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讓李啟來了精神。


    這可真有意思。


    真道宗,有一個人要飛升了。


    也就是說,有一個人在五百年的時間裏晉升到了七品。


    怎麽說呢……


    不能說快,但對於一個從頭開始的道統而言,這是個非常非常優秀的成績了,他們的路雖然有參考,但其實很多地方都是要自己摸索的。


    五百多年,對九品左右的修行者來說,也就是五代人左右,五代人,就摸索出來了長生之法嗎?


    這可真是,值得鼓勵。


    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李啟趕路的動力都足了不少,他有些好奇,真道宗是如何做到的。


    一路上,他來到了真道宗山門之下的城市。


    這座城市,完全是依賴於真道宗建立起來的。


    李啟隻需要在天上,從上到下掃一眼,就能察覺整個城市的運行,這是一座完全以供給真道宗而存在的城市。


    城市圍繞著真道宗的山門而建立,大量的物資和勞動力在這裏囤積,大部分都是要送上山的。


    五百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真道宗發展成一個龐然大物了,對凡人而言,五百年足以改天換地,從封建時代一路跨越到現代工業社會。


    不過真道宗並沒有發展成工業社會,當李啟花錢交了入城人頭稅之後,四處看看。


    他聽見了,爭辯。


    大量的爭辯,哪怕是販夫走卒,亦或者茶館酒肆之中,都充斥著大量的爭辯。


    他們的爭辯很有意思,比如討論太陽是早上距離地麵近,還是晚上離地麵近。


    討論供奉山神,是在貢品還是在誠心?


    討論世界是否是有限的?還是說是無限的?


    討論世界的中心是什麽地方,是我們所處的大地還是遙望天空看見的星體?


    這些問題的題目都非常有意思,以至於李啟偶爾都會駐足傾聽,因為他很好奇,這些凡人,甚至連神通都沒有,隻會基礎的修行功法,甚至連纖夫時期的李啟都不如。


    這樣的人,該怎麽去談論世界的本質,宇宙的中心,太陽的位置這種事情呢?真有意思。


    隻是,站在旁邊聽了一會,他輕輕頜首,微笑搖頭,然後離開。


    這些談論,大多沒有真憑實據,論據幾乎全都是出自臆測,論點完全隨心所欲,甚至談著談著話題就會七拐八拐到別的地方去,乃至於兩邊開始吵架,甚至動粗。


    比如談論宇宙是否無限這個話題,支持無限的那一方,論點居然是對著天邊喊話,卻不曾有回聲,以此來證明宇宙是無限的,聲音永遠傳不到邊界,因此也無法回彈,所以不會產生回聲,以此收獲了眾多掌聲。


    說實話,這個思路是很有意思,但實在太粗劣了。


    不過,李啟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因為,這可是沒讀過多少書的販夫走卒啊,他們談論這些也不會有任何的好處,而且說實話,他們的很多思路其實是他們貧瘠的腦海裏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論證了。


    他們真的在認真思考,雖然這種思考粗劣的可笑。


    但結論很好笑,這種思考的氛圍卻是值得尊敬的,不應該被嘲笑,隻要補全知識,有了充足的知識作為底蘊支撐,那麽這樣的思考一定會誕生出火花來。


    思考是火焰,知識是柴薪。


    有了柴薪的支持,火焰才能熊熊燃燒,照亮黑暗的世界,為前進的方向指出明路來。


    這讓李啟對真道宗上的氛圍產生了一些期待。


    凡夫俗子都如此,那麽修行者呢?


    於是,李啟直接快速掠過這些生活區,轉而朝著年輕修行者的聚集地前去。


    是的,年輕修行者的聚集地,甚至可以稱之為‘學校’。


    根據他掃描周圍淺層思維,還有地圖之類的信息,李啟可以確認,真道宗一直在培養年輕人,如果他們通過考核的話,就可以加入真道宗,成為一名正式弟子。


    這種聚集地,有很多很多。


    李啟推測,也正是因為這些學校的存在,這些學生們將思辨的思潮帶到真道宗外部,所以這座城市才會充斥著如此濃鬱的辯論之風。


    滿懷期待的李啟,來到了代表年輕修行者的學校。


    他沒有報名,而是直接身融自然,悄無聲息的進去了。


    這裏有很多年輕人,大多都是十來歲的小孩子,也就是初中高中的年紀,多半都有些修為在身,出身不一,既有大修士的子女,富貴家庭的孩子,也有獨自一人剛剛依靠天賦從山村爬出來的泥腿子。


    但他們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都年輕氣盛。


    李啟發現,考入這些學校的門檻其實相當高,能到這裏來的,全都是年輕一輩的天才,畢竟這裏算是大宗門的青訓地。


    外麵凡人們的思辨風氣,也是從這裏傳出來的,正因為如此,這裏的思辨之風更加濃烈,進來之後,李啟發現了大量的學生,在修行之餘,不斷的和人辯論著什麽。


    隻是……


    李啟發現了一件事。


    作為修行者,他們思辨的內容,幾乎和外麵的凡夫俗子一模一樣,隻是加上了一些修行的內容和實證。


    仔細想想,這也很合理。


    如果這裏是思辨風氣的起源的話,那外麵的人自然是學習的這裏,話題肯定也是直接從這裏麵直接照搬的,畢竟這裏距離外麵並不遠,販夫走卒們有樣學樣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這種話題,販夫走卒們談一談是很不錯的,可這些修行者,這些學生,竟也隻是談論這種東西?


    他們如果談及如何整理修為,如何具體安排修行時間達到最佳效果,統計總結不同術法施展效率的話,就會被貶譏為專談俗事,受到朋友們諷刺。


    所以,他們喜歡談論的,都是些諸如宇宙真理之類的東西。


    這不是思辨,這是談玄。


    宇宙真理不是不可以談,正相反,人們應該多多去探究真理,可前提是要和實踐結合在一起才對。


    沒有和實踐結合在一起的思辨,沒有任何意義。


    數學公式如果不和工程學結合在一起,那就隻是紙上的廢話。


    哲學思想若是不去指導社會生產和道德的構建,那哲學便隻是自己腦中的火花,沒有任何人能看見。


    這讓李啟直搖頭,這種風氣,培養出來的得是什麽人啊?不會全是一幫廢物吧?


    不過,勉強讓李啟能放寬心的一點是,這些學生,起碼修為都不差,雖然喜好談玄,但並不是除了談玄什麽都不做。


    “或許都是學生,所以無從實踐吧?”李啟這麽想著,覺得還是很有可能的。


    這麽想著,他幹脆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孤僻的學生,坐到了對方身邊。


    這是個少年,其他人都在談玄論道,說著宇宙的玄機,但他卻在這裏悶著琢磨最基礎的行功路線。


    但基礎的行功路線,可不簡單,這甚至比剛剛那些宇宙玄機更難。


    越是基礎,就越是牢固,尤其是真道宗的前期功法其實是李啟給的,是李啟當初交給菊葉的那一本修行指南,這些基礎,可是道門大能者親自製定的。


    樹木成長大了,修剪枝葉和花朵很簡單,可你見過修剪根係的嗎?


    當然可以強行修剪,但那樣隻會導致樹木整個長歪掉,以後脫離道門大能者打下的堂皇道基,能走多遠全靠自己了。


    所以,其實本質上,他和那些談玄說道的同學們,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但動機顯然不一樣。


    於是,李啟好奇的看著他準備怎麽修改。


    看了一會,這個少年垂頭喪氣,選擇了放棄。


    改無可改。


    這一套根基太過完美,任何地方動一點都會導致結果變差,似乎這一套就已經是當下的最優解了。


    “同學,你在研究什麽?為何不去和其他人論道?”李啟突然出現,對這位年輕人問道。


    那年輕人嚇了一跳,將手中紙筆收起,猛的看向李啟,表情疑惑,問道:“我做什麽,與你何關?去去去,別打擾我。”


    被少年趕走的李啟笑笑:“就是好奇,大家都很合群,為何同學獨自一人?”


    其實他已經知道了為什麽獨自一人。


    就遇到別人打招呼的這個反應,很顯然就是他隻身孤影的原因。


    “其他人談的東西都用不到修行上,有何用處?我廢力考進來,是為了修行的,可不是為了和他們說些有的沒的,好了,讓開,我要走了。”對方小心翼翼的將紙筆收好,縮頭縮腦的離開了。


    這讓李啟有些好笑,不過,他也從淺層思維之中得到了這個少年的名字。


    長攸。


    李啟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長攸,有一種……外麵的感覺,他不像是在真道宗長大的,而是像外麵那些野蠻的,不思逐道,隻想修行飛升的仙天土著。


    但是,這種人,在真道宗的這座城市裏,卻又顯得那麽腳踏實地。


    是的,腳踏實地。


    真道宗的五百多年發展,已經發展出了這種清談的風氣,強大的宗門給了他們清淡的底氣,真道宗……已經太強了。


    如果說逐道是睜開眼睛看天空的話,那真道宗年輕學生們,已經把頭抬得太高,動輒談論宇宙起源,高到完全看不清楚腳下的路。


    但,仙天凡間的人,又太注重實際了,注重到他們隻能看清楚自己腳下那麽一兩步路,像老鼠一樣爬行,卻始終不能抬頭,看看那天空的深邃廣袤。


    學生這邊看完了,李啟留心了一下這個年輕人,隨後開始了上山。


    畢竟,他本來就是來看真道宗的飛升儀式的。


    於是,李啟身融自然,悄無聲息的上山。


    來到真道宗的山門之上,李啟一上來就感覺到,他們居然分成了好幾個道統,劃分了不同的山門。


    有意思,天下的那一套思想,注定會引起道統的分化,然後道爭嗎?


    這麽想著,李啟來到了山門之中。


    花了五天時間,他參觀了所有的山門。


    確實是道爭,不過是極為原始的道爭,他們還沒有到互相之間對世界的詮釋完全不同,以至於不死不休的地步。


    有意思。


    李啟觀摩著這一切,然後登上了山頂最上麵。


    在真道宗山門的最頂峰,萬靈鍾秀所在,一位真道宗的太上老祖就在這裏閉關。


    要飛升的,就是這位。


    當然,說是太上老祖,其實也就是頂峰八品而已,距離七品不過一步之遙,萬事俱備,隻要輕輕一推門,就能踏足七品,一切都順理成章。


    到了這個地步,在天下,那肯定是早就突破了,畢竟突破就突破咯,沒有人會來管伱,甚至你的親友們還會過來恭喜你,給你辦個宴席,慶祝慶祝什麽的。


    在巫神山的話,突破七品是會收到禮物的。


    在人道的地帶,突破七品的話,朝廷會給你發牌匾,因為到了七品,你終於可以晉入長生者的行列,可以為朝廷的許多長效計劃效力了。


    他們都不會阻止別人晉升。


    不過,仙天作為一品世界,卻完全不一樣。


    他們想要晉升七品,需要經曆天劫。


    李啟今天就是想要來看看,這天劫到底是怎麽回事。


    據說這天劫有三重,雷劫,紅塵劫,還有本劫,能夠成功渡劫之人十不存一。


    七品可是很寶貴的人才了,居然要滅掉九成才能飛升……


    這還真是,古怪。


    說到這個,李啟還特意去觀察了一下,這位真道宗的太上老祖。


    他心裏有那麽一絲期待,期待對方是菊葉。


    畢竟,菊葉如果善於養生,天生素質好那麽一點點,或許輔佐一點邪法,活到五百年也不是不可能。


    這樣或許會有一種見到故人的感覺。


    不過,當李啟去看的時候,很可惜,不是。


    恐怕菊葉已經死了。


    也不知道菊葉和師姐最後怎麽樣了。


    也許和大部分人所經曆的事情一樣,都埋葬到了曆史之中,沒有人會記得他們發生了什麽。


    能青史留名的,終歸還是少數人。


    李啟感歎了一下,然後坐了下來。


    坐等天劫。


    隻是,等著等著,突然,李啟抬頭看天。


    有一道傳訊術法,從天上降落。


    是先天的真世。


    嗯哼,被人看見了。


    掉了三天訂了,過兩天加更啊,兄弟們幫我推推書,投投月票啊,反正也月底了,不投沒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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