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恒目光低垂,臉色依然淡定,十分自然地推開了公子哥的手,這一推並不快,直到手掌和對方手臂接觸才驟然發力,公子哥手臂一震,不由自主撒手退了半步。


    這是鞭拳第一招的化用,並不高明,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公子哥的隨從卻沒學過武,眼裏疑惑,心說少爺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了。


    “好家夥,”公子哥揉了揉胳膊,又拿出那塊玉在陳恒眼前晃了晃:“小子,再給你一次機會,今天不換,小心以後跪下求我。”


    對方語氣不善,陳恒卻像是毫不在意,反而去看那玉,嘴角露出笑意,微微搖頭:“你這塊玉我有,我小時候在路邊花了點錢買了好幾塊。”


    陳恒確實沒說謊,公子哥手中的是塊雜玉,小時候三塊錢一塊,十塊錢四塊,小孩喜歡買來把玩。


    好家夥,嘲諷我家少爺!


    隨從眼睛瞪圓了,怒罵:“狗東西你敢笑我家少爺?”說著揮出一巴掌向陳恒臉上打去。


    陳恒煉體已有根基,體質不比普通人差,隻是看著依然瘦弱。隨從這一掌扇來,他眼睛眨也不眨,抬手就抓住了對方手腕,發力一捏。


    “啊——”隨從痛得彎下腰,陳恒捏到了他手腕筋骨,他疼得眼淚直流,隻能呼救:“少少少爺,救我!”


    公子哥臉色陰沉了下來:“看你也是習武之人,你可知我是誰?”


    “是誰?”


    “張黑土!”


    陳恒見張黑土神色得意,傲氣衝天,不由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又仔細在腦海中回憶,最後點點頭:“嗯,知道了。”


    “知……知道了?”張黑土愕然,他荒淫放縱,身體早被酒色掏空了,因此武道修為一直在煉體境徘徊,而且他出來匆忙,沒帶打手,這才打算用名號嚇唬嚇唬陳恒,沒想到對方不吃這套!


    難道是初出江湖的愣頭青?


    張黑土臉色發黑,沉聲道:“那你可知道黑雲宗?我可是……”


    “抱歉,沒聽說過黑雲宗。”


    沒,沒聽說過黑雲宗,這方圓百裏居然有人沒聽說過黑雲宗?這回就連隨從也呆住了,手上劇痛一時間也忘了。


    “你們強闖民宅,我還沒有追究,”陳恒第一次主動開口,目光逐漸銳利,直盯著張黑土:“最好趕快離開!”


    張黑土被他盯得有些發毛,罵罵咧咧出了院門:“小子你等著,我今天急著去找玉香花,改天再收拾你,媽的!”


    “少爺,哎喲,少爺救我,還有我呀——”那隨從手腕被陳恒捏的快沒了知覺,半跪在地上哀嚎。


    陳恒依舊沒理他,拖著他到了門口,一把扔了出去。隨從又恨又怕,怨毒地瞪了陳恒一眼,連忙跑了。


    這種人沒必要理會,何況這裏也不是解決問題的地方,人太多了。不過經過這件事,陳恒可以確定醫生求花一事應該是真的了,以後村裏恐怕還會有更多外人趕來。


    他站在門口思索了一會兒,見周圍湊熱鬧的村民逐漸多了,這才把院門關上,向來路走去。


    這時快到中午了,霧散了,天氣格外得好,萬裏晴空,明媚而清爽。


    快走到玉香溪,陳恒遠遠就看見一道熟悉的嬌小身影,是那個清晨打水的小丫頭,她今天穿了一條淺黃的齊胸襦裙,衣袂飄舞,青絲柔美,猶如一朵初綻的花兒,天色似乎也因她而明亮了幾分。


    陳恒見她臉色白中透紅,猶如晶瑩的美玉,目光清亮如這一彎溪水,不由得心情大好,樂嗬嗬揮了揮手:“嗨,今天怎麽來這麽晚?”


    這隻是隨口一問,通常情況下小丫頭不會理他,甚至看也不會看他一眼,陳恒早已習慣。


    今天卻不同尋常,小丫頭居然微微一笑:“小姐今天出門訪客,有人招待,自然不用取水。”她隻是一笑,卻明媚如春風,臉頰上的嬰兒肥也明顯了幾分,看起來稚氣未消,實在可愛,讓人下意識升起憐愛之心。


    原來是別人家的小丫鬟啊,陳恒心中生出一絲可惜,他有所了解,這年頭丫鬟待遇不怎麽好。


    “你家小姐……”陳恒走近了,越發覺得小丫鬟嬌俏可愛,隨口感慨:“你家小姐一定很漂亮!”


    小丫鬟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皺了皺嬌嫩的小鼻子:“小姐自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但,但……什麽跟什麽呀!”


    陳恒嘿嘿笑了笑:“你家小姐要是不漂亮,又怎麽能有你這麽可愛的小丫鬟?”


    小丫鬟聽了小臉一紅,兩腮卻鼓了起來,氣呼呼的樣子:“哼,不要臉!小姐說你這樣說話的人都不是好人!”


    “這樣說話?是哪樣呀?”陳恒故作疑惑,看著小丫鬟氣鼓鼓的樣子大感有趣。


    “呃……”小丫鬟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才氣呼呼道:“哼,油嘴滑舌!”


    這時陳恒已在溪邊找了塊石頭坐下,又指了指旁邊一塊石頭,向小丫鬟招手:“你也來坐吧。”


    陳恒練了一上午,此時放鬆下來才覺得口渴難耐,俯身捧了把溪水喝下,隻覺溪水甘甜清爽,一股冰涼從口中直通小腹,渾身燥熱頓時一散,竟有些恍惚感,猶如大睡一場,剛剛醒轉。


    “啊……這水,真好喝!”他不由自主感慨,小丫鬟也在一旁坐下,見了他這模樣,哼了一聲:“那是當然,小姐在家的時候每天都要喝這溪水,當然好喝。”


    “原本你每天打水就是拿去給你家小姐喝的?”陳恒恍然。


    “對呀。”


    “哈哈,那她可真會享受,自己喝個水,卻讓別人大老遠跑來跑去。”陳恒可知道,玉香村離太淵城並不近,騎快馬也要跑一個多小時。


    小丫鬟纖細的眉毛緊了緊,氣嘟嘟道:“不許你這樣說小姐,我隻是打個水,來回都有人接送,再說小姐是因為體質弱,習慣了喝玉香溪的水。”


    “嗯?這溪水喝了還能改善體質?”


    “對呀,你居然不知道……”


    陳恒和小丫鬟很聊得來,一開始還是陳恒問,小丫鬟答,後來小丫鬟也開始問東問西,簡直停不下來,估計她平時也沒什麽說話的機會,這才如此興奮。


    陳恒從小丫鬟嘴中得到了不少信息,小丫鬟叫小蕊,今年才14歲,是小姐的貼身丫鬟,地位很高,平時過得很滋潤,跑這麽遠來取溪水,一大半其實是出於她自己的意願。


    她家小姐據說就算在太淵城地位也很高,不過那位小姐以前體質很差,好在小時候是在玉香村長大的,每天喝玉香溪奇特的溪水,休養了幾年,到如今體質已經很好了,並不需要天天飲用玉香溪水。


    陳恒不由得對小蕊的那位小姐大感興趣,可是當他問起小姐是誰叫什麽名字,小蕊臉色卻變得有些古怪,生了悶氣,陳恒追問緊了,她就氣呼呼地大叫:“哼,你是玉香村的人,我才不跟你說!”


    “你家小姐不也是玉香村長大的?”陳恒大感莫名其妙,但小蕊死活也不說,也隻好作罷。


    兩人聊了好長時間,又在溪邊嬉鬧,還比起了武,結果陳恒不敢還手,被打得抱頭鼠竄,陳恒把她當做妹妹來交往,玩得也很開心。


    一直到太陽偏西,天色陰了下來,小蕊才突然跳了起來:“呀,都怪你,我差點都忘了!”


    “什麽?”陳恒躺在草坪上,打起了瞌睡,迷迷糊糊。


    “快起來快起來!”小蕊跑來拽他胳膊,陳恒唉聲歎氣,很不情願地被她拉了起來,抱怨道:“我還要休息,幹嘛呀?”


    正常他下午也要練武,直到晚上才會拖著一身疲憊回去休息,沒想到遇到了小蕊,身體提前放鬆下來,此刻正處於疲憊期。


    “我要找玉香花,你不是玉香村的人嗎?你帶我去找!”


    小蕊中午在玉香溪邊等他,原來是為了這個,估計整個村莊她也就認識陳恒一個人,想把他抓來當帶路的苦力。


    陳恒露出苦笑,心說我也不認路啊,何況就算認路,我也不知道玉香花長什麽樣。


    他望了望村莊四周飄渺的山脈,不禁大感頭疼:“你要在天黑前回去嗎?那估計來不及。”


    “不,小姐明天中午回來,我在那之前回去就行!”小蕊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顯然是鬧起了小姑娘的固執。


    “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放心你一個人來的。”陳恒小聲嘀咕,他們指的是小蕊所侍奉的家族,就算貼身丫鬟,外出也要向家中報備,防止逃跑或者發生意外。uu看書 .uuanshu.om


    陳恒猜測送小蕊來的人應該在暗處保護,小蕊曾提過那人一次,說隻是個馬夫。


    “哎呀,你在想什麽呢?”陳恒思索了片刻,小蕊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他這才動身。


    “跟我來,我要去問問村裏的一位長者,看能不能得到些線索。”


    小蕊連忙跟上,從側麵看了眼陳恒,他半個月勤修苦練,臉色不如剛重生時白嫩,但漸漸顯露出剛強,隱約有了一股沉穩的氣勢。


    “想不到你這人又白又瘦,考慮事情也挺周全的!”小蕊笑道。


    “什麽又白又瘦,”陳恒臉色垮了下來,“再瞎說我敲你腦袋。”


    “哼!”小蕊氣鼓鼓地捂住額頭,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一些不好的經曆,過了會兒,又問道:“你要去找誰呀?”


    “我王婆婆,小時候照顧過我,你應該不認識。”陳恒隨口說道。


    “王……”小蕊臉色一變,“是住在那邊一座土房子裏的王婆婆嗎?”


    陳恒順她手指方向看去,有些奇怪:“是她,你居然認識王婆婆?”剛才聊天,似乎隻有她那位小姐小時候在玉香村生活過,小蕊是在那之後才貼身伺候小姐的。


    “我……”小蕊忽然有些慌亂,停住了腳步,手指不安地揉著衣袂,小嘴嘟得老高,“你去吧,我在這等你!”


    陳恒大感奇怪,追問起來,結果小蕊隻是不停催促他快去,對於自己為何不去,卻不言明,神色間明顯有幾分畏懼。


    小蕊怕王婆婆?陳恒搖了搖頭,不再糾結,隻好獨自回了王婆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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