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讓學習變的很難,這非常簡單,因為這些知識本身就非常難。


    但怎麽讓這些學習難的恰到好處,難到能夠讓學生順利克服艱難的學習,這才是真正複雜的問題。


    單這一次講道,就足可以看見太學祭酒的教學水平,也能體會到他深厚的學術功底。


    學會艱深的知識雖然很難,但將艱深的知識恰到好處的教給別人,更難。


    還好的是,李啟現在不需要思考這些問題。


    他隻需要享受。


    享受一位三品為他安排的至極享受。


    這是一種教學理念的體現?


    難,並不是讓學生去直麵困難,被迫尋求解決辦法,而是教學生如何去克服困難,讓學生在這其中享受樂趣。


    李啟現在就是這般感受。


    恰到好處的難度,恰好好處的艱深,卻又讓他一點一點的深入其中,越發了解這來源於巫道的卜筮之法。


    而且,偏偏這還非常的適合李啟。


    李啟別的能力都還有些爭議,但唯獨有一點是他引以為傲的,那便是數據處理能力。


    而這個法門,最需要的就是數據處理能力,需要將大量的數據歸類總結,然後才能得到屬於自己的結論。


    李啟如饑似渴的學習,一點也不去考慮別的事情。


    一位三品的親自講道,盡情吸納就是了。


    然而在就在李啟學習的時候,另一邊的太學祭酒卻也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李啟。


    一點滯礙都沒有。


    學起來好像沒有門檻似的。


    雖然這法門隻是他的興趣之作,但也是以巫道為根基,融合了佛和人道各種不同的卜筮之法,不說多麽精煉,但學起來確實很難。


    但他好像都接觸過?


    佛道,人道,巫道,這個學生都有所涉獵,甚至研究的很深。


    當然,是對他這個水平階段的‘很深’,但這也很不可思議了,正常人是不會去學這麽多東西的。


    有了這麽多知識積累作為底蘊,所以能夠一上手就輕鬆掌握嗎?還是低估他了,看起來學籍資料裏還真是半句話都沒誇大。


    太學考試的筆試裏,閱卷博士給李啟的評語是:“龜策曆象,精微方技,術數元妙,史書蟲篆,乃至於叢脞聲樂,鍾律鏗鏘,農事、工事、醫藥、水利、百工百業皆有涉獵,地理山經,玄文釋典,博貫載籍,九流百家之言無不研究。”


    確實名副其實。


    這學生……確實很機敏,雖然有些是借助了道韻之力,但道韻本就是這些天之驕子們人手都有的,這基本上可以算在他們的實力之中,沒必要拆開。


    這卜筮之法,算是找到發揮的地方了,真不錯。


    而且,他也才剛剛晉入七品,所以還缺一門調理身體的方法,這個法門也正好適合他。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居然是巫神山的人……


    罷了,也不能強求,就正常對待吧。


    這次講道,一直持續了四刻鍾。


    李啟突兀的感受到腦子裏的信息流開始衰減,最後逐漸消失。


    等到徹底消失之後,他馬上站起身,彎腰,對眼前的白發老人躬身一拜,心悅誠服的說道:“多謝祭酒教導,李啟受益匪淺。”


    是真的受益匪淺。


    這門卜筮之法,對推演未來沒什麽幫助,因為推演未來終歸還是要靠玄學,單純靠計算根本不可能推算出隨機性巨大的未來,未來的不確定性太大了。


    但是,對於調理人身小天地卻有著極佳的效果,可以提前計算該怎麽修改身體最好,能夠得到最有用而且沒有副作用的辦法,不需要自己去試。


    簡直是為李啟量身打造。


    不對……應該就是為李啟量身打造的!


    否則不可能如此適合。


    不過,作為卜筮之法,這方法進行一些短期,涉及變量不大的短期未來推演也有一定效果。


    隻是李啟還不太熟練。


    學會了是學會了,但會開車和老司機之間的差距還是非常大的,老司機和職業賽車手的水平更是天壤之別。


    這熟練度的差別,就需要日後慢慢來積累了。


    同時,李啟也感受到了‘敲打’。


    不是那種非要讓你吃虧服軟的敲打,而是一種來自內心的‘大氣’。


    哪怕你是巫神山的人,我們依然該怎樣就怎樣,不偏頗,不針對,甚至我們還可以輕鬆的讓你學到你最需要的東西。


    因為中原不在乎,也不會拿你一個小小七品做文章。


    這是比暴力讓李啟吃虧服軟更加高明的敲打,讓李啟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是,他在太學的諸多學生裏,確實是算厲害的。


    但那僅限於學生之中。


    太學,仍然值得敬畏。


    李啟心中認清自己的位置,將晉升七品的沾沾自喜藏好,然後對祭酒行長者之禮,禮貌的等待對方的其他話語。


    卻見對麵的太學祭酒笑了笑,說道:“你不要嫌棄就好了,他人皆是聞道,隻有你隻聽見了一些法門,你不會覺得虧了吧?”


    是的,其他人聽見的都是最根本的道,就相當於直接教導他們公理,定理,把最根本的辦法教給了他們。


    但教給李啟的,卻隻是一個法門而已,雖然說是三品自創的法門,但對於未來的道途卻沒有太多的幫助。


    他給了李啟一條魚,而沒有給魚竿。


    不過李啟卻馬上回答道:“這是學生當前最需要的東西,道途可以自己走,這種東西自己卻得不來,還得感謝祭酒贈與。”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回去準備一下,開學了就來上課吧。”祭酒說道,然後目送李啟。


    李啟也知道意思,隨即退出了這個辦公室。


    他也不想在這裏待,那戒尺給他的壓迫感太強了。


    就在李啟離開之後,祭酒的身邊走出一個虛影,隨即凝實,變成京兆尹的模樣。


    京兆尹摸了摸胡子,評價道:“學的好快,隻是心思太多,於禮不敬。”


    旁邊的戒尺上下動了動,好像在點頭一樣,表示讚同。


    戒尺也有類似的感覺。


    李啟心中對祭酒並無尊敬,隻有忌憚和畏懼,也不是真心實意的行禮,而是純粹出於習慣和禮貌而做。


    “心思多才能學得快,笨人走得穩,但也走得慢,各有千秋吧,七品還看不出什麽來,小孩子而已,把你的心思拿去對付彌信吧。”祭酒看了一眼京兆尹,如此說道。


    “七品可不算小孩子了。”京兆尹搖頭。


    “且等他五百年吧,看他是不是還學的那麽快。”祭酒笑笑,如此說道。


    有時候,學得快不一定是好事。


    年輕的時候,學得快,大家都覺得是天才。


    可是對他們來說,時間並沒有那麽重要。


    快不快的……也就那樣吧。


    “無所謂了,反正太學是你的地盤,隻是……他身上有股怪怪的氣息,你感覺到了嗎?”京兆尹說道。


    “巫神山的人,身上有古怪的氣息也太正常了,他們什麽時候不古怪?”祭酒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並不覺得這有什麽特殊的。


    巫覡們大多古古怪怪的,和極有秩序和章法的人道修士有本質區別,他們甚至常常在身上纏繞一些神鬼之氣,這點並不稀奇。


    京兆尹點頭,隨即轉身離開。


    ————————


    而在另外一邊,李啟走出房間,長舒一口氣。


    可算出來了。


    那戒尺的威勢,真大。


    比祭酒本人還大,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也不知道是幾品法寶。


    出了門,他加快了速度,準備去找柳家兩兄弟。


    今天說好了還要去人家家裏做客呢。


    一路回到二人的馬車上。


    卻見柳參之正吊兒郎當的坐在車架上吹口哨。


    至於柳君逸,應該還在車上安安穩穩的坐著。


    柳參之一看見李啟,馬上便起身招手:“李兄,這邊!”


    李啟走過去,他就趕緊把李啟拉進去,一邊拉一邊問:“這次講道,受益匪淺吧?我剛剛看見了,你進去讓祭酒私授,怎麽樣,我還沒聽過祭酒講課呢,是不是很嚴肅?”


    而另一邊的柳君逸也非常的好奇。


    祭酒親自授課,確實是很少見的情況,他也很好奇李啟聽見了什麽。


    李啟也不賣關子,坦誠的說道:“祭酒授我一門卜筮之法,對我現在很有用處,至於人嘛……很和藹,但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感覺……很普通?”


    “普通?這樣嗎……”柳君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倒是柳參之,聽了這句之後便失去了興致,他重新回到車架上,準備駕車離開,嘴裏叫嚷著:“切,我還以為有什麽呢,算了,還是回家吧,今日定讓李兄不醉不歸!”


    “酒要適量,怡情小酌尚可,不可貪杯。”柳君逸提醒道。


    “放心吧大兄,我有分寸!”柳參之哈哈笑道,駕車提速,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李啟就坐在車上,等著去柳家兩兄弟家中做客。


    倒也不完全是去玩。


    結交朋友是一件事,李啟也想趁此機會真正接觸到唐國的上層。


    不是通過公務,而是通過私交。


    柳家兩兄弟,李啟可不覺得他們是普通人,一門出兩個太學學子,若不是從小培養,而是純靠天賦,那也太難了。


    誠然,唐國的晉升路徑非常寬闊和公平,在七品以下,幾乎所有功法都可以在市麵上買得到,沒有門戶之見,在終端上也可以看見對這些功法的講解。


    如果你想要修行的話,甚至都不用花錢,終端上看教學視頻就行了,幾乎沒有比這更公平的環境了。


    但世界畢竟是有參差的。


    盡管唐國已經做了很大的努力在普及功法,但人畢竟有親疏遠近,家裏有個高品強者,沒事指點一下,比視頻自學的肯定會強上太多。


    李啟還琢磨著要找地方賣自己的聖焰呢,提前接觸一下上層,沒什麽不好。


    當然,這也不代表他在算計柳家兩兄弟。


    朋友當然可以正常結交,李啟覺得有兩個朋友挺好的,隻是能正好接觸一下上層修士,那為什麽不呢?


    又不會害他們。


    抱著這種不太純淨的心思,李啟踏上了前往新交朋友家的路途。


    一路上自然沒什麽意外,這裏是長安,而且還出過意外了,短時間內恐怕會多出很多眼睛出來。


    他一路觀看著風景。


    前幾天才發生了大意外,但長安已經恢複了正常。


    一種名叫‘慣性’,或者叫‘傳統’的東西,推動著所有人一如既往的生活,彷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走在路上,李啟突然對駕車狂奔的柳參之問道:“柳兄,你家住在哪兒啊?”


    “你到了就知道了,我也很難形容啊,非要說的話,我家住危宿二。”柳參之一邊駕車,一邊說道。


    “域外?”李啟訝異。


    “封地在那邊啦,在長安就隻有一棟小宅子,在金台附近,別想太多,長安這地方,就連一品大員也就住方圓一二裏的房子,不能圈太大地。”柳參之擺擺手,隨意答道。


    李啟點點頭。


    學到新知識了,而且還是值得信賴的知識。


    唐國的終端很方便,但就和互聯網一樣,上麵也有很多很多謠言,所以李啟搜集信息也需要仔細甄別,不敢全信,並且涉及到很多高品存在的信息是找不到的。


    小書亭


    在終端的公開門戶網站上,大概能輕鬆找到的,也就隻有七品以下的東西。


    往上基本就都是傳言或者不可信的消息了,五品以上根本就連找到都是一件難事,所以並不是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隻是……唐國有封地?是自己理解中的,對特殊某些族群或者姓氏的封地,還是對官員們的封地?


    這倒是稀奇,這說明在唐國,會有一部分人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治權?也就是長安的這種人道並沒有貫徹到所有世界,很多地方都在因地製宜?


    換而言之,長安的人人平等……不對,應該是天下的人人平等,並沒有普及到整個域外去?


    域外的人道領地之中,依然存在相當部分的自治區域。


    不過……一品大員,在長安也隻能擁有一二裏大小的院子,說明起碼在這個地方,特權並沒有特別嚴重,甚至可以說是苛求那些一品強者了。


    這是不是可以側麵證明……長安其實沒有那麽多強者駐守?


    之前三生古鏡爆炸的時候,沒有人迅速出來,除了權責劃分之外,是不是也有這種因素在裏麵?


    李啟下意識的開始從蛛絲馬跡中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陷入了沉思。


    但這時候,柳君逸卻突然對柳參之說道:“舅父說過了,不可在人前炫耀,收斂一點。”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柳參之不以為意的回答道。


    但他還是轉移了話題,開始和李啟閑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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