弑越奔越快,不知心中那一股鬱鬱之氣該如何疏解,忽然間,眼前一麵石壁阻住了他的去路。


    前方已是絕路了。


    隻見青無淚站在絕壁之下,絕美的容顏如雪般剔透,她臉上帶著淒美的笑容,像是已經預見到了即將到來的殘酷運命!


    明一弑深深地注視著這樣的青無淚,他緩緩拔出長劍,向上一拋,長劍飛到半空之中,他縱身躍起,接住長劍急速而舞,劍光一圈圈蕩開,上一劍的殘影還未消失,下一劍又已刺出,劍舞越來越急,越來越快,青無淚轉瞬間已被無數劍的幻影包圍,眼看每一劍下一刻都可能刺到她身上!


    青無淚一身碧裙在風中烈烈而舞,她流著鮮血的雪白雙足在地上微微輕點,身形順著風的方向而舞,將隨著劍勢噴湧而來的巨大力量輕輕引了開去。


    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向我們砸來時,也許硬要接住它會很難,但如果順著石頭拋來的方向,將它輕輕一撥,它便砸不到我們了。


    青無淚衣袖翻飛,黑發四散飛揚,她身姿靈動,輕盈而舞,像一隻在風暴中斡旋的蝴蝶,想找到一處屬於她的棲息之地。


    然而風暴之中,任何地方,都將被風所控。


    無數劍影包圍著青無淚,越舞越急,越轉越快,迅若流星,驀地裏一劍突出,直直刺向青無淚的眼睛!


    青無淚大驚,左足在地上一點,借著這一點之勢,身子直飛向天,狀若癲狂,正是一招“蝶戀蜂狂”!


    那劍實在太快,青無淚雖然迅捷躲開,還是被那劍劃破了眼皮,雙目也被劍氣所激,眼淚紛紛而落。


    高手過招,豈能放過一絲一毫的可乘之機?


    明一弑趁青無淚還未緩過來,抓住她的破綻,發動了排山倒海的猛烈攻勢!


    他的下一劍已攜著雷霆之勢向青無淚肚腹刺來!


    青無淚聽聲辨位,勉力一滾,躲開了這一擊!


    可是第三劍、第四劍又已向她刺來!


    青無淚再無餘力躲避,她伸出右手,想要護住自己,隻聽“啊”的一聲慘叫,長劍貫穿了她的右手,將她釘在石壁之上!


    所有的劍影都消失了。


    明一弑緩緩走到青無淚麵前,道:“淚兒,你再不用‘櫻吹雪’,就真的要被我殺死了哦。”


    說著,明一弑左手緩緩抬起青無淚的下巴,向青無淚俯下頭去。


    青無淚左手尚能活動,她拚盡全力,向明一弑的臉龐扇去,同時雙腿用力,要將明一弑踢飛;明一弑早料到了青無淚的行動,他右腕翻轉,施展小擒拿手,早已牢牢握住青無淚纖細的手腕,將她的左腕扣在頭頂上方的石壁上;右膝微屈,一招“花被風囚”,鎖住了青無淚的雙腿。


    青無淚再也無力反抗,隻見明一弑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下一瞬間,一個柔軟的東西已吻上了自己的雙唇。


    明一弑吻上了青無淚的櫻唇。


    那一吻淺嚐輒止,明一弑離開青無淚的嘴唇,舔了一口她臉上的血跡,溫柔一笑:“淚兒,你還不準備用‘櫻吹雪’麽?不過現在,你也沒有機會用了啊。”


    說著,明一弑拔下穿透青無淚手掌的長劍,一劍刺向了青無淚心髒!


    另一邊。夏醉生三人眼看著青無淚與明一弑一前一後追逐而去,丹心道:“小姐,我們趁此機會,趕緊離開吧。”


    醉生道:“不可。我要去救青無淚。”


    丹心急道:“小姐,那青無淚分明是個妖女,那落魂陣本就是她布下的,她沒有救你性命!何況,她說以後要讓你當她的玩具,如果你救了她,她從此不放過你,該怎麽辦?”


    醉生道:“雖然這陣是她布下的,但她沒有放任我們在陣中自生自滅。就算以後我無法從她手中逃出,今天我也一定要救她。”


    丹心知道夏醉生性子執著,她如果決意的事,那是絕無法改變。


    但青無淚涉水而去,明一弑騎著青鳥,醉生不會遊泳,她們該如何追上青無淚?若是走陸路,卻是要繞個大遠了。醉生急得在閣中團團轉,卻是無計可施。


    小漁夫走到剛剛倒塌的廢墟之中,翻出了一截木頭,“咚”的一聲,將木頭扔進了湖中。木頭掉入湖中,沉了一下,隨即被湖水的浮力推了上來,浮在水麵上。


    小漁夫隨即跳入了湖中,攀住浮木試了試,發現大可支持得住,於是道:“公子,你相信我麽?如果你相信我,就跳下來。”小漁夫雖然已經知道醉生是女子,但一時還是難以改口。


    “小姐!”丹心一聲驚呼,醉生已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眼看醉生落入湖中,她還未掙紮,小漁夫已一把將她撈起,帶她抓住了浮木。


    “小漁夫!你真厲害!”醉生笑容如雨後般明媚,水珠從她烏黑的發梢滴落,像是荷葉上滾下的露水。


    丹心本會遊泳,也跳了下來,於是小漁夫推著浮木,三人順著青無淚離去的方向追去。


    三人追在青鳥之後,眼看青鳥飛上了對岸,三人也拋下浮木,涉岸而上。三人隻來得及見到一個紫影一閃,隱入了密林深處,連忙追了進去。


    一路前行,隻見地上血跡斑斑點點,蜿蜒而行,醉生心中不由暗道一聲不好,uu看書 .uukanhu 加快前進。也不知追了多久,忽然穿過密林,前方豁然開朗,陽光傾斜而下,一堵石壁橫在眼前,阻住了去路。


    醉生抬頭望去,隻見青無淚被明一弑按在石壁之上,而明一弑長劍高舉,劍尖輕顫,就要刺破青無淚的胸膛!


    醉生大叫一聲:“住手!”她立時出手,一蓬細如牛毛的銀針向明一弑激射而去,正是她的獨門暗器“春風度玉針”!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這是唐朝王之渙“涼州詞”裏的詩句,描寫的是戍邊士兵的懷鄉之情,全詩蒼涼慷慨,悲而不失其壯,這句詩的意思是羌笛何必總是吹奏起哀怨的楊柳詞,寒冷的極北之地玉門關本就是春風無法到達的地方啊!


    “春風度玉針”細如毛發,且發出時無聲無息,像春風拂過一樣,不知不覺間就會被打中;而敵人一旦中了此針,初時感覺春風拂麵,飄飄欲仙,接著神經會被漸漸麻痹,一炷香之後將渾身冰冷,如墜冰窟,如若不及時服下醉生的獨門解藥,就會凍成一個冰人。不過半個時辰之後冰人就會漸漸解凍,恢複如常。


    原來這“春風度玉針”本是取人性命的利器,將人凍成冰人之後本不解凍,直至將人活活凍死;但是醉生本性善良,不忍如此,於是潛心鑽研,對此針的製法反複試驗研究,終於將此針改造成功,隻將人凍結半個時辰,讓其失去戰鬥力而已。


    而醉生的暗器之所以取名為“春風度玉針”,那寄托了她簡單的期盼:即使寒冷如玉門關,終有一日春風也會吹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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