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不喚呼聲剛剛傳出,突然就感受到一股涼意。


    他不驚反喜。


    這種涼意,是父親目光注視的效果。


    果然,他突然感覺到一陣拉扯之意,整個人眼前一花,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個麵容模糊而且不斷變換的男人,以及綠山神那數百裏高的猛虎法相。


    “拜見父親,見過吞天妖主!”金不喚連忙下拜,巨大的虎軀卻人性化的開始作揖,並且下拜。


    吞天妖主一步跨出,然後伸手攙住金不喚,說道:“賢侄不必多禮,還是說正事把,你剛剛從聖焰界出來,裏麵是個什麽情況?”


    金不喚聞言,看了一眼旁邊的父親。


    卻見那尊法相開始坍縮,不一會化作一位虎頭人身的壯漢,身軀雄健,肌肉虯結,虎須圓目,壯碩非常,隻是穿著一身儒雅的袍子,蓋住了凶煞之氣,看著竟有些雅致的意思。


    “妖主問話,直說便可。”綠山神說道。


    聞言,金不喚這才拱手說道:“妖主,父親,那李啟目前正在聖焰界待著,他身邊還是那位五品,但並未做什麽準備和布置。”


    “沒有做準備和布置?他們如此自信?還是說隻是你沒看出來他們做的布置?”綠山神皺眉,顯然有些不信。


    “父親,千真萬確,我被關押期間,雖然無法移動,但那位五品也從來沒怎麽移動過,我看她幾乎不挪地,每日除了修行便是施法監視遠方,偶爾會和李啟用終端通信,隻是我聽不見他們溝通的具體,所以不知道他們商議了什麽。”金不喚連忙說道。


    吞天妖主這時候接話道:“賢侄或許還不知五品的威能,若是他修行過幻術,那你看見的,恐怕全是他們想讓你看見的,你的感知已經不是由你說了算了。”


    “小子自然是知道這點,但我觀那五品,修行的是道門之法,講究的是一個求真溯本,雖然話不多,時常數十天才說一句話,但卻言語非虛,不談一句假話,想來是可以相信的。”金不喚隨即說道。


    “修行的道門之法?你還看見了什麽?具體的細節呢?她修行時有何種異象?”吞天妖主追問。


    這或許可以推測出對方的一部分跟腳來。


    比如道門真人,便從不虛言。


    兩將對壘,知曉對方跟腳的一方,勝率至少高出三成來。


    “是道門之法,而且是正統道門,不像我之前見過的野道士,她的法門極其高深,起碼我看不出根底,但也能隱隱約約察覺到其中的仙氣,絕對是出自某個大洞天的法門,妖主請看。”金不喚如此說道。


    說著,他伸出手,卻見他的掌中浮現出諸多雜氣,這些氣開始運轉,是在拙劣的模仿沈水碧運氣時候身邊的氣息,以及產生的異象。


    卻見,在金不喚的手上,無數太陰氣生成,然後圍繞著某種月序的規律運轉。


    那是太陰之行路,是日月之行這條大道中間的一條分支。


    “等等,這氣息……我怎麽感覺有點熟悉。”吞天妖主皺了皺眉。


    然後,他親自出手,模擬金不喚,開始熟悉那些氣息運轉,試圖反推其中的功法和道統。


    綠山神金齒對這種事不擅長,所以隻是在旁邊看著。


    隻見吞天妖主開始反推金不喚手中的一串極其模糊的氣息。


    這不僅僅是模仿,而是在推演,從這個氣息不斷的回溯,嚐試模仿出‘原物’。


    這是類似於卜算一樣的能力。


    通過極其殘缺的線索,描述,甚至是道聽途說和一丁點線索,然後以此開始推測這些線索原始狀態的能力。


    凡人也可以做到,比如有許多捕快就有這種能力,隻需要目擊證人簡單的描述幾個模糊的印象的形容詞,就能直接畫出逃犯的容貌,而且能達到八九成相似。


    吞天妖主開始推演。


    卻見他手中的氣逐漸朝著道門方向變化,甚至開始有了仙家氣度,逐漸變的高深莫測起來,有了“靜寂無為,忘其形骸”的意境。


    很快,他手中的太陰之氣逐漸幻化成一輪太陰,這輪太陰逐漸運行,按照某種玄妙的弧度不斷的開始旋轉。


    太陰之下,恬愉澹泊,滌除嗜欲。


    隻是,模擬到這裏的時候,他手中的太陰突然開始不再穩定,而是好像要爆炸一樣,左突右撞,甚至彎曲折疊,變成了古怪的形狀。


    這是模擬的道已經失控了,無法圓滿的運轉,以至於氣也跟著失控的現象,不過這畢竟隻是模擬,所以不會對吞天妖主造成什麽損傷或者困擾。


    模擬到了這個程度,那一輪太陰破滅。


    “……這真是,有點熟悉啊。”吞天妖主磨蹭了一下下巴,如此說道。


    綠山神這時候開口問道:“模擬出了幾成?”


    “最多半成,甚至還不到,這功法,好生精妙,以我的水平,五品的氣息,怎麽也能推測個三四成相似,三四成已經可以勉強瞧出一些神通了,但這個……我卻看不透。”吞天妖主說道。


    “看不透也是一種答案,這恐怕是三品以上的功法,說明對方確實是有大背景的。”綠山神說道。


    “若是真有大背景,何必來爭搶這麽已經被人圈地圈好了的六品世界?一位有背景的五品,哪裏瞧得上這種事?他們要做的應該是和我一樣才對。”吞天妖主搖頭說道。


    這確實是個疑點。


    看看吞天妖主這次是怎麽做的?


    他用一套陣圖,拉到了好幾位五品國主,已經堪比五品的綠山神,然後花費了百年時間布置陣圖,將一整個世界群囊括其中,然後各自瓜分。


    要知道,吞天妖主自己在其中的收益可是包括了五品世界的。


    正常大勢力的五品,應該是會這麽做才對。


    跑到別人的勢力範圍內,搶一個六品世界,怎麽看都不正常,不符合五品的身份和實力才對,而且這樣還會和別的五品結仇,更是虧大了。


    有什麽必要呢?幹嘛要這樣做呢?


    吞天妖主想不通。


    “有一個可能,你說……那個五品,是不是沒能力獨自開發一個世界群?”綠山神提出一個猜想。


    “她沒能力獨自開發,那她總有朋友,她背後有勢力,甚至可能有三品大能撐腰,不可能找不到人。”吞天妖主搖了搖頭。


    “我是說,假設她真的沒有能力獨自開發,而且,也找不到朋友,甚至……沒有人願意給她撐腰?”綠山神如此說道。


    “嗯,若是如此?上哪兒找這種人?”吞天妖主疑惑。


    “我觀妖主推演,雖然隻能推演出半成不到的特征,卻也有些暗合我昔日收到的消息。”綠山神斟酌著說道。


    “昔日收到的信息?什麽信息,為何我沒有?”吞天妖主微微皺眉。


    “妖主自然不會有,我說的信息,昔日巫神山傳與百越諸國主和眾多勢力首腦的消息,恰好事關日月行路之事,妖主被百越排斥在外,巫神山自然不會傳信給你,其他人也不敢冒大不韙通知妖主,所以妖主這才不知。”綠山神解釋道。


    吞天妖主卻更迷惑了:“日月行路這條大道涉足的人太多,追究這個能有什麽效果?”


    “你看,人道陰陽家,巫道中有大史,妖族亦有金烏和玉蟾一族擅於此道,就連真龍們也有個體擅於逐日追月,以此影響潮汐,更被說佛門那邊亦有日月燈明佛一脈,長阿含經中更是將日月納入須彌山範圍之內,神道更是專門有太陽神和太陰神,各自執掌,對此都看的很重,若是想從這方麵追查,那範圍可就太大了。”


    是的,日月行路本身是一條極其重要的大道,眾多道統對其都有需求。


    人道之中,陰陽家,名家乃至於農家,都需要日月行路來製定‘規矩’,以此作為標記。


    巫道宗人之中的大史,掌建邦之六典,有‘正歲年,以序事’的需求,很需要使用日月之行來規正年歲,排列好事情的順序。


    佛門亦有日月燈明佛,其光芒照耀萬界,演說無上妙法,光芒所及之處,除障滅罪,魔念消除,是利用日月的廣泛之力傳道的典範。


    真龍們也有“雙龍戲珠”一說,就是指的兩條逐月之龍,那顆‘珠’,實際上就是太陰。


    太陰神和太陽神自不必多說,這個就太有名了。


    妖族內還因為這件事和人族打過一場,昔日天上有十金烏,橫跨所有大日行路,耀武揚威,當時的人皇便令一名神射手羿,將那幾隻金烏射落,斷了妖族想獨占大日行路的念頭。


    這玩意兒水深得要命,大家都想要,但大家都不敢伸手,誰敢先動手,必然遭到圍攻,所以一直懸置到現在。


    真想從日月行路下手調查,那得把全天下的道統都查一遍,顯然這不現實


    也就靈道這種自閉道統可能沒出手了。


    “非也非也,妖主且往我之前所說的那個方向考慮,既是日月行路之道,但又沒背景,身為五品無法獨自開發世界群,背後不再站有大能者,這些線索湊在一起,似乎就能湊出一個答案了吧?”綠山神提醒道。


    吞天妖主拿到這個線索,細細一琢磨。


    是日月行路的跟腳。


    有大背景,有三品以上的功法。


    沒有靠山,或者說靠山現在靠不住了。


    獨自一人無法做到收攏一個世界群,而且不敢告訴別人,甚至不能呼朋喚友。


    “羅浮山?”


    “羅浮山。”


    二妖相視一眼,同時說出了答案。


    隻不過,吞天妖主是用疑問的口氣,而綠山神金齒則是肯定的語氣。


    吞天妖主閉眼沉思片刻,說道:“很有可能,若真是羅浮山餘孽,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時候,卻聽見金不喚這隻小老虎在旁邊補充道:“父親,妖主,我與那五品之前交過手,是在清霧城的時候,那時她隻有九品,卻以九品之身攔住了數個八品,甚至做出了一個強大到陣法,護住了李啟的後方,這才導致我被他所攔截……”


    “此事你對我說過,那基本上可以確定了吧?”綠山神看向吞天妖主。


    吞天妖主點點頭:“那就八九不離十了,羅浮山餘孽,之前是九品,是因為深受重傷,掉到了九品,如今可能有了機緣,或者花費了剩餘的所有底蘊,強行將修為恢複到了五品。”


    “待在天下沒有機會,所以她才選擇來了域外,而且一來就來的這麽遠,直接脫離了天下的星圖疆域,把手腳伸到了這片原始世界群中,卻不瞧正好撞見了咱們。”


    “所以她才勢單力薄,因為她根本沒得選,搞不好她身上的傷都沒好,直接五品掉到九品,這傷勢說是和死了都沒區別,就算能恢複,也起碼需要幾百年的調養,除非她是用海量天材地寶硬生生把傷勢灌好的,但她如果有那個錢,根本沒必要來域外冒險。”


    吞天妖主逐條分析,愈發肯定了自己的說法。


    想要強行把掉到九品的傷勢愈合,那得是什麽級別的付出了?


    得有好幾個五品出手,加上多少天材地寶?


    如果是靈獸或者妖族的話……那光是帝流漿就得用多少?


    不談其他的輔材和配料,光是原料都起碼得拆碎五六顆同品階的太陰吧?


    有那個錢,還用得著覬覦這個六品世界嗎?


    所以,對方必然是一無所有,就算曾經有,為了療傷也肯定全部花光了。


    “羅浮山餘孽啊……這中間可有說法了。”吞天妖主笑了笑,目光深邃了起來。


    “妖主有何打算?”綠山神追問。


    吞天妖主施施然的說道:“山神先把賢侄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後我們兩個去聖焰界,路上再細細說道,不過山神倒是可以提前考慮考慮,你說,羅浮山餘孽……是巫神山那邊喜歡,還是唐國那邊喜歡?”


    綠山神將金不喚收入掌心,然後以術法封鎖,擲向域外。


    這術法可以將其送到安全的地方,不必擔心。


    聽見吞天妖主的話,他也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麽。


    羅浮山的覆滅,或許與日月行路有關,雖然不知道背後原因,但吞天妖主是能涉及到一些高層之事。


    他或許知道些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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