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是傾盆大雨,但車內卻很安靜,我一邊開著車,一邊時不時的偏頭看看身邊的夏妍。


    她坐在副座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我不自覺地用手握緊了一下方向盤,還是開了口叫道:“夏妍。”


    然而夏妍並沒有回答我,像是沒有聽到我在叫她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我的眼睛雖然盯著前方的路,但心思卻不在上麵,沒有得到夏妍的回答讓我心裏有些發慌,隔了一會兒,我又叫了一聲:“夏妍。”


    這一回夏妍才算是聽到了,轉頭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辰燁,怎麽了?”


    我盯著夏妍的眼睛看,試圖從裏麵找到一些能夠讓我覺得心安的東西:“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吧?”


    我雖然是在問她,但我也知道她根本就不會說出那個我想要聽到的答案,這讓我感到絕望。


    “辰燁……”夏妍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我,眼神裏夾雜著幾分不忍,但更多的卻是殘忍的理智:“你知道我沒法騙你的……辰燁,我真的沒法向你保證什麽……”


    “你剛剛和我說過的,會再陪陪我。”我像是個執拗的孩子,抓住她不久前說過的話不放,試圖讓她兌現。


    “我隻是說盡可能的再多陪陪你,但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陪你多久。”


    夏妍看著我,眼神坦然的過分,就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讓他接受事實。


    “能不能…能不能再…再試試……”我看著她,語無倫次的幾近哀求。


    “滴滴——”刺耳的鳴笛聲突然響起,一輛大貨車迎麵朝著我們駛來。


    我轉頭看到不遠處的大貨車,猛打方向盤,耀眼的白光刺激著我的眼睛。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麵臨死亡的恐懼讓我不自覺地大口呼吸,急促的呼吸聲在黑暗的房間裏異常清晰,汗水打濕了我的衣服,我按開手機心有餘悸。


    四點十分。


    手機上顯示的數字告訴我,這又是一個糟糕的夜晚。


    從這一刻開始,我將清醒著帶著煩躁到天明。


    我身體向後靠在床頭上,沒有開燈,黑暗更能讓人保持冷靜。


    我回想起上次做的那個夢,夏妍站在高樓的天台上倚靠著欄杆,我讓她再堅持堅持,哀求她再陪陪我。那時我的感覺也和今天一樣痛苦且壓抑。


    我感到今天的夢更像是上個夢的延伸,如果上一個夢是真的,那這個夢是不是也是真的?


    如果夢裏發生的事都是真的,我和夏妍真的出了車禍,那我就是這起車禍的主要責任人,如果不是我在開車的時候追問,不好好開車,也許就不會發生那起車禍。我還活著,隻是失去了記憶,那夏妍呢?夏妍究竟在哪裏?是不是也還活著?還是——因為我的錯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我陷入了一種自我否定式的懊悔之中,如果當時我沒有執著於想要從她的嘴裏聽到我想要聽到的答案,或者換一個場合再問,是不是我們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我攥緊拳頭捶了幾下床,越是這樣想著就越覺得自己是罪魁禍首。


    但我又下意識的想給自己找些理由開脫,我突然想起之前從警察局拿到的十年前的檔案,那裏麵記錄的車禍原因明明是闖紅燈,可在剛剛的那個夢裏卻是迎麵而來的一輛貨車,我在躲避。


    如果照檔案中的記錄來看,那我剛剛所夢到的就並不是真實發生過的,僅僅隻是一個夢而已,即便在我的心中總覺得那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比起夢是真的這個假設,我更願意相信檔案,因為如果那份檔案是真的,我身上的罪責也許就會小一點,即使我現在還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因為什麽闖紅燈。


    相比既定的罪責,未知顯得更容易接受。


    夢境和現實,究竟哪個才是真的?


    真實的夢境和虛假的現實讓我陷入了反複的懷疑中,我思索許久仍然沒有定論。


    夏妍究竟還活著嗎?她到底去了哪裏?


    為什麽周圍的所有人都好像在為我編織著一個巨大的虛幻世界,交予我虛幻的記憶?


    對於我來說,還有真實可言嗎?


    腦海中的一個個疑問將我弄的心力憔悴,我根本無從回答。


    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像一具屍體。


    “辰燁,下來吃飯了。”


    早上十點的鬧鍾剛響了沒多久,我媽就扯著嗓子叫我下去吃飯。


    我清醒著,但我的身體卻好似陷入泥沼之中沉重非常動彈不得。


    “辰燁?”沒聽到我的回應,我媽又叫了一聲。


    我聽得到,uu看書ww.uukanh.om但還是沒有回答,我的身體在床上,靈魂卻像是漂浮在空中,我怎麽想都想不明白那些問題的答案,越來越覺得周遭的一切陌生至極。


    “辰燁?”我媽又叫了我一聲,過了一會兒後我聽到了她的腳步聲:“這孩子,難道今天這麽早就去上班了?”


    我媽敲了敲門,之後打開門進來,見我還躺在床上,便問:“辰燁,都十點了,快下來吃飯,今天你不上班嗎?”


    我偏過頭,死氣沉沉的看著我媽:“不上班了。”


    似乎是被我的樣子嚇到了,我媽擔心的說:“不上班就不上班,總得下來吃飯吧。”


    “不想吃。我想再睡一會兒,媽,您幫我把門關上吧。”說完我就摟著被子轉到了另一邊,其實也並不是還想睡,隻不過消極是我目前唯一能選擇的對待世界的方式。


    可能是察覺到我情緒上的變化,我媽也沒有說什麽,就幫我把門關上出去了。


    幾近下午的時候,我感到有些餓,就趿拉著拖鞋下了樓,打算找些吃的隨便吃一下。


    剛打開房門,我就看到樓下的伊欣,我媽在和她說話,茶幾上擺著兩杯喝了一半的熱茶,也不知道來了多久。


    應該是我媽叫她來的,我心想。


    我意識到自己穿著睡衣下去可能會有些不妥,便轉身打算回房裏換一身衣服再出來。


    可我剛轉身,就被伊欣叫住了。


    “辰燁,聽阿姨說你都睡了一天了,還要睡啊?”伊欣站起來笑著和我說道,似乎昨晚我做的那些蠢事並沒有影響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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